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饱餐一顿,掌柜的扫开门前的积雪,让还没饿死冻死在外面的人进来,也让急不可耐的人有出去透气的机会。有人踩着齐膝的积雪出门了,他们断断续续的脚印玷污了洁白无瑕的雪地。“这些人太性急了,外面指不定塌了多少路。”掌柜的对他们离店的行为表示不满,他们兜里的银子还没流转到他的口袋里呢。
要有人出去,把地方腾出来,外面的人才能进来,少年在客栈里待久了,是时候把这份安逸让给别人,不能坏事做尽还要占尽便宜。少年有负罪感,他应该在天寒地冻的外面饱经风霜才是,有一身真气还在屋内养尊处优,实在有违江湖道义。
王聪把少年的心思说出来:“这客栈快成猪圈了,待不下去,不给闷死臭死在这里也会被挤死在这里。我宁愿冻死在外面。”午餐时少年他们这一桌就有四个人来拼桌,在外面冻了一夜的商人们终于舍得解开自己的腰包,把银子递给客栈掌柜。“风水轮流转,活该是老掌柜你赚这一笔。”他们把大雪归咎为老天让客栈掌柜的发财的方式,没人说瑞雪兆丰年,大家哆嗦着上下牙骨,说:“真他娘的冷,这天不让人活了。”
少年背上两斗大的麻袋和王聪等人出门了,掌柜的在门口目送少年一行,鼓胀的麻袋把三个身形娇小的人都挡住了,只见一个大麻袋在雪白的地上移动,像屎壳郎在推粪球。
少年一行在雪地上艰难前行,他说:“出了这集市我们就飞。”路边的人看着他们三个像是看着江湖卖艺的艺人,摇头感叹生活之艰辛,这艰辛归咎于老天爷,归咎于这场没完没了的大雪。
少年出了集市,带着王聪和钟瑜玟隐身飞去,负重轻功,这给他很大的压力,每飞不到一里路程就要停下来休息。停下来是还没有酒喝,只能捧着雪啃两口。
“你知道跑江湖的难处了?”钟瑜玟问,“这才是江湖的难处,在青楼里待久了就要出来体验一番。”
少年说:“我还就没去青楼了,别乱说,我是真气不够,和体验江湖没有关系。”
王聪说:“快飞吧,你师叔在家里快揭不开锅了,去晚了你小师弟就只剩骨头了。”
少年说:“也不是他作怪,在剑舍伸手偷一点,够我们几个吃好喝好一个冬天了,还不用受这罪。”
钟瑜玟说:“偷窃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做人要有底线。”
少年不好再说什么,驮着他们和它们在深林上空飞行,他才发现仅仅是轻功都这么难,要是遇到敌手,岂不是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他左顾右盼,警惕黑衣男和斗笠男的跟踪。他散出一部分真气,方圆不到一里的范围都察觉不到这两个人的真气存在。
钟瑜玟说:“不要再做无谓的消耗,他们现在的本事,以你的真气是感受不到的。专心赶路吧,他们要来我们也挡不住。”
少年说:“此刻要是剑舍的来我也顶不住啦。”他把风行天上的羊皮纸交给钟瑜玟,“那黑衣男和斗笠男诡计多端,昨晚一席话是想让我放松警惕,这东西还是放在你这安全些,他们一定想不到会在你身上。”
钟瑜玟说:“除了宫人宠夫妇不信,你可能骗不了那两个人。”钟瑜玟收下,想起在夔崖时自己为了夺着羊皮纸,闹出那么多事,得不偿失,这羊皮纸她一眼都不想多看,揣在怀里就不管了。
王聪说:“雪这么大,那两个人也不会走远,很可能是往剑舍山上去了。”
少年说:“不一定,他们要是冲着我们来,此刻该现身了;如若不是冲着我们来,就是奔着涣群门的脸残人去的,涣群门的人拿到了贞利剑,不会在剑舍待着的。”王聪的话也对,那两人走不远,大雪中再远就没吃的了,他们离不开周围几个小镇,不能不小心。
事实证明是瞎操心,他们回到剑舍山谷底也没有一只鸟跟着,少年累趴了,“真气一滴不剩,还有没有酒?”他问,酒能解乏能救命。王聪说酒都给云雷刀神泡澡了,要喝就一头扎进他的坛子里喝吧,索性和他一起泡最好。
少年不提要求了,还以为自己是大功臣,没想到一回到谷底就被人厌嫌,他躲在房里休息。师叔主动敲响他的房门,夸他有长进,没买酒。
少年坐起来和师叔好好聊聊,他问:“师叔,你知道我师父在来探访你之前和涣群门的人交手吗?”
