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的手还放在白榆的面颊上，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要是你，我就现在出这个楼，将整个仙界都翻一遍，再把白宸丢进诛仙井，让他永远回不来。”
白榆的瞳孔终于有了些反应，她轻轻笑起来，“这哪够啊。”
“不够的。”她低声低喃，像是在自言自语。
凌昭忽然就想到当年自己从十八层炼狱之中刚刚出来，几万年的恶鬼啃噬撕咬，让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等了自己几万年的宁渊，只怕也跟现在的白榆一样吧。
不，白榆更为可怕，因为现在的白榆，是一个没有得到天道承认的真神。
凌昭叹了一口气，“总之你现在不要憋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榆点点头，“冥界没有他的踪迹？”
“我让人在找了，只怕白宸不会把人送到冥界。”凌昭看着缓缓站起来的白榆，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她之前好意思和白榆比惨，但至少，没有人会对一直陪着她的宁渊出手。
白榆点点头，麻木地应了一声，“我猜也是。”
十七楼，宁渊沉默地抱着剑，拒绝回答姚晃的各种问题，直到那道强横的气息落到了一楼，他才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白榆要出去了。”
姚晃也转移了注意力，念了一句祖师爷，瘫坐到了椅子上，“明明我和她也是朋友，可现在的白榆我都不敢主动和她说一句话，也不敢呆在一层楼里。”
“别说了你了，”宁渊笑笑，“我也不敢。”
天底下这时候只有凌昭敢问一句白榆。
但也仅仅是问一句而已。
天宫之中，白榆再度落到了紫宸殿前。
她抬眸扫了一眼面前密密麻麻站立着的天兵天将，“我只说一次。”
这一句平平淡淡的，没有带仙力，若是修为不高的小兵可能都听不到。
但就是这样毫无威胁的一句话，带头的天将在对上白榆那双毫无感情的金眸之中，拿起了手中的长枪，接着，沉默地退让开了。
接着是他身旁的一个仙将。
这两个人动了之后，身后的天兵们同时向两边让了一步，给这位白榆仙君让出了一条直通大殿殿门的路。
本该在床休养的天帝感知到了门外的状况，连外袍也顾不得穿上，愤怒地在门内吼道，“我让你们守住殿门，不准放白榆进来，你们连天帝的命令都不听了吗？藐视天帝，擅离职守！这样的罪责，你们担当得起吗？”
忽然哗啦一下，紧闭的殿门被一股强大力量推开，连带着站在门后的白宸也被掀飞，随后重重落在了地上。
他瞪大眼睛，看向逆光之中的黑色身影。
那本该是他期待看到的。
但真等到了这一天，他却止不住地开始恐惧。
“小白……”他忍不住哀声喊道。
白榆甚至都没有走近，她只是站在门外，抬起一只手，隔空将人抓住，甩到了殿门之外。
天兵天将早在她动手之时就又往两边让了让。
她转过身来，抬脚走到了被重重摔在地上，一时没能爬起来的白宸身前。
她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宛如死狗一般的男人。
“果然只是一条鱼，肉身力量就是不如真龙，一点都不耐打。”
白宸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好像断了一般，痛得厉害，日光惶惶，白榆那张冷漠的脸出现他的面前，白发金眸，本该是最纯净圣洁的组合，此刻的白榆却宛若出自冥界炼狱的鬼帝，浑身上下笼罩着不可遏制的煞气。
凶神，也是神。
“小白，你若生气，就杀了我吧。”他缓缓伸手，想要抓上他的衣袍。
白榆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她取出一枚漆黑的丹药，“吃了它，别让我亲自动手。”
在神力的威压之下，白宸居然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力气。
他的骨头和神魂都在咯吱作响，那是白榆故意施加给他的威压。
想必，小白是恨他的吧？
真好。
白宸接过了那枚丹药，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进了口中，他仰头看着依旧冷漠的白榆，冲她笑了笑，将丹药咽了进去，“阿榆，你看，我还是赢了。”
白榆忽然瞪大眼睛，俯身下去，一手探进了他的神魂之中。
“你居然读了宵行和我的所有记忆。”
白宸缓缓笑了起来，“错啦，不是读取，是转移，那些记忆，现在都是我的，不属于宵行。”：
白榆冰冷如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愤怒，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也，配？”
她调动神魂的力量，一柄泛着冰冷星光的神魂刃钻进了白宸的神魂之中，毫不留情地将那一片记忆挖了个干净。
白宸忽然奋力挣扎起来，“小白，不行，不可以。”
他的神魂奋力抵抗，原本还几乎使不出力气的身子忽然调动出庞大的仙力，重重击向白榆。
“不可以，这是我的记忆，谁也抢不走。”
白榆虽然抬手抵挡，依旧时候收到了震荡，生生断了对神魂刃的控制。
她皱着眉头，“你疯了？这个时候动手，除非我愿意帮你取，这个神魂刃每时每刻都会存在于你的神魂之中，只要你调动神魂，就会剧烈疼痛。”
那个对自己的实力看中到了极致的白宸，居然会疯成这个模样。
宁愿时时忍受剧痛，也不愿意割舍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
白宸捂着脑袋，却低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渐渐变得癫狂起来。
就在这时，方才的丹药药效也开始发作，那不是别的，正是会让所有妖修，不管是什么境界，都会无法维持人身的兽血丹。
地上的白衣男子开始慢慢嘶吼起来，最后慢慢化成了一个鱼头龙身，只有四爪的怪物。
这是白宸最害怕暴露的秘密，也是最羞于启齿的秘密，是他最后的尊严。
白榆此举，是因为深知他的自卑与阴暗，所以才想要当着世人的面，让他显露原形。
这是将他的尊严踩进了土里。
白宸以为白榆给的是毒药，不想居然是这样的丹药。
他瞪着一双无法闭合的眼睛，愤怒地吼道，“白榆！你怎么可以！我养了你一万三千一百二十一年！你居然这样对付我！！！”
白榆往后退了一步，转过了身，没有再看，“看好天帝，别让他跑到别的地方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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