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话音刚落,江澄就陪着秦梦菲和史燕梦两个进来了,一见她醒了,江澄就又惊又喜地道:“陛下醒了,太好了,太好,快,快诊脉。”江澄说这话的时候,离明帝极近,明帝都能瞧见他眼圈里泛起的水雾。

    林沈二人往旁边让了让,秦梦菲和史燕梦两个上前轮流诊了脉,脸上便都露出笑容来,秦梦菲一抱拳:“恭喜陛下,看来这药方是对路子的,臣接下来要加大药量了。”

    药方对路就有痊愈的希望,明帝微微松了口气,看着秦史二人道:“如此,两位贤卿继续辛苦,朕说话算话,事情朕这就交待给江相去办。江卿记着朕答应了两位太医,给她俩每人荫一女。”

    江澄听了笑着答了句“臣记住了”,又对秦史二人道:“陛下交待我了,两位太医就放心吧,两位请继续辛苦,陛下康复之日,便是二位小姐就官之时。”

    秦史二人眉开眼笑,拱手道了句:“有劳江相”,就退到一旁叽叽咕咕地商量药量。

    江澄微笑,看向林沈二人道:“陛下这边辛苦果君和慧卿服侍,我去着人通知皇后和敏君他们,让他们宽心。”江澄说着迈步就往殿外走,明帝忙喊住了他:“别忘了碧宇殿。”

    她自初十夜里发病,就没再见到薛恺悦,昏昏沉沉的时候自是顾不上,可此刻头脑清醒了,就觉得思念的厉害,既怕薛恺悦过于牵挂她忘了饮食,又担心宫里人多嘴杂,有那起子不长眼的跑过去惹薛恺悦生气。

    江澄回身微笑:“臣知道的,陛下放心吧。”

    江澄出去之后,林从和沈知柔重又扑回到榻前,两个围着明帝燕语莺咛,一个问:“陛下饿不饿,可要用些膳食?”一个问:“陛下渴不渴,可要喝水?”

    在榻上睡了大半日,明帝本不觉得如何饥渴,可两个男儿殷勤款款地问候,她便不忍心拒绝,当下微微点了点头,林沈二人见状就都欢喜起来。

    沈知柔是个极会服侍人的,林从差一些,但也能给沈知柔打个下手,两个先是一左一右搀扶着明帝起身,去恭房净手,而后再一起将她搀了回来,回来后,林从将明帝扶在宝座上坐着,沈知柔指挥宫侍更换御榻上的卧具,把沾满了汗水的玉石凉席换了下来,按秦史两位太医的嘱咐,换上了一床新的细葛床单。

    卧具换好后,两个一起半扶半抱把明帝重新放回御榻上,再把帐子放下来,沈知柔服侍明帝更换了一套里衣和中衣,林从把汗湿了的衣裳拿出帐去交给宫侍们浣洗。之后沈知柔在床头放好靠枕,待明帝在御榻上靠稳了,方才把帐子拉开,吩咐宫侍们端洗脸水漱口水进来。

    宫侍们端着脸盆拿着帕子青盐等物进来后,沈知柔亲自给明帝洗脸,洗完后从宫侍们手中接过帕子,给明帝轻轻柔柔地擦脸,擦好后又给她脸上细细地敷上一层保养肌肤的脂粉,林从则待沈知柔忙完,将漱口水递给明帝,伺候她漱口。

    服侍明帝洗漱完毕,林从指挥宫侍摆膳布菜,沈知柔则问了太医,把蜂蜜水换成了紫苏水,亲自倒了满满一大碗,凉在一旁。看看膳菜摆好,两个便又一起服侍着明帝用膳饮水。

    不管是夹菜添饭,还是盛汤递水,两个都配合默契,明帝本没什么胃口,在他俩的殷勤服侍下,也吃了平时一半的量,自己都觉得吃惊,看着沈知柔道:“有柔儿和从儿在,朕吃饭都香些。”

    沈知柔闻言不大好意思,把头低了下来,林从倒是看着明帝浅笑道:“陛下既觉知柔服侍得好,就让知柔多过来伺候陛下两回。”

    明帝闻言大大地惊诧了,盯着林从的眼睛看了半晌,林从毫无怯意地看了回去:“陛下看臣侍做甚?臣侍说得不对吗?知柔是很会伺候人啊。”

    明帝心头腹诽,她岂能不知道柔儿会伺候人?沈知柔论相貌论才情论家世,在后宫众人中样样都不出众,更谈不上对朝廷对皇室有何贡献,但她之所以一直比较宠他,不就是每回去他殿里,除了被他柔顺乖巧的样子挠得心里头痒痒,还能被服侍得舒舒服服吗?虽然她常喂沈知柔用膳,但那不过是闺阁乐趣,大部分时候还是沈知柔服侍她,沏茶添饭削果子做点心这些自不用说,天热了给她擦汗扇风,天冷了给她暖手捂脚,秋天给她涂口脂,春天给她系围巾,这些别人容易忽略的小事,沈知柔每次都能想到,想到了就不计身份地去做,并不在意宫侍们怎样说他。

    只是,虽然沈知柔的确会服侍,可是林从之前跟沈知柔可不那么要好啊,她记得,当年林从为了个她身边的位置,很给沈知柔脸色来着,怎得如今倒替沈知柔说话了呢?

    心中疑惑,她就索性直接问:“从儿几时这般贤惠起来?倒让朕有些意外。”

    林从听了,用那双精致秀气的墨瞳瞪了她一眼,不大高兴地嗔道:“陛下这意思,臣侍以前就是个拈酸吃醋的?臣侍好歹也是大家公子,怎么会这般没胸襟?”

    “是是是,从儿最大度了,是朕之前误会从儿了,没体会到从儿的大度。”明帝笑着认错,用了膳,饮了水,她的精气神比方才好多了,能够调侃说笑了。面上如此说,心里却暗道哪有自己说自己有胸襟的,从儿还是那个小心眼的从儿啊,今日这般贤惠,必是有原因的。

    果然林从叹了口气道:“臣侍原以为臣侍是爱极了陛下的,今个儿却觉得臣侍的爱,比知柔还是差了些。今个儿上午臣侍和知柔两个来见陛下,被小莫拿陛下的天子令牌拦住了,臣侍和知柔两个跟小莫说了半天都没用,小莫还说皇后见了天子令牌,尚且不能放肆,何况是我们俩呢?臣侍听了,当时觉得没什么办法了,就想着回去等消息。知柔居然威胁了小莫,对小莫说,不放我们两个进来,他就一头撞死在宫门外,饶是臣侍拦得快,知柔额头上都撞了一个包,小莫被吓着了,这才把我们俩放了进来。”

    林从并不是个擅长讲故事的话,话说得平平实实,既不添油加醋也不渲染声色,可明帝仍旧听得胆颤心惊,她用力抬手去看沈知柔的额头,声音都打颤:“柔儿的额头要紧吗?朕瞧瞧。”

    沈知柔往旁边躲避着不给她看,“不是什么大事,就起了块包,皮都没破,陛下别担心。”

    她怎能不担心呢?明帝坚持着拉住沈知柔的胳膊,见他乖乖地不躲闪了,这才