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待了差不多一周后,顾芸出院了。

    出院这天的天气不错,季斯年带了毯子将人包得严严实实地抱回家里,放到床上。

    田翠花将孙子孙女放在她身旁,掖好被子。

    床上提前放了汤捂子,暖和得很,家里的床也要比病床软,下面垫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和竹席,加上双层厚的床垫,坐着屁股比较舒服。

    一大三小安顿好后,季斯年碰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杀鸡。

    虽然抢收时在家里做了不少炖饭,可是从来没杀过鸡,不是特殊情况家里不会轻易杀鸡,要留着下蛋,因而记忆里他还没见过爹是怎么杀鸡的。

    田翠花翻了个白眼,头一回觉得自家除了生孩子几乎无所不能的老二挺笨的。

    “还能咋杀,抓住脖子上割一刀,放掉血就行了,你要不行自己来杀。”

    季斯年也想交给娘杀,可又想到爹娘会老到动不了的那天,自己现在当爹了,以后孩子们想喝鸡汤,总不可能让顾芸来杀吧!

    他深深沉了口气,攥紧拳头,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还是我来吧!”

    顾芸有些忍俊不禁。

    虽然她也没见过杀鸡是什么样的,但不妨碍脑补鸡飞狗跳的画面。

    事实证明她想的很对。

    季斯年抓住鸡,按照娘说的对着鸡脖子割了一刀准备放血到碗里,然而一刀没有完全割断动脉,老母鸡奋力挣扎,满院子跑,小白凑过去还被啄了一下,吓得汪汪叫个不停。

    “你这干的啥事啊!”田翠花跺脚,忙追着鸡跑。

    好不容易母子俩将被追赶得有些力竭的鸡抓住,季斯年这回狠狠补了一刀,直接把鸡头剁了,殷红的血四溅开来。

    田翠花看着都快要有心理阴影了,连忙移开眼,去厨房里拎着一壶热水烫鸡毛。

    季斯年冲洗干净菜刀上的鸡血,低头见自己的棉袄和裤子上也有血点子,裤子是黑色,离得远还不明显,棉袄却是蓝色的,暗红的血点子正在腹部。

    他呼了口气,脱了棉袄放在椅子上,搓了搓手臂往往屋里走。

    听到推门声,顾芸侧眸,“鸡杀了。”

    季斯年轻轻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其实羞窘得很。

    第一次杀鸡弄出的动静就像在打仗一样,一墙之隔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到。

    似乎看出了他的窘境,顾芸莞尔一笑,“杵着干嘛,还不换衣服,你不怕冷啊!”

    季斯年低嗯了声,有点同手同脚地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取出棉袄穿上。

    等他出去时田翠花已经拔完了鸡毛,借着蜂窝煤上的火苗烫掉不好拔的绒毛,然后从腹部开刀,掏出里面的内脏洗干净,将鸡肉剁成块,清洗了好几遍准备炖汤。

    顾芸这几天正是排恶露比较多的时候,吃得特别清淡,青菜粥和蛋羹为主,现在终于可以吃些好的补补身体了。

    家里还有顾钧送过来的两只鸽子,以后再慢慢杀了炖汤喝。

    两个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女儿叫季欣欣,儿子叫季向荣,组合起来就是欣欣向荣。

    顾芸还是根据女儿的小名想出来的这个成语,季斯年觉得挺不错,田翠花也喜欢,跟村子里的那些娃的名字不一样。

    虽说取个贱名好养活,但还是希望孙辈们的名字听上去有文化一点,她一辈子大字不识几个,儿子闺女们的名字还是村子里读过书的老秀才帮忙取的,现在老二老三都在城里头找上了工作,村里人可羡慕她了。

    转眼间就要到元宵节了。

    前夕,田翠花包了不少黑芝麻馅儿的元宵,留了五十多个给老二和儿媳妇,其它的分成三份,一份带回去自家吃,一份给小弟,还有一份送给亲家母他们。

    这也意味着明儿一早她要回村里一趟。

    季斯年提前跟报社的老板请了一天假,照顾媳妇和孩子们。

    季家三姐弟不放假,晚上回来跟他们一起吃元宵。

    季斯年从留下的五十多个元宵里匀出十个,用油纸包好,带上一斤肉和青菜前往以前的学校去看望老师。

    然而,当他来到地下室门口,敲了发现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不由一愣。

    “大叔,请问一下,之前待在这里的梁向衡梁老呢?”

    中年男子见他长得斯文清隽,拎着大包小包,趁夜偷偷过来,叹了口气,“小同志,你来得太迟了,梁老去年年冬病了一场,没熬过去,五天前已经火化下葬了。”

    闻言,季斯年瞪大眼睛,整个人呆怔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

    睡着睡着,尿意来了,顾芸下意识去摸身侧。

    什么也没摸到,继续伸长手,只摸到了被子。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屋里漆黑一片,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说好的一个小时就回来的呢!

