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进来后,先一起向着安澜问了声好,而后几乎是商量好了一般,每个人都上前去抱了抱明帝,却又不发一言。

    明帝敏锐地觉察出事情不对劲儿,她的君卿个个都知礼守礼,像这般在安澜的殿里拥抱她的事,可谓是少之又少。她先让四人落座,而后循循善诱地问四人道:“叶家的喜宴怎么样?你们见到那位新人叶小姐了么?”

    薛恺悦四个互相看了看,而后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叶家喜宴的情形讲述了一遍。

    明帝察言观色,一边听四人讲述,一边留意四个人讲话时的神情,虽然他们都没有明确地表述出来羡慕与不满,但她已经给他们几个做了好几年的妻主,对他们都有着相当地了解了,四人讲完之后,她就隐约地猜出来他们几个的所思所想了。

    猜出来之后,她也没有太过于惊讶,今个儿下午她和柳笙在睿思殿密谈,已经就安清嫁人可能给凰朝带来的影响做了探讨,身为凰朝最为至高无上的两个女子,她和柳笙对此事有着一致的看法。

    她微笑着看着薛恺悦四人,推诚置腹地把她和柳笙所总结的凰朝眼下出现的问题讲了出来:“有男儿背妻出墙,有男儿和离另嫁,有男儿只肯一妻一夫,有男儿削尖了脑袋去做侧室,有男儿嫁不了一心人宁可终身不嫁,有人教人做淑男,有人教人做侧室,有人非要别人涂脂抹粉,有人看着人家改嫁给了年轻女儿和和美美心里头不是滋味,这问题当真够复杂。”

    薛恺悦四人听明帝如此总结,全都怔了,不过说别人也就罢了,说他们看着别人和和美美心里头不是滋味,这话他们可不敢认,薛恺悦第一个辩解道:“陛下,臣侍没有不是滋味。”

    他只是看着别人甜甜蜜蜜想要见到他的陛下,并没有别的想法。

    赵玉泽也跟着道:“陛下,姚天女神在上,玉儿若有半点他念,就让玉儿死无葬身之地。”

    林从也急急地跟着道:“陛下,臣侍也没有。”

    董云飞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语气又气又急:“陛下你不相信臣侍也就罢了,你居然还疑心恺哥和玉玉?”

    明帝温柔地瞥了董云飞一眼,和声道:“云儿你急什么呢?朕知道你们没有别的念头,朕也没有疑心你们。朕只是实事求是地把你们心里头的不痛快讲出来罢了。在朕看来,这点不痛快根本不算事,无需避讳。”

    明帝说到这里,豪爽地笑笑,气度恢弘地道:“不光是你们心里的这点不痛快不算事,便是朕方才说的那一堆问题,也都不算事。”

    这话薛恺悦就听不懂了,明帝看看几个人,继续豪气干云地解释:“矛盾再复杂,问题再多样,都不是什么大事,更不是什么坏事。这些矛盾这些问题它只说明一件事,那便是朕和朝廷这些年对男儿的善待是起了效果的。”

    唉?这道理还能这么讲么?

    薛恺悦疑惑地看看赵玉泽,赵玉泽显然也不理解,轻轻地摇了摇头。

    明帝微笑,伸手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对赵玉泽道:“玉儿过来。”

    赵玉泽闻言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明帝将人揽在手上,这才诚诚恳恳地言道:“朕支持男儿自行外出,男儿们有了出入自由,难免会有人行为不谨。朕允许男儿主动和离,男儿们倘或遇人不淑,自然想着和离改嫁。朕给男儿们封爵加官,男儿们有了身份地位,难免会有人在妻主跟前使气任性。朕给男儿们增加了俸禄,男儿们不愁衣食,自然会有人宁可不嫁也不与人共事。朕废除了奴侍童侍,男儿们不以做侧室为苦,自然有人争着抢着去做侧室。”

    明帝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着薛恺悦,目光柔柔地道:“朕松弛了宫禁宽缓了宫规,宝贝们不再怕朕,自然敢于向朕表达真实的喜怒哀乐。”

    明帝的分析实在是入情入理,薛恺悦轻轻地喊了声陛下,主动走了过去,明帝伸手一拉将人拉到左手侧坐着。

    而后看着林从继续道:“这些事是很让人烦心,可它们又是一个好的征兆。”

    林从惊呼道:“怎么个好的征兆法?”

