邵昭特意选了个无人使用的小药房去实验自己的药方。
这件事毕竟还是背着医宗做的,她除了叶问和丁苓以外,没有去请医宗弟子帮忙。
颜玉金拿手扇了扇飘来的药汤味道,惊道:“邵姑娘,你这是把药方全换了?”
邵昭嗯了一声:“全换了。”
“为什么?我还以为医宗那方子不错,最多不过改动些许而已。”
邵昭道:“不错归不错,可你看那方子这么久以来也不过是压制病症直到熬完疫病爆发期,大部分人依然死于疫病,可见这个是挑人的,并不完善。”
只有身上真有些本事的才敢这么有底气地表示医宗的方子不完善。
那可是宗主写的方子啊!
邵昭考虑到这药还在试验阶段,不好一下大规模拿出去派发,就先让丁苓出去引了几位进来,说明好这药并非完美,若能接受风险,才交给人喝下去。
患病的人已然是病急了,这时不会去思考风险不风险的,拼一把生一半死一半,不拼那就是坐着等死。
患上疫病的人都是心里清楚的,也不多说,接过药碗就一口闷下,速度之快让邵昭都微微挑眉。
最后,她让那几位病患留了住址,叮嘱几句若是感觉不适一定前来复诊的话之后就让人回去了。
观察期预计三天,其中药性发挥只需要半日,半日过去没有消息,那便是只等药效的反馈了。
创设药方的邵昭一副老神在在,反倒叶问和丁苓两个熬药的心神不宁。
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惴惴不安,他们两个师兄妹同步率极高在这几个情绪里变换表情,又被药汤升起的热气熏红眼睛,看着滑稽。
邵昭乐了:“你们两个把我该担心的都担心完了,怎么了,为师姐分忧分到这地步了?”
“师姐怎么一点不担心,万一那药不成呢?”叶问幽幽一叹,“师姐,对于医修来说最重要的可就是名誉了啊。”
邵昭挑眉,拿手指戳他:“你对你师姐够没信心的啊。”
“不是我没信心,而是……那病可是连医宗都束手无策的,我怕你在这上面栽跟头啊。”
“放心,不可能的。”邵昭自信道。
丁苓比叶问更信任邵昭,振作起来道:“就是,师姐是什么人,我信师姐!”
这事儿实际上不需要他们信,哪怕是天下人都不信这一人,邵昭也有足够的能力让他们都不得不低头去承认。
三日观察期后又是两日勘测期,总计五日后,那几人终于回来复诊了。
似乎是身上红疹消退了部分,高热也不降下去了些,虽然病症还在,但相比先前是真的在好转。
这几人在病友之间兴奋地叙说自己如何幸运得了一碗药,又如何得了现在的效果。
人群中一阵惊叹,不少人围上医宗弟子争先恐后地讨要同样的药。
可他们哪里会有啊,只能一脸茫然尴尬地安抚众人。
还是邵昭出来招呼那几人过去,高声表示那药还在研制阶段,待多做些考核,才能广而派发出去。
却不料病人里有钱的已经抛了钱过去,豪气地叫嚷着:“医修姑娘,他们喝了都没事,就让我们喝吧!”
丁苓差点被那一袋沉甸甸的钱袋砸中,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叉腰虎着脸嚷嚷:“有钱了不起啊!不能喝就是不能喝!”
邵昭按住她,和她对视时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字。
有钱真的了不起。
实际上邵昭也没有收下那些钱就派了药出来。
“手里有钱的人太多了,南境再富裕也不至于人人一出手上万,这里面的富商不少,甚至掌着盐衣油米等重要物资的大有人在。”邵昭一面掌着火,一面道,“我们不清楚这病什么时候会要他们的命,既然实验没有不良反应,他们要喝就喝。”
这下好了,无论是医还是患,大家都知道了这事。
医宗很快变通,见给这么多病人制药仅那几人无法应对,特派了一众弟子前去帮忙。
邵昭手上得了空,只能抱着臂去观察病情。
颜玉金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她身边,折扇展开挡着脸,传音在她脑中道:“真不知道医宗是见风使舵还是真心救人啊。”
“应当是真心的。虽然是已经由我们分拣好的药材直接下锅就好,但那些医修依旧小心翼翼,显然是真心的。”邵昭道,“医宗其实也没有理由见风使舵,本就是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上。”
药汤的分发她交给了丁苓他们去照看,自己又回到看诊桌前继续履行她的工作。
除了那些病人以外,其他一些常见小病痛的病患也不少,她自坐下后,手里执笔几乎就没有抬头的机会。
先前一人要开的药方还没有写完,面前就又坐下一人。
邵昭头也不抬:“请叙述病情。”
面前坐下的这人和一般住民不大一样,身形高挑,坐在面前几乎挡了所有的光线。即使不抬头,都能感觉到对面要把她盯出个窟窿一样的目光。
迟迟没有说话,邵昭疑惑地抬眼去看,被一双红眼睛吓了一跳。
“少城主,你被人打了?”
这些天没怎么见过鸿蒙英,难得面对面再见了一次,第一眼却发现那双猫眼因为红肿几乎挤成了丹凤眼,眼瞳里遍布血丝,一眼看去吓人得很。
鸿蒙英别开眼不让她看,闷声说:“我晚上睡不好,白天也睡不好,吃不下东西,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什么也不想,我就想好好睡个觉。”
邵昭听这描述,莫名道:“你这是心中郁结,还是害相思了?”
鸿蒙英顿了顿,有些恼怒地瞪她一眼。
邵昭朝他咧嘴,拿朱笔蘸了蘸墨,拿过一张新纸,一面写一面道:“少城主,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是你还年轻啊,耽于人生之中万千事中的一件可不好……”
“心中郁结也好,还是相思也好,我觉得没有差别。”鸿蒙英忽然说。
邵昭抬头看他,他的眼神里含着一些看不明白的情绪。
他咬牙说:“总之我都是被折磨的。”
他恶狠狠的样子,就好像,造成让他寝食难安的人就是邵昭一样。
邵昭被他这样看着莫名心中发颤,朱笔在手中落下,她愣在座位上许久。
那支笔在地上滚了滚,才被一只修长的手拾起来。
莫兰行把笔放回她的手中,绕去桌前和鸿蒙英齐平,淡声道:“鸿少城主,莫要为难阿昭。”
此前鸿蒙英面对莫兰行都是晚辈对前辈的敬意,不敢说话是其次,大概连脸都不敢抬起来看他。
可这一次,鸿蒙英看着莫兰行,起身和他对视,俨然一副置身同一地位那样。
邵昭茫然地看他们,随即警觉这气氛好像不对。
少城主你怎么突然这么勇了?!
还没有等她出面调和,鸿蒙英深吸一口气,说:“显祖说的哪里话,我怎会为难她……”
他话中有话,只让莫兰行听懂。
为难了她的,不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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