师叔说:“有这种事?他在我这小住了几天都没听他提起。”
少年说:“他是被涣群门的掌门打得落荒而逃,跑到你这避难来的,不是专程来访你的。”
师叔说:“你听谁说的,我师兄武功不在你师兄之下,涣群门如何伤得了他,我不信。”
少年说:“我们此次出门采购,遇到我师父的两个手下,他们说的,不会有假。”
师叔沉思片刻,说:“难怪他来去匆匆。”
少年说:“那人还说我在师叔这绝对安全,我师父也跑到这来避难,这谷底真有这么隐蔽吗?”
师叔说:“看来是很隐蔽,剑舍的人下来几次都没找到,这是天意啊。”
少年不信天意,师叔说话都不自然,显然要避开这个话题,师叔和他交流了一下对这场大雪的看法就出门去了。
少年起身出门,来到云雷刀神的屋子,他在坛子里是看不大外面这么大的雪景了,实在是可惜。少年为他描绘一番,刀神并不感兴趣,雪景是玩物丧志的人才把玩的,像他这种侠客,心里只有刀,只有武功。他对少年华丽的辞藻哼唧一笑,说:“无趣,没事别来打扰我。”
少年说:“有事有事,你不觉得这小院子很奇怪吗?你现在真气恢复了,就没有察觉到真没异样?”
刀神闭目运气,说:“没什么不妥,平常的小院子,你发什么癫?你是不想在这待着了吧。我告诉你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少年说:“我又不要做人上人,人上人那位在山上忙着呢,等你好了你上去看看,剑舍掌门现在比热锅上的蚂蚁还忙。”
刀神说:“少胡扯。你真是发癫。”
少年凑到他耳边说:“这小院子可是涣群拳的掌门都找不到的地方,我师父上次就是来者避难的,你说神不神,剑舍找不到也就算了,涣群门的人也找不到,不合常理。”
刀神说:“这你得去问你师叔啊。”
少年说:“他藏得很深,我看此地也不宜久留,你赶紧好起来,我们撤!”
刀神说:“扯,你就是不想在这待了,你想去青楼吃香喝辣。”
少年说:“怎么你也被他迷住了,你好好观察他几日。我这次出去见到我师父的属下,他们说我师叔不简单。”
刀神说:“挑拨离间的话你也信,活该你受罪。”
少年出来了,和刀神说不通,他来找钟瑜玟,钟瑜玟也没发现这小院子有什么独特之处。少年说会不会和贞利剑类似的有某种机关,或者湘钦地宫那样的,让人难以发现,师叔也是心思缜密的人。
钟瑜玟说:“不像,这不是什么宝地,要布设机关不是他一人能为之,即使经年日久也不可能,何况他才下来没多久。”她也觉得异样,但是找不出原由,少年的师叔看起来无脑,但经黑衣男和斗笠男那么一说,他看起来大智若愚啊。
钟瑜玟说要在观察一段时间,先不要惊动师叔,他也不一定有什么坏心思。少年说有坏心思也无可厚非,他们门派从来就没有好人,没有坏心思才怪,只要不伤及他们三个就行。
拿到了过冬的物资,师叔今晚很开心,可惜没有酒了,不然可以庆祝一下,只能吃点肉,有肉没酒不尽兴,少年也不敢提议去剑舍走一趟,顺点东西来。他说我去镇上买酒,偷偷的,不会让人发现。
师叔制止他,坚决不允许。为了一点酒水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所,岂不是得不偿失,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住,不能喝,不能想。少年不知说什么好,小师弟也累了,大家都想喝酒,却只能喝茶。酒有那么讨厌吗?这晚饭吃得不尽兴,不欢而散,师叔把小师弟叫到自己房里去背剑谱。
少年和王聪等人生推篝火在院里坐着,雪没有下了,但也没有化,这样的冬夜,让人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不够真实,一草一木都像是假的,是梦幻泡影。
钟瑜玟也觉得这日子难熬,说:“聪妹会不会酿酒?”
王聪说:“没做过。可以一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少年说:“明日就动手,那些陈谷子也不能吃了,酿酒多好,我相信你们一定行。”
钟瑜玟说:“酿出什么东西你都喝得下去,不愁销路,聪妹只管放开手,好好研究研究,这应该不难。”
是不难,但是王聪如临大敌,眼下粮食不多,浪费不得,那些陈谷陈米也弥足珍贵,酿出酒还好,酿不出酒就是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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