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自己的丑态被学生看到,也许是之前在江水里亲密的接触,秦雨薇此时有些尴尬,一边发抖,一边强笑道:“张明良同学,谢谢你救我。”
“年纪轻轻,以后没事少喝点酒。”看到秦雨薇冷的发抖,张明良将身上的羽绒服递了过去:“穿上吧,免得感冒了。”
看着张明良在寒风下只穿着一件腹肌时隐时现的t恤,年纪大上许多的秦雨薇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用了,老师不冷。”
“别废话,让你穿你就穿,穿好了赶快回家。”张明良微微皱眉,他现在只想回去赶快看看多年未见的爹妈,哪有什么心思陪一个女人在这里纠结。
“喔”
秦雨薇不自觉接过羽绒服,转而又觉得有些奇怪,她因为高学历加上出众的外貌,平时在学校里都是气场十足的高冷女王,那些男学生和男同事见到她哪个不是服服帖帖,畏畏缩缩,面前这个张明良之前更是连看都不敢看自己。
明明是个学生,竟然用命令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而且自己还很自然的答应了?
好奇怪的感觉啊。
秦雨薇内心泛起波澜。
“行了,看你样子酒也醒了,那我就先走了。”
张明良挥挥手,转身离开,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嘤咛。转身一看,却发现秦雨薇正痛苦的蹲在地上的站起身,目光沿着丰腴的大腿向下扫去,只见白嫩的脚踝处肿起了一个大包。
“尼玛——”
张明良满脸黑线回头走去,搀扶起了秦雨薇:“脚踝扭到了?”
“恩之前就是脚踝扭到了才一下扑到了栏杆上。”秦雨薇俏脸通红,表情很是尴尬。张明良无奈道:“平地也能崴脚,你也是牛逼。手机还能用吗,要不打个120或者110?”
“进水了,开不了机”
“”
似乎是感受到了张明良的嫌弃,加上损失一台手机,秦雨薇很是羞恼,语气中带了一丝赌气的成分:“不用你担心,我能自己回去。”
“自己回去?没人扶,你难道爬回去啊?就你这大冬天穿白裙子又是披头散发,到时候在路上爬,怕不是要把路人给吓成傻逼。”
“哪哪有你这么和老师说的话啊!”
嗔怒,拿身份压人,说明已经无计可施,张明良横了秦雨薇一眼:“真是服了你了。算了,我今天就好人做到底,好吧。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
“还嘴硬?!别废话了,快点把事情搞定,我还赶着回家呢。”
秦雨薇还想犟嘴,张明良不耐烦的眼睛一鼓,前者浑身一抖,立刻软了下来。
他在工程项目上干了十几二十年,平日里就以性格硬朗著称,再加上每天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就算是一些找事的地头蛇他在气势上也压得住,更别说是一个三十岁的女教师了。
“上来。”
“啊?”
“我背你啊。”
“哦”
一百来斤的香软女人不算重,秦雨薇住的出租屋距离江边也不算远,不过这里不是什么高大上江景房。
楼道很狭窄很黑,楼下就是菜市场气味不太好闻,还好张明良家就是做水产生意的,因此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受。
“是这间?”