    明帝微笑,继续耐心解释:“这事啊它就像一潭水,一潭水如果是死水,那它问题最少,它看上去平静无波碧绿喜人,可是鱼儿无法呼吸水草无法生长,那这潭水用不了多久就会臭掉干掉。眼下它变成了一潭活水,看上去波澜起伏,令人不安,但是蛟龙在里面游弋,鱼儿在里面在吹泡,水藻在里面摇曳,虾蟹也在里面寻食,它们全都自由自在,它们点缀着这潭水它们也养着这潭水,让这潭水生机勃勃,不腐不朽。”

    安澜在一边第一个鼓起掌来:“陛下,陛下的胸襟眼光端的是无人能及。”他方才生怕明帝因为四位君位的态度迁怒安清,此刻看明帝高屋建瓴,把这事情想得极为通透,他心里头只觉无比敞亮。

    天子格局如此之大,那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林从却是看着明帝,低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陛下会由着这潭水生机勃勃,不会让它重新死掉是吗?”

    明帝点头:“水已激活,想要让它死掉,不是那么容易,也不是朕心中之所愿。朕要做的只是把水中有问题的污泥坏虾清理下,让这水始终清新活泼。”

    这个比喻很好理解,可是这污泥坏虾是指谁?安清吗?薛恺悦看看董云飞,董云飞犀利地发问道:“陛下不要总打比方,陛下说些臣侍听得懂的。”

    明帝抿唇一笑,她绝不信董云飞听不懂,但董云飞既然问了,她也就不吝于给他讲得更透彻些,一个好的妻主不应让夫侍们靠猜测来了解她的心思,她简单扼要地道:“那些个出墙男儿就是污泥坏虾,朕把他们遣去河道工地做厨郎,算是小惩大诫。”

    董云飞笑了起来:“原来是指他们,臣侍还以为陛下在说臣侍呢。”

    明帝微笑:“你个小调皮,朕怎么舍得?”

    董云飞给了她一个眼刀:“那臣侍就不知道了,陛下对臣侍向来狠心。”

    明帝笑笑,天色已晚,她也不再跟董云飞斗嘴,只说肺腑之言:“宝贝们全都有才有貌,哪一个嫁到普通人家,都可以一妻一夫,跟着朕着实是受委屈了。朕会尽量地对宝贝们好,尽量一碗水端平。可是朕也不会锁住任何一个宝贝,宝贝们无论是谁,倘若有了新的喜欢的人,想要离开朕,朕都会放人的。”

    哎,这叫做什么话?安澜连忙拦截道:“陛下说什么哪?弟弟们全都爱极了陛下,哪里会喜欢别的人?”

    赵玉泽小声嘟哝:“就是,陛下怎么又说到这上头了?”

    明帝微笑,拍拍赵玉泽乌黑的秀发,看着安澜真诚地道:“朕都知道的,宝贝们的态度是一回事,朕的态度是另一回事。也不只是悦儿和玉儿几个了,便是澜儿,倘若澜儿有了新的感情,朕也不会拦阻的。”

    安澜噗地一笑:“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再说就成了笑话了,长乐还在这里呢。”

    薛恺悦也觉得明帝说得离谱了些,历朝历代哪有皇后改嫁的?他看看长乐,对明帝道:“乐乐是臣侍带过来的,臣侍还把他送回去吧,这么晚了,小琼也该回来了。”

    明帝点头:“悦儿先把乐乐送回去,朕再和皇后说会子话,待会儿去碧宇殿。”

    这意思便是今晚要宿在碧宇殿了,薛恺悦有些惊讶,明帝却笑着道:“朕上回说今个儿要去陪悦儿,自然要说话算话。”

    当着这么多人,薛恺悦有些不好意思的,抱起长乐就向安澜告辞:“臣侍告退,皇后夜安。”董云飞起身跟上,“臣侍与恺哥一同回去啦,皇后哥哥夜安。”

    安澜微有些惊讶,按祖宗朝传下来的规矩,有身孕的后宫是不侍寝的,但明帝自回京以来已经在碧宇殿宿了两夕,带上今日已是第三夜了,显然没有遵循这个规矩。薛恺悦这般得圣心,不知道会不会如外朝猜测得那般,再生个公主就会晋位皇贵君?

