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  郑重就跟上班似的到陈教授家里干活。

    说是干活也不准确,按照陈农耕本人的想法,是打算在院子里做一小块试验田。

    他认为收成的要素不仅仅是种子,  栽种、施肥、浇水等都很关键,每一点细节都要亲自经手才行。

    因此郑重说是种地,  其实是跟着他老人家学习,哪怕开学以后也没停下来。

    正月二十一过,  各校陆续开学,学生们纷纷返校。

    浦化的高校都建得很集中,  这一片便成了个体户们最先聚焦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  在师范大学侧门渐渐形成一条小吃街。

    毕竟知青们大举回城,又不是大家都有工作,连首都的政策都开始倡议自力更生,  市容管理处也变得宽松起来。

    此举给学生们更多吃喝玩乐的去处,沈乔只要晚上有课,下午放学一准去找吃的。

    有时候跟郑重是约着的,比如今天。

    夫妻俩在砂锅粉的小摊子前碰头,点完单坐下来碰头。

    沈乔眼睛尖,  拍着他的裤腿说:“又挖地去了?”

    郑重点点头说:“再不好就得下春雨了。”

    农林大学的学生,  也不能是纸上谈兵,  去年是恢复高考第一届学生,  兵荒马乱什么都没顾上,今年学校就开始要对学校的空地们下手了,这么些个壮劳力不用白不用。

    这也算是上课,就是人天天都灰头土脸的。

    沈乔好笑道:“跟在大队差不多。”

    郑重觉着也是,  小声说:“我喜欢上这种课。”

    土地让他有归属感,  仿佛那才是他命中最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沈乔弹他的额头说:“你啊,  就是太勤快。”

    上课给学校翻地,下课再去陈教授家育苗,好像不知道累这个字怎么写。

    然而于郑重而言来说确实是九牛一毛,他在大队是从早到晚,在学校还有坐在教室的时间,对他来说坐着就是休息,不过精神是比以往紧绷很多,唯恐落下一句就跟不上,挥舞着锄头反而成为最大的放松。

    他日程这样满不心疼自己,反而心疼沈乔道:“你还去上课会不会很累?”

    沈乔都笑了,说:“一个礼拜就两次。”

    新学期的排课没有上学期紧张,她每个礼拜都有两天晚上的空闲,会准时去给琴琴上课,一次课两毛钱,挣得她心花怒放。

    郑重是觉得不能送她去有些愧疚,道:“但你要自己去。”

    现在才刚开春,五六点的天已经挺黑的。

    沈乔确实怕黑没有错,不过说:“在大队乌漆麻黑的,连灯都看不到我才怕,浦化亮得很。”

    即使是□□点,道路两端仍然有路灯,多少店的招牌都亮着,琴琴家又是部队家属院,连只苍蝇都进不去。

    郑重就是为自己做不到的承诺而不安,抿着嘴不说话。

    看上去他更像是委屈的那个人,沈乔叉腰道:“是你该安慰我才对吧。”

    可她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郑重原本就不机灵的脑袋越发转不开。

    他讷讷道:“我一定接你,尽量送你。”

    接肯定是要接的,下班都多晚了。

    沈乔点头说:”那当然。”

    又戳着他的手背说:“不然你这么如花似玉的媳妇,你安心吗?”

    郑重确实不安心,眼神里带出三分担忧。

    但他的课实在太多,尤其是最近天天扎根于田地,压根抽不出时间来。

    两个人都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各自的学业。

    他们将来能不能分配在一个地方都靠这些,可不得好好努力。

    因此他不再讲这个,只道:“我会努力的。”

    沈乔微微,等砂锅端上来夹走他一片肉说:“这个给我做补偿就行。”

    倒也不是馋,只是这样能让他好过些。

    这样一份粉,其实也就那么两片肉,郑重想把剩下的也给她,被瞪一眼没敢说话。

    沈乔心满意足地喝完汤,就看他已经在吃第二份,忍不住说:“怪不得你有力气呢。”

    就这食量,顶人家三个。

    即使是在大队的时候,郑重也是让自己吃饱饭的。

    他隐约记得小时候常被父母嫌弃这个,因为那会他还不是个好劳力,吃得就比一般孩子多,天天的总喊饿,喊得多就挨揍。

    当然,那几年都不富裕,家家饥一顿饱一顿的,他这样的肯定是叫人不耐烦。

    但沈乔会说:“再吃一碗吧。”

    这舍不舍得和有没有条件其实不是一回事。

    沈乔是变着法关心他的身体,在吃喝上尤其在意,断定他从小这样挣工分肯定伤着根本,罔顾他看上去壮得跟头牛似的这个事实。

    他道:“吃不下了。”

    沈乔狐疑看他两眼说:“真的吗?”

    郑重无奈道:“你不是想吃饼?”

