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辰随着安澜一进内殿的门,就扑向了薛恺悦,屈膝半蹲在拔步床的地平上,仰看着薛恺悦,漂亮的眼眸中珠泪盈盈:“父君,孩儿担心坏了,您还好吗?”

    薛恺悦见女儿一来就往床边扑,精致的小脸上全是焦急的神情,他心里头对女儿的怒气,就消得快要见不到了,他抚抚女儿初步向少女身型发展的肩膀:“不严重,爹爹休息一两天就好了,我儿别被吓着了。”

    奕辰见他说是如此说,可是人躺在拔步床上,脸色也不大好,哪里能相信他真的不严重呢?她还是个小孩子,不大懂成年男子的情况,只听安澜跟她讲,她父君薛恺悦是生了点气,动了胎气,眼下需要养着,因而她很是关切地问道:“父君怎么就动了胎气了?谁气着您了?您告诉孩儿,孩儿替您收拾他!”

    明帝到此插了话,一声怒喝:“谁气着你父君了?分明就是你!”

    她方才在奕辰和安澜进来,一直在小方凳上安稳坐着,决定好好教育下女儿。

    奕辰不防她忽然这么讲,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天来碧宇殿中罚了三等侍儿的事,睁大了眼睛问她:“母皇,母皇您怎么能说是孩儿气着父君的?孩儿怎么会气父君?”

    明帝冷声道:“你没气着你父君?那是谁初四那天跑到你父君殿里来,耍公主威风?打了侍儿还不许人上药?又是谁顶撞你父君,说男儿家都是卑贱男儿?你惹了你父君生气,你还闹上情绪,不来你父君殿里吃饭了。谁给的你这么大的胆?你还要替你父君收拾别人,母皇先收拾了你这个不孝的女!”

    说女儿不孝,这是个极大的罪名,虽然殿中只有安澜和薛恺悦,但也听得安澜眉头一跳,安澜一撩衣袍就跪下了,劝明帝道:“陛下息怒,辰儿是个小孩子,她不大懂得事情的委曲根底,可她绝不是个不孝的孩子。她今个儿一听贵君身子不好,急得什么似的,立马央了臣侍陪她过来看视贵君,便是上次在贵君这边发火,也是怕侍儿们慢待贵君,她对贵君的心绝对是至诚至孝的。”

    明帝听安澜这般说,便知道自己这话说重了,也是,不孝的罪名传出去,能够断了奕辰的前途,她虽然生女儿的气,但是并没有改变立奕辰为太女的决心,此刻眉头微皱,向着安澜做了个请起的手势:“澜儿你起来,坐在椅子上,你是她的父后,可有些话你也不好讲,难免纵了她。朕今个儿好好管教管教她,让她知道这世上的事是怎么个道理。”

    安澜听明帝这么说,便知道奕辰今个儿这顿训是免不了的,做母皇的教训公主,这是天经地义的,他虽然心疼,却也不能阻拦,当下依言站了起来,坐在窗边的宝座上。

    明帝待安澜坐好,便冲着已经傻愣在了地平上的女儿喝道:“给朕站到地上去,站直了,听训!”

    明帝眉宇间是少有的严厉,声音并不高,但是听起来隐含着雷霆万钧。奕辰终究还小,更兼安澜早就告诉过她,若是做错了事,惹了母皇生气,倘或母皇发怒训斥她两句,她的态度一定要乖,不乖的话,往后她在母皇心中的印象就不好了。

    此刻她被明帝这少有的怒形于色的模样给吓到了,乖乖地走下地平,站在拔步床外头的绿石地面上,低眉垂手,恭肃神情,静等挨训。

    薛恺悦见女儿这般乖巧,很有些不忍心,然而他知道明帝是在管教女儿,他作为孩子的亲生父君,在孩子挨训的时候,除了跟着孩子一起洗耳恭听,没有别的选择。他虽然起不了身,却把眼睛看向明帝,做出认真聆听的神情来。

    明帝板着脸一条一条地训女儿:“你父君是朕的贵君,有朕宠着护着,用不着你来发火,你以后给朕乖乖地在至善堂读书,少来管你父君殿里的事!”

    “你父君的话,有道理也罢,没道理也罢,你听着就是了,谁准你做女儿的顶撞父君的?下次再让朕知道,你胆敢顶撞你父君,朕绝不轻饶了你!”

    “你父君说了你两句,就算是他说错了冤枉你了,你这么大的孩子了,自己消解了也就是了,岂能耍小性子不理人?下次你再无故不理你父君,朕把你腿打断!”

    她说着话,两道锐利的视线像刀剑一般扫在奕辰的小腿上,奕辰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地道:“孩儿知错了,孩儿以后再不敢顶撞父君,更不敢不理父君了,母皇息怒。”

    明帝瞟了她一眼,不接她的话茬,继续板着脸训她:“男儿家都是卑贱男儿的话,你父君最为介意,朕不管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话以后不准再提!你用你的脑子想想,你父后你父君你的那些叔叔们,他们都是男儿,他们哪里卑贱了?”