“恩。”
“钥匙给我。”
“呐。”
黑暗中没有光,张明良在门板上摸摸索索的寻找钥匙口,空洞洞的走廊里只余下两人厚重的呼吸声。
咔哒——
铁门打开,张明良打开房间的灯,光线昏黄,映入眼帘是一个非常狭小的房间。
门口摆放着一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墙边贴着一副手撕挂历,房间没有厨房和卫生间,中央是一张铺着米黄色床单的小床,床边顶墙是一条长桌,桌子上摆着一些教程书籍和一座老旧的台灯。
大小大概只有十几平米左右,站进去两个人都显得非常拥挤。与其说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是一个用钢筋混凝土制成的集装箱。
“不许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啊。”
被学生看到窘迫的生活环境,一向以高冷自信示人的秦雨薇觉得臊得慌,看向张明良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胆怯。
“恩,我知道。”
张明良点点头,他倒没有因为对方条件不好就怎么样,当年他刚上大学父母就相继中风,生活不能自理。
为此他不仅要一边上学,一边打工,一边照顾父母,更是为了支付高额的医药费,把家里的房子和进货用的车子都卖了。
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人为了生存,也是挤在这么一个翻身都困难的出租屋里,苟且度日,期盼生活哪天能好过来。
不过很可惜,生活不是电视剧,最后就算张明良的家庭付出一切,所得到的钱依旧不够填上两位老人那无底洞一般的医药费。
为了不继续拖累儿子,两位老人趁着他出门打工的时候过量服用药物,只留下了一封字迹歪歪扭扭,让儿子好好活着的绝笔信。
“喝水吗?不过老师这里没有饮料只有矿泉水。诶,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流眼泪?”秦雨薇正踮着一只脚,摇着屁股在箱子里翻找矿泉水,一回头就看到张明良眼眶湿润,她慌了,连忙抽纸巾递了过去。
“没没什么。”
触景生情,往事涌上心头,张明良声音有点哽咽,他接过矿泉水咕嘟嘟喝了两大口:“你到家了,那我就先走了。”
也不顾秦雨薇的挽留,张明良套上羽绒服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走廊很黑,小心一点啊。”秦雨薇扒在门框上朝走廊里喊了两声,一直等到楼梯里不在传来脚步声,才一跳一跳回到房间。
一屁股坐在床上,伸着脑袋从床下翻出红花油搓揉着白嫩的脚踝,剧烈的痛疼让她不自觉发出阵阵呻吟。
奇怪的是她这时候脑海里浮现出的竟然是张明良那张硬朗的脸庞,以及那双算不上多好看却写满故事的眸子。
“那孩子,一定有过不少痛苦的经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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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良有些失魂的沿着熟悉的街头回到自己家所在的小巷,一路上不管是小巷口已经打烊的早餐店还是老旧昏黄的路灯,亦或是夜幕下那一栋栋黑黝黝的老旧公寓和叫不出名字的街里街坊。
一切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和事都让他感慨万分。
现在的琴江还是个贫困小县,但是大概在一年后,琴江县的领导班子找到了致富密码——小龙虾产业。
凭借容易养殖小龙虾的地理环境以及当地人推出的爆款“油焖大虾”,琴江开始大力发展小龙虾产业。
于此同时,多家高等院校从附近的省会城市——中江市的市区搬到距离琴江县只有三十分钟车程的郊区,组建成江北省乃至全国范围内都非常有名的中江大学城。
恰好那时又赶上了国家决定大力开发中部地区的风潮。
地理位置优越,同时还有着中部最多高校与大学生的中江市成了重点扶持对象。
大量资金和政策向中江市倾斜,不久后附近的琴江县也被划入中江市成为其下属的琴江区。
背靠大树,政策扶持,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手的琴江县开始腾飞。
在经济腾飞的同时,房价也在未来十几年疯狂飙升,从几百块一平没人买,一路疯涨到一万出头。
可是在房价疯涨之前,张明良家早就把房子以几万块的价格给卖了,用来给两位老人治病。
“如果国家的政策能早点下来,卖房子的钱就够治病了!我之后的十几年也就不会过的那么惨。”
曾经的张明良在深夜里不止一次的这么想过,但是他知道这怪不了任何人。
老人常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越可怜的人身上就会发生越痛苦的事。
所以吃够苦头的张明良在两位老人走后像疯了一样努力工作,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全年无休,工地上的大小事务,不管是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干。
曾经为了攒钱还父母安葬时欠下的费用,他连续一年多在餐馆里捡别人吃剩下的菜,多次被服务员奚落,扫地出门。
曾经为了在总公司内部攀上派系,给一位领导送礼,他在大雪纷飞的冰城大街上站了整整一夜,得到认可却也被冻到差点截肢。
曾经为了谈下一个公司集团非常重视的项目,面对甲方的刁难,他在酒桌上连吹三瓶茅台,当晚被送进急诊室。而当甲方听了一些关于他的经历后,也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签下了合同。
如果说张明良的前半生是孤苦,求而不得。
那么后半生就狂飙突进,他如同一条流浪的野狗,看似狼狈不堪实则野蛮生长。
任何困难打击都无法击倒他,只因为父母最后的愿望是希望他好好活着。
“尔康!”
“紫薇!不——”
沿着黑黝黝的楼梯走到铁栏杆一般的防盗门前,屋内传来还珠格格的台词,张明良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铁门。
“妈,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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