    沈乔了然道:“我只咬两口。”

    那么大一个,她自己肯定是吃不完的,可是又什么吃食都惦记着,天天站在街口吸着鼻子犹豫,好在有个什么都吃得下的丈夫,只要冲他甜甜笑,好像世上的一切都不需要再烦恼。

    郑重是拿着她咬过的饼,目送她进校门口才往农林走。

    他慢悠悠的,忽然有人从后头锁住他的喉咙道:“哟,吃什么好的。”

    男孩子随意,凑过来就想在郑重的饼上咬一口,吓得他连忙躲开说:“我爱人吃过的。”

    来人顿住说:“你早点说啊。”

    郑重寻思也没给自己机会啊,无奈道:“陈培华,你少恶人先告状。”

    没错,此人正是郑重他们去年来时火车上坐一个车厢的陈培华,两个人都就读于农林农学院,是隔壁班同学,交情一直不错。

    陈培华性格开朗,耸耸肩当没听见,说:“老夫老妻,还天天黏黏糊糊的。”

    郑重沉默片刻说:“所以不用给你介绍笔友?”

    笔友,其实就是隐晦的处对象。

    各校虽然明令禁止学生们恋爱,但仍旧防不住年轻人们的心,可惜农林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眼看着对面师范女生居多,陈培华就热血沸腾,求饶道:“哥,咱能不能别这么记仇。”

    在自由和同龄人多的环境里里,人或多或少就是会有变化的。

    郑重较从前已经是开朗许多,他道:“就要。”

    这人咋回事啊。

    陈培华给他一肘子说:“就在你媳妇面前唯唯诺诺。”

    郑重不觉得这是缺点,也不像一般男人非要讲求面子,他从来不会否认自己在沈乔面前的无条件顺从,即使只是朋友间的玩笑话也道:“没错。”

    陈培华哀嚎一声说:“重色轻友。”

    两个人还算是有说有笑往学校里走,等上课铃响才分开。

    因为个头高,郑重一般自觉坐在教室的最后面,生怕挡着别人的位置。

    好在他听力和视力都好,即使是后排也不影响上课。

    不过在老师眼里是有区别的。

    平心而论,一个班级里的学生那么多,哪个老师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关注度高的学生要么是成绩最好或最差,要么是平常积极表现,可惜这两样哪个郑重都不占,以前自然也没有哪位老师对他格外留意。

    但这学期的情况有了很大改善。

    自从他频繁出入陈教授家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教师家属院是连在一片的,陈教授又是知名专家,多少资历尚浅的老师都得去跟他请教,常来常往的人自然就发现他家里多出一个学生。

    人的出头机会有时候就是这么悄悄来的,郑重自己都察觉到那些若有似无在落在身上的视线。

    他有个特点,那就是什么情绪都不会表现出来,或者说不知道怎么表现。

    这个特点让他在此刻看上去更像是宠辱不惊,不因被名师看重而骄傲。

    当然,后来他自己知道这个评价的时候,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是嘴角抽抽的。

    但他确实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仍旧按时到陈教授家干活,关心着育苗进度。

    倒是同学间渐渐有几句流言,探寻着他出头的秘密。

    然后郑重觉得自己是被老天爷眷顾,甚至想着要不哪天去拜拜的好。

    这个想法得到沈乔的认可,因为她早看上本市凤鸣山重新开放的凤鸣寺,预备来一场爬山之旅。

    凤鸣山海拔不低,偶有几年冬日里还有雪,一路上全是阶梯。

    沈乔是兴致勃勃出门,半小时后彻底歇菜,扶着一棵树直喘气。

    郑重给她拧开水说:“喝一口吧。”

    沈乔为自己刚刚在山脚的豪言壮语羞愧不已,说:“我连上山念什么诗都想好了。”

    结果这山还在天边,实在是太丢人。

    郑重只觉得她可爱,想想说:“那还爬吗?”

    沈乔休息一会缓过来,说:“爬,必须爬。”

    就这么且停且走,好不容易山顶。

    沈乔坐在长椅上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话本该对着群山念的,可惜她现在压根没力气站着,气势上多少差一些。

    郑重半蹲着掏手帕给她擦汗,又给递水又给拿面包好不殷勤,甚至还给她捏捏小腿,也顾不上欣赏风景,只有匀称的呼吸显示他的平静。

    沈乔看他手忙脚乱,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她满是怜爱道:“你也坐一会。”

    郑重一点也不累,说:“你先别说话。”

    把气喘匀了再说。

    沈乔捶着自己的大腿,脸皱巴巴说:“明天一准走不动。”

    可以说是自找苦吃。

    郑重向来不低估她的娇弱,说:“没事,我送你到教室。”

    那真是生怕“鸳鸯杀手”不来找,沈乔想起那位张老师就害怕,说:“回头再被叫到教务处。”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郑重只得无奈叹口气,回家后多给她捏肩捶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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