    她缓缓掀开被子,摸黑下床,正要开灯,门吱嘎一声轻轻推开了。

    清幽的月光从门口照进来,半明半暗间,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酷似影视剧里的鬼魅。

    她微微启唇,刚要说话,就听到他边走过来边问:“怎么起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隐隐带着沉郁。

    顾芸眨了下眼,“尿急。”

    怀孕时常常起夜,生完之后内分泌失调,晚上还要喂好几次奶,至少要等身体恢复,孩子们断了奶才能熟睡到天明。

    季斯年打开灯,扶着她去上完厕所回来,兀自去了厨房倒水洗漱。

    泡了脚之后身体回暖了,他才回到屋里,摸黑走到床边,掀开被子。

    躺在床上没多久,手臂就被那人的胳膊碰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

    季斯年微愣。

    以前她上完厕所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夜里喂奶抱着孩子们总是迷迷糊糊的,不怎么警醒,需要自己搭把手,今晚到现在却还没睡着。

    心里仿佛有股暖流静静流淌,驱逐了老师过世带来的悲痛和伤感。

    他侧过身将人抱住,在她耳畔低声说:“我的老师过世了,在五天前火化下葬了。”

    原本想拒绝他抱着自己,身上恶露还没排干净,还有一股子奶味,又不能洗澡,顾芸总觉得不太干净,不想被人闻到,听到他的话后一时忘记了拒绝。

    季斯年提到的老师应该不是普通的教学老师,她隐约记得小说里为了日后科技大佬打基础安排了一位留学归来的老师,这位老师因为有过留学经历被关进了牛棚。

    小说设定里季斯年暗地里给老人家送东西,被顾芸发现拿捏着要求同房,让他心里更加厌恶,好像没多久这位老师就过世了。

    没想到这个剧情没有改变,顾芸拍了拍他的手,柔声安慰:“或许对你老师而言算是解脱了。”

    距离这场斗争结束还有六年,牛棚居住环境差,撑下去就算不死,也会病痛缠身。

    季斯年也知道这对老师来说是解脱了,不用像畜生一样被关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只是老师是他人生中的引路人,对他而言重要性不亚于亲爹。

    他死时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亲人在身边,死了好几天才被发现,等自己知道的时候已经一把火烧成了灰,地下室也换了人。

    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了,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幸好现在是正月,天气还没回暖,不然尸体会腐烂发臭,死都还算体面。

    顾芸心里也忍不住在想,如果自己没有怀孕生产,需要他陪伴在身侧,或许他们师生有一个最后道别的机会。

    可惜没有如果,往事不可追,过去不可回,人生中有些遗憾注定无法弥补。

    “老先生要是活着应该不想看见你这么难过,不过如果实在是太难过就哭出来吧!压抑着情绪对身体不好,夜色很黑,没人看见的,哭出声了,我就当没听见。”

    虽然知道这是在安慰自己,但是当着媳妇的面哭起来太不男人,季斯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抿了抿唇。

    许久,他才憋出几个字,“我没事,你快睡吧!”

    顾芸在心里轻嗤了声。

    男人呐!就是这么爱面子。

    说不定回来的路上已经哭了一路了,刚才对视时他刻意躲避,但她还是看到他的眼睛红红的。

    不过在意的人离世时的悲痛,旁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最多安慰地说一声节哀,还是需要他自己慢慢消化的,就好比前世的自己。

    她轻轻阖眸,不再说话。

    季斯年紧抿着唇,略薄的唇瓣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想到去年分别时老师嘱咐自己的话,下定决心要继承他的意志,并且发扬光大。

    如果这样的时局维持时间太长,有生之年无法达到,他还有闺女和儿子。

    师兄的信里写到国外将要进入信息时代,发展日新月异,华国不可能像以前的清政府那样闭关锁国,届时只会越来越落后,落后就要挨打,总有一天国家会重新开放发展,与整个世界接轨,或许这一天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长。

    他闭上有些酸涩的双眼,闻着淡淡的奶味,没多久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顾芸听到崽崽们呜呜嗷嗷的哭声,揉了揉眼睛,摸索着抱住哭声比较大的儿子,提起衣服喂奶。

    喂饱了儿子,她已经清醒过来了,又接着喂女儿。

    两个崽都喂饱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次季斯年没有帮自己抱一个。

    是因为太过伤心,心累了,才睡得比较沉吗?

    她暗着,伸手去摸他的脸。

    指腹触碰到脸上的皮肤,明显感觉有些灼热。

    对比一下自己额头的温度后,顾芸心里有些发慌,使劲推了推他的胳膊,“季斯年,醒醒,季斯年,你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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