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却掀了掀眼皮，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
而床边的人大有打算这么耗下去的趋势，你不走我就不动，看谁熬过谁。
僵持了几分钟，凌却妥协，轮椅缓缓移出房间。
快到门口的时候，略带迟疑的话语突然落到了沈碎耳边：“早上是我误会了，抱歉。”
没等屋里的人回应，房门已经被轻轻带上，留下原地一个怔松的沈碎。
凌却刚才，是在和他道歉吗？
震惊之余，沈碎把早上两个人为数不多的几句对话细细捋了一遍，当时他只顾着尴尬，没去花心思琢磨凌却话里的意思。
这会儿再捡起来细想，凌却大约是以为他早上是闹情绪故意走得那么别扭，所以才有了后面的那句话，结果车上看到他手里的药，稍微一推敲便把事实猜出了七八分。
虽然沈碎当时并没有因为被误解而生出什么不满，但这种事后特地补票的歉意来得确实及时周到，让他有种奇怪的小满足。
看来这位凌先生也许并非传闻中那般不近人情。
白色的药膏细腻柔软，被沈碎轻柔地抹在腿根，微凉的触感很好地缓解了残留的不适，确实如凌却所说，非常管用。
折腾了半天，沈碎把裤子穿好，才发觉下面硌得慌。
他顿觉不妙，赶紧把被坐扁的小白管拯救出来，还好药膏没被挤出来。
把两管药膏都收纳进医药箱里，沈碎坐上床打开电脑，他和宋桃约好了晚上讨论小组作业的事情。
时间一到，对面准时发过来一个视频会话邀请，沈碎没多想，直接点开。
入眼便是宋桃敷着面膜惨白的一张脸，饶是沈碎已经习惯，依然不免把屏幕移远了一点。
“宋大小姐，以后能不能换个时间段？”
“那可不行，”对面的宋桃按了按面膜，“护肤的时候是我大脑最活跃的时候。”
沈碎也没真想说服她，移开视线把桌面上的几个文档发过去。
他们负责整理不同方向的资料，然后汇到一起集中讨论报告思路。
沈碎这边发过去的同时，宋桃那边也迅速传来几个文档。
他刚点开第一个，耳机里就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
“咦，小沈同学，你不在自己家吗？”
沈碎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下意识瞟了眼四周，摸了摸鼻子，把电脑屏幕下压，企图蒙混过关：“我们还是先看看——”
“别想转移话题，”宋桃一双眼珠子闪着精光，盯着摄像头警告道，“你一心虚就会摸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从实招来，是不是在野男人家里。”
沈碎叹了口气，放弃纠正宋桃的称呼，艰难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哼哼，我就知道，小沈同学，你真是不得了啊。”
“我们没有睡在一起，你不要瞎想。”
沈碎一看就看穿了宋桃的企图，边说还边将电脑对着房间转了个圈，十分坦然。
等两个人讨论完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宋大小姐害怕熬夜伤皮肤，匆忙下了线，而沈碎合上电脑后却没什么睡意。
这场联姻确实并非他的本意，可既然都已经来了，总得要为以后做一些长远的考虑。
而且他也不想再回去沈家了。
远的先不提，和这位凌先生多熟悉熟悉，培养一下感情总归是有必要的。
想到这里，沈碎披了件外套推开房门。
深夜的别墅十分安静，走廊上只亮着墙壁上的小夜灯，而几道门之外，书房的门缝还透着光。
到了门口，沈碎想敲门的手又犹豫了，拿不准不请自来会不会打扰对方。
“进来。”
没等沈碎纠结完毕，里面的人已经帮他做出了决定。
没有了反悔的余地，沈碎轻轻拍了拍脸，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放松一些。
书房里的咖啡香很浓郁，融合在暖洋洋的空气里，酝酿出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氛围来。
而书桌后坐着的人目光清明，丝毫看不出困倦。
见沈碎进来，银色细框眼镜后的目光落过来，或许是夜晚灯光掩映，沈碎觉得那抹灰蓝色也笼上一层暖雾，让他不由得生出对方温和可亲的错觉。
于是胆子也大了点，像刚被接回家的小猫，第一次对陌生的主人伸出试探的小爪子。
“凌先生，晚上好。”
这是沈碎第一次正面称呼凌却，说完了还有点忐忑，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然地曲起。
“怎么还不休息？”凌却说得并不大声，但因为嗓音低沉，颇具威严。
沈碎像得了大家长的教育，不自觉地绷紧身体挺直腰背。
“和同学讨论作业聊晚了，而且想起来应该来和您说声谢谢，药膏很好用。”
“那就好。”凌却收回视线，简短地回了一句。
沈碎一向很会看氛围，该说的已经说完，他乖巧地缩了缩指尖：“那我先出去了，您也早点休息。”
书房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室外的凉意，也带走了方才缠绕在凌却呼吸间的那点冷冷的茉莉花香。
像一簇纯白初雪融化在鼻尖。
等凌却开始有点留恋这股味道时，空气里残留的气息却已随着主人的离去几乎消散，微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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