    “你父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论才华整个姚天没几个人能及得上他。你父君统兵作战,所向披靡,建的功勋不输关荷秦瑛两位国公。你林叔叔怀着身孕上战场尚且能首战克敌,你赵叔叔武功独步姚天,一个人就斩下了高敞的首级,你董叔叔陪着朕浴血奋战出生入死。你江叔叔不管是料理军需还是营筑工程都是一把好手,你顾叔叔在经商上才智过人给皇室挣得银子无数,你陈叔叔博古通今,你冷叔叔琴艺无双,你沈叔叔擅长作画。你跟朕说说,他们怎么就卑贱了?”

    奕辰嗫嚅着道:“孩儿,孩儿知道错了,孩儿以后再不这么讲了。”

    明帝却继续道:“朕知道只说你父后你父君你的叔叔们,你心里头不服气,朕跟你讲,凰朝各行各业都有出色的男儿,他们务农做工经商当兵,样样不输于女儿,你作为公主,享受着男儿家的供养,便当知道他们的力量。明个儿天心楼的南郊铺子开业,你跟父后过去瞧一瞧,看一看,不要再坐井观天自以为是。”

    这是大凤凰教导小凤凰,旁的人没资格置喙。

    安澜虽然等得焦急,却也不敢再多说话,只能尽量保持端正亲和的姿态身形优雅地坐在宝座上。越听他就越放心,明帝虽然把奕辰狠狠地训了一顿,但是所训的内容,都是直接关系到薛恺悦的利益的部分,没有提奕辰对侍儿严苛的事。

    他原本最为担心这个,明帝是个宽厚的天子,奕辰的性子却是有些较真的,若是明帝一定要让继任的帝王也像她一样仁厚,那早晚会否定奕辰的太女资格,可看眼下的情形,明帝应当是不介意女儿和她行事不同的。

    明帝训完了人,见奕辰仍旧呆呆地站在地面上,就冲着女儿一摆手,斥道:“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随你父后回去,让你父君休息?”

    奕辰小声请示道:“父君身体不好,孩儿明个儿留在宫里看视汤药吧。”

    安澜也跟着道:“贵君需要静养,臣侍怎能放心出去逛呢?明个儿让敏君嘉君他们几个过去给怡卿捧捧场,臣侍还是同辰儿留在宫里陪着贵君吧。”

    明帝和缓了声音道:“不必,你父女两个明个儿只管去,玉儿几个想去,也都去,悦儿这里有朕呢,朕明个儿不上朝,陪上悦儿一整天。”

    安澜见明帝这么说就不再多话,向着明帝屈膝行礼:“臣侍遵旨,陛下没别的吩咐的话,臣侍就先告退了,陛下照护好贵君。”

    他甚少当着别的后宫的面,向明帝这般毕恭毕敬的行礼说话,明帝微有些不适应,但女儿还在场,她不便表示得过于亲昵,当下只用温和的语气道:“澜儿今个儿受累了,且回去歇着吧。”

    董云飞看了半宿的传奇本子,等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听跳儿说昨个儿薛恺悦动了胎气需要静养的事,他以为今个儿是不会出门的了,立刻决定接着睡,岂料才睡了一刻钟的回笼觉,安澜就打发侍儿过来说今个儿照旧去南郊,让他起床梳洗用膳,换出门的宫装,带上两名贴身的侍儿,到巳正一起坐车出发。

    他打着呵欠梳洗完毕,按安澜说的在殿中用早膳,用完之后,看看鎏金漏壶,还差一刻钟不到巳正,他开始换衣裳,把衣裳换好了,他就准备去安澜的麟趾殿中坐着,脚步没来得及迈,筠华殿中永和的乳父就抱着永和来见他了:“五皇子想要跟着各位主子去逛南郊的铺子,我们主子没工夫去,让奴才把五皇子抱来给嘉君主子,请嘉君主子辛苦一下,带上五皇子。”

    董云飞见永和跟乳父都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裳,就没有多想,慨然答应:“成,你们跟着本宫,咱们先去皇后殿里。”

    安澜瞧见永和的时候,倒是有些惊讶,他知道陈语易轻易不会让永和脱离视线的,又担心董云飞年轻,不会照顾小孩子,便对董云飞和那乳父道:“让永和跟你坐,你抱紧了他,他小孩子家,遇到有趣的地方,容易好奇,莫让他扒车沿。你跟大公主的乳父坐一辆车,到了地方,看护好永和,莫让人挤着了他。”

    董云飞见安澜安排得妥当,越发踏实,在安澜殿里坐了片刻,赵玉泽、林从两个来了,三个人各自带着贴身侍儿,一起簇拥着安澜去坐车辇。

    今个儿内侍省摆的是全幅的仪仗,光车辇就安排了五辆,安澜、赵玉泽、林从、董云飞、奕辰各自坐一辆,后面还有几辆乳父和各人的贴身侍儿们乘坐的大车。前有内侍省的差役开道,后有御前亲军卫护,阵势之大,比起天子出巡不差太多。

    永和从一开始出宫门,就睁着黑溜溜的葡萄眼一脸新奇地看,等车辇开动,更是兴奋得两眼发光,盯着那车窗上时不时被风吹起来的窗帘,看得目不转睛。

    董云飞瞧得好笑,这小娃也不是没出过宫,怎得像第一回出门一样?

    他正想着便听永和问他道:“董叔叔,咱们能找到小鸭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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