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西京,大同府。
留守府内,西京留守、大同府尹高庆裔看着后园中开出的第一朵花,脸上殊无喜色,反而伸手将那花扯了下来,撕得粉碎。
自去岁升任西京留守,高庆裔便隐隐觉得不安。
韩企先代替己故刘彦宗,从西京留守进封为同中书门下平章政事、知枢密院事,如今又迁尚书左仆射兼侍中,封楚国公。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很正常而且值得高兴的事情。
宗翰大人显然也有这么看的。
但高庆裔却不这么认为,从两强并立,到大人一家独大,金国内部的权力平衡已然被打破,那帮皇族宗亲不会甘心,陛下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陛下这两年明显在加强完颜昌的权柄,但他的资历声望远不及当初的宗望,暂时无法与大人抗衡,那么,打压大人似乎便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陛下他们是绝对不会明着这么做的。
纵观历史,欲夺权柄,先削爪牙。
韩企先大人一向是大人的得力臂助,如今将他调离西京,看似一路高升,但在陛下与完颜杲完全控制下的朝堂,又能做什么呢?
然而,自己的担忧并未引起大人的重视。
自己的密信只换来了宗翰大人短短的五字回信:庆裔多虑了。
真的是自己多虑了吗?
高庆裔自然不相信,但他作为下属,提出自己的想法是份内事,听不听就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事了。
正烦躁着呢,有护卫匆匆进来禀报道:“撒离喝将军来了。”
高庆裔甩了甩衣袖,脸上瞬间恢复了平静,说道:“请将军到前厅用茶,我随后就到。”
稍等了片刻,高庆裔走到前厅檐下,整了整衣冠,露出满脸笑容来,走进了前厅。
“将军大驾光临,庆裔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刚刚大口饮完茶的撒离喝忙放下茶碗,微欠身道:“高大人客气了,末将有事难以决断,特来请教。”
高庆裔径自坐了主位,笑道:“将军客气,有什么事请说。”
撒离喝也不客气,将来意说明。
自金灭辽攻宋,金人掳人为奴便从未停止过,西京更是如此。
前些日子,撒离喝接完颜宗翰密令河东南北路在同一天内大捕两河百姓,各州县同时关闭城门,并在路途中捉拿行人,一共持续了三天。
金人把所抓到的行人在身上刺字,用铁索链锁上,押解到大同府,标价出卖,变为奴隶。有的被驱赶到回鹘诸国去换马,有的被卖到萌古、迪烈、室韦、高丽等国去做奴隶。
两河(金将大宋河东路分为南北两路)百姓被掳到大同城以后,不许出城,其中许多士子书生聚在街道边讨饭,撒离喝担心读书人善于鼓动人心,会聚众闹事,特来向高庆裔讨教。
高庆裔听了,脸上阴晴不定,眼中渐生冷厉之意。
片刻之后,高庆裔缓缓说道:“最近掳来的汉人确实太多了些,汉人向来狡诈,将军的担心不无道理,这样吧,我以府衙的名义散米救济,将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没用读书人逛出城去,你派兵挖几个大坑,将他们埋了。”
撒离喝战场杀人无数,闻言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无故将三千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随随便便就这么坑杀了,高庆裔平淡的语气令撒离喝这样身经百战的沙场猛将也微生忌惮之意。
纸包不住火,此事传开之后,河东河西各地的汉人反抗愈发激烈。
徐宁便是在这种情势下,带着四百骁骑与白虎营沿着太行山悄然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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