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鼎叹道:“听君一席话,顿觉豁然开朗,徐大人这般年纪竟有如此见识,真是让我们这两个年龄虚长的半百老朽汗颜啊。”
徐宁摇了摇头,神情凝重,缓缓说道:“知易行难,很多事情,说来容易至极,但真正做起来才会发现有多么困难。就好比朝廷一项举措,明明利国利民,但层层落实下去,到百姓头上反倒成了害民之事。两国交战,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卷入战争的君臣军民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与利益,不可能人人能按照你的预想去行事,更何况还有许多意外与不可控制的因素,比如天气等,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或是一个偶然偏离了计划,或许就会胜负逆转了。”
这道理一点就透,但很少有人会深入去思考过隐藏在司空见惯现象背后的道理。
赵鼎与李光佩服到了极点。
赵鼎再次虚心请教道:“那徐大人以为,若是遇到这种事情,该如何解决呢?”
徐宁顺口说道:“简单也不简单,八个字,赏罚严明,令行禁止。”
赵鼎李光二人深为折服。
李光苦笑道:“徐大人先前真是谬赞我们二人了,你自己才是真正有大才的人啊。”
徐宁笑道:“比起二位大人的真才实干来,我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了。”
元冰妍抿嘴笑道:“再这么说下去,酒菜可都凉了。”
徐宁哈哈笑道:“娘子说的是,来,二位大人,今日我们只喝酒闲聊,不谈国事。”
赵鼎与李光也呵呵笑了起来,附和道:“好,只喝酒,不谈国事。”
徐宁看着韩五,说道:“韩五,还不快敬二位大人一杯,过几日你与四娘成亲,虽然官家会亲自到贺,总还要几位如二位大人一样的大人物捧场才风光嘛。”
赵鼎与李光一听,主动端起杯来,恭喜韩五道:“恭喜恭喜,韩将军大婚,我二人一定会前来叨扰杯水酒的。”
韩五忙端杯致谢。
恰在这时,阁子外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一名男子朗声说道:“原来是赵相在此会友,不知范某可否进来讨杯酒喝?”
赵鼎听出来人是谁,不过他却不好回答,便看向徐宁。
徐宁笑道:“今个是你二位请客,看我做什么。”
赵鼎这才哈哈笑道:“范兄自己进来就好,不必客气。”
阁子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中年男子,自顾自坐下了。
徐宁见那中年男子生得肥胖白皙,美如冠玉,衣冠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传闻中,参政知事范宗尹便是这样的模样,而且每日起床、梳头、带巾,必揽镜自照,十分臭美自怜,时人称为三照相公。
新客到来,少不得又是一番引见介绍,吹捧客套。
谁都知道徐宁曾经被世宗赐婚官家,虽然如今徐宁已经另娶她人,但谁也不知道官家对他是什么个想法,朝野上下便无人敢轻视这个传闻中出身村野,不曾读书的一介武人。
很多事情,本来就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席间,范宗尹初始只是出于礼节上对徐宁夫妇客套虚应,对韩五明显只是敷衍了两句,但范宗尹见赵鼎与李光话里行间皆是赞誉之词,而且明显不是一般的客气话,而是发乎于心,不由暗暗称奇。
事出反常必有妖,范宗尹虽然不明所以,只得自己胡乱猜测,但表面上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徐宁脸上一直挂着得体的笑容,宠辱不惊。
范宗尹好几次将话题往秦桧身上引,奈何赵鼎二人总说喝酒不谈正事,不肯接话。
范宗尹本为秦桧做说客而来,如今没有开口说话的余地,不免有些心神不属。
眼见赵鼎与李光话题尽往徐宁身上引,范宗尹不得不再次重新在心中审视徐宁这个人。
外面风雪渐大,行人游船渐隐。
徐宁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时辰不早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赵鼎却是意犹未尽,说道:“这酒还未喝完呢。”
徐宁望着他道:“酒饮七分就好,赵相若是觉得不尽兴,可以再坐一坐,我就不奉陪了。来日若是得闲,我再请二位大人与夫人一起赴宴。”
徐宁起身先取了棉袍给元冰妍穿上,再自己穿上,同三人告辞。
赵鼎、李光二人起身相送,范宗尹也只好起身,三人一直送至一楼店门口,这才转回。
回到阁子重新落座,范宗尹忍不住道:“赵大人、李大人,恕范某冒昧,二位对徐宁如此看重,委实令人不解啊,想二位也非攀附之人,断不可能是因为那个缘故,能否赐教解惑。”
赵鼎与李光相视而笑,淡淡说道:“范大人莫要多想,投缘而已。倒是范大人来这里,怕不是凑巧吧?”
范宗尹本为秦桧而来,听赵鼎这么一说,也懒得去管这三人之事,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今日秦尚书在朝堂论起议和之事,反对者众,他这心里不安,怕官家降罪,专程找到了我。后面的事情,想必你们也听说了。”
赵鼎与李光一听,倒是一愣,问道:“什么事情?”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