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总在夜里开演,戏子的表演见不得日光吗?还是夜里的钱好赚一些,白天的钱都是辛苦钱,这一点在青楼已经得到很好的印证。
夜里可以看戏,游玩,但不适合做任何决定,疲累的一天,人的身体和精神都不足以判断当下的环境,做出的决定往往是莽撞的,不合理的,在白天到来时就要付出代价。
所以看戏就好好看戏吧,不要想太多。钟瑜玟腰里藏着贞利剑,少年怀揣风行天上,在鱼龙混杂的戏院里待一个时辰,这行为本身是冒险的,如果出了什么事,就是戏剧性的,是可以写成戏演给大家看的,相信会很不少人拍手叫好。
少年坐在桌上,面对钟瑜玟,他们把正对戏台的位置让给那位如痴如醉的戏迷,此时台上演的是荆轲刺秦王。
秦王看起来像是个傻子,召见天下第一刺客荆轲,他不知道眼前唱得没完没了的人是个杀手,正得意听这人的唱喝。
少年没有闭目练功,经过上一次,他认为这样的环境不是练功的地方,走火入魔只是一瞬间的事。
少年和钟瑜玟就着吵闹的锣鼓声下酒,这次自己带了酒,戏听起来要顺耳一些,但无论如何这种东西不会得到少年和钟瑜玟的喜欢,他们从心底抵触这些要掀翻天灵盖的声音,毫无美感。
因为是侠客的故事,路上王聪没有向他们普及今晚的唱词,所以一个词都听不懂,拖得长长的尾音像驴叫一样,让人心烦意乱。
秦王在打开一个卷轴,那是一个地图,少年觉得那是他的春宫卷图,秦王看得很入迷,能让一个男人入迷的卷轴,少年知道的就只有王聪身上的春宫卷轴。
秦王展开卷轴,荆轲替他拿着另一端,突然荆轲从卷轴里拿出一把匕首,比钟瑜玟身上的贞利剑要长一些。荆轲刺向秦王,秦王在大殿上奔跑,绕着柱子跑,两个人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这到底是该笑着看还是哭着看,两个男人在戏台上你追我赶的,很逗人笑,但演的却是一个悲情的故事,一个刺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故事。有点像辛枚的所作所为,也像大多数在外寻剑寻刀的江湖人。他们是该笑,但荆轲是该哭。
江湖故事在庙堂里上演就会得到民众的喜欢,在街上上演就是寻隙闹事,无功无德。其实荆轲也是无功无德,他没杀掉秦王,白白牺牲自己和朋友的性命。
这样的故事不用台上演,大家都知道了,但每一次台上演,台下这些人都欢喜得要死,仿佛荆轲的死是大家的乐趣,所以要荆轲多死几回。
少年不想看戏,在戏院里到处瞟,戏院台下很暗,看不清人的脸,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背,后面人的眼睛,这些背影和眼睛与台上的戏一样无趣。
少年低头饮酒,酒尚能给他一点乐趣,让自己不至于无聊死。
钟瑜玟也不看戏,只看人,她觉得戏台下的人有趣多了,这些人屏着呼吸为荆轲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出,生怕秦王的剑一劈来,不仅荆轲要死,他们也不能活命。
戏院里男女老少都有,钟瑜玟把每一个都看遍,世间的精彩就是在于这些不同的人会做出相同的表情。她在人群中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示意少年看向那两个人,少年跟着钟瑜玟的目光望去,是两个穿黑衣的人,一个带着面罩,一个没有,露出倔强的嘴唇和伏地投降的鼻子。
是拿明太刀的黑衣人和上次与斗笠男一起来的黑衣男,少年大惊,但那两个人似乎沉迷台上的荆轲和秦王,没有望向少年这一桌。
荆轲和秦王是有多大的魅力,能让两个神秘高手到这来,少年坚信这两人不是来看戏的,是来夺剑或者夺羊皮纸的。他不敢乱动,这时候要是动起手来,大家都没戏看不说,还会伤及很多无辜,少年没有荆轲那样的仁义胸怀,但也知道反正都走不了,何不等王聪把戏看完,这次看不完,下次还得来,这孩童般玩乐的秦王他再不想见到了。