    心中虽然有此忧虑,可是面上他却并不显示出来,瞧见薛董两个迈步出门,他还热络地吩咐侍儿给贵君和嘉君打灯笼。

    毕竟薛恺悦会不会再晋位还未可知,便是薛恺悦果然晋了皇贵君,他还能为了这个跟薛恺悦水火不容不成?

    赵玉泽待薛董两个离开后,看了明帝一眼,张了张朱唇欲言又止。明帝微笑:“玉儿你要说什么只管说,这里又没外人。”

    赵玉泽摇头:“臣侍没什么要说的,只是想问陛下,臣侍瓜园中种的秋黄瓜,已经可以食用了,臣侍可以送些去河道工地么?”

    明帝直觉赵玉泽没说实话,但她也不欲深究,语气轻松道:“这事用得着问朕?玉儿直接跟澄之讲就好。不过玉儿园子里种的瓜,朕应该是第一个食用的。”

    安澜也笑着附和:“小玉种的瓜,本宫也想尝尝。先尽着宫里送吧,多余的再送去河道。”

    赵玉泽甜甜一笑:“是,臣侍遵旨。”

    赵玉泽告退之后,林从仍旧安坐在椅子上,明帝奇怪地问道:“从儿有话要跟朕讲?”

    林从站起身来道:“臣侍长话短说,今个儿臣侍的姐夫来找臣侍,说是陛下要派臣侍的姐姐去西境督工,姐夫说臣侍姐姐膝下无女,父亲又不知道能支撑到几时,为了能让父亲早日看到孙女,他想让臣侍姐姐留在京里等夫侍有了身孕再去西境。”

    明帝蹙眉,让林征去西境督工是江澄的建议,她也是赞成的,毕竟林征是工部侍郎,负责河道修治是理所应当的,当下和颜悦色地道:“去西境督工也可以带着夫侍一起去嘛,白天督工夜晚宠夫侍,不碍着生女育儿。”

    “这”,林从语塞,拍拍脑门道:“姐夫说姐姐正在服助孕的药,这药浪费了可惜的。”

    这话就更没道理了,明帝径直言道:“林卿服的也是体仁堂的药吧,这药是丸药,不用煎不用熬,在哪服不是一样啊?”

    林从困惑地看看她:“是这样吗?那为啥姐夫跟臣侍说这药必得在京城服用呢?”

    安澜思量了片刻,领悟到其中的门道,向着明帝和声细语地道:“陛下非要让小从把话说清楚,小从也可怜,他姐夫就没给他讲清楚,他哪里能说得清楚嘛。”

    明帝连忙询问:“怎么说?”

    安澜直截了当地讲出自己的揣测:“林侯缠绵病榻,林家正君作为正室,得留下照料林侯,能够陪着林大人去西境的,只能是侧室,可是林家正君显然想要亲自给林大人生养女嗣。”

    明帝一下子就懂了,她不赞同地摇头微笑:“林家正君既然想要给林征生女,那他陪着林征出去,留林征的侧室在京里伺候林侯就是了,没必要这么绕圈子。”

    林从微有些尴尬,轻声道:“姐夫没说他想亲自给姐姐生育女嗣啊。”

    安澜温和地笑笑:“内敛的男儿都这样,心里头怎么想的是不肯说出来的,你得通过他的举动揣摩他没有说出口的心思。也不是本宫夸口,林家正君十成有八成就是这么想的,小从不信的话,明个儿可以去家里问问。”

    林从仍然将信将疑,明帝瞟了一眼金漏壶,笑着逐客:“行了,天色不早了,景儿该睡觉了,从儿去安置景儿吧。”

    明帝待林从一离开,就伸手把安澜拽在怀里,闻着人脖颈上轻轻浅浅的香气,轻声解释道:“悦儿这一胎多半是个皇子,他比怀辰儿的时候粘朕很多,眼下宫里也没什么事,朕也就由着自己稍微宠溺了他一些,不是有意破坏规矩的。”

    安澜听了便知道明帝这是在给他吃安心丸,他贤惠地回抱住明帝的后背:“臣侍知道陛下待臣侍的情分,不会多想的。”

    她家皇后这般聪明,话点到即可,明帝莞尔一笑,低头接着吻人玉白的脖颈:“澜儿这是涂得什么香?这味道好闻。”

    安澜知道明帝这是没话找话了,也不回答她,只将脸颊侧放在明帝的肩头,享受这难得的温馨安宁。

    他正放松神思,却听明帝问道:“柔儿的暖香殿修缮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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