等戏唱完,酒喝光,王聪还想到台前去看那两个角,钟瑜玟拉着她快步往外走。
王聪说:“急什么?还早呢。”
钟瑜玟说:“快走,黑衣人在这。”
王聪问:“哪一个?”两个黑衣人,有一个是敌有一个是友,至少上一次见时还是友。
钟瑜玟说:“两个都在。”
王聪懵了,这岂不是比荆轲刺秦王还令人揪心。
少年带着他们往门外走,他回头看,已经不见那两个黑衣人的身影。他们混在人群中冲出戏院。
街上也不见那两个人的身影,难道他们真是来看戏的?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即使有,少年也不会相信。
钟瑜玟说:“快上马车。”
三人悄悄走到马车边,四处看看,都没人,少年说:“进去吧。”
王聪掀开马车门帘,看到两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她,王聪正要叫出来,黑衣人说:“戏不错吧,王姑娘。”
少年跳上车辕,看到车厢里端坐着黑衣人和黑衣男,黑衣人手里拿着明太宝刀。
少年问:“怎么?你们两位不是结伴来看戏的?”
黑衣人说:“少侠,天色已晚,走吧。”
王聪说:“上哪去?我们和你们不熟。”
黑衣男开口说:“不想在这打起来吧。”
钟瑜玟钻进车厢里,王聪也跟着。
钟瑜玟说:“两位现在是敌是友?”
黑衣男说:“各为其主。”
黑衣人说:“只在看戏的时候暂时不是敌人,这得感谢荆轲和秦王从中做和事佬。”
少年驾车开动,这里人多,打起来真不是好事,得往闹市走,人更多更杂的地方才有溜的机会。
少年说:“两位是为剑而来还是为羊皮纸而来?”
黑衣人说:“剑。”
黑衣男也说:“剑。”
钟瑜玟摸了摸腰上的贞利剑,剑还在,但一会儿后不知道能不能还在。
少年驱车往前,经过一个小巷子,这是避不开的,少年挥鞭使劲抽那两匹马,想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巷子。
两个不速之客都看出少年的用意,异口同声说:“前面巷子停一下。”
少年说:“两位住那里么?”
没有人回答他,他知道完蛋了,这两个人要在巷子里动手。
少年的马跑到巷子里,识趣地停了。
两个黑衣人从马车上下来,少年还坐在车辕上,黑衣人说:“把剑交给我,你们赶紧走。”
黑衣男也说:“交给我。”
少年说:“剑只有一把,你们这不是为难我吗?不如你们俩打一场,谁赢我就交给谁。”
黑衣男说:“我杀了你比杀了他容易。”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黑衣人手里的明太刀太厉害了,没有人有把握赢他。
少年对黑衣人说:“杀了我师父派来的追兵,剑的事我们好商量。”
黑衣人说:“我不动手这次你是不会给我的。”
少年说:“那就是说你们两要联合来打我?”
黑衣男说:“不,我先杀你再杀他。”
少年跳下车辕,站到墙边,今夜难逃魔抓,自己身死在这无所谓,让钟瑜玟带着宝剑离开。
他说:“和车上两位姑娘没有关系吧,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
黑衣人拔出明太刀,说:“把剑交出来你也能走。”
黑衣男说:“我不杀不会武功的女人。”
都是荆轲那样的男子汉,少年朝车里喊道:“钟姑娘,你们先走一步。”
钟瑜玟知道少年的意思,她钻出车厢来驾车,马儿听话地慢慢走动,马车离开了小巷子,朝闹市走去。
巷子里就剩少年和两个穿黑衣的男人,少年化出一把金剑在手,黑衣男化出两把金剑在手,少年看到他的剑才明白他也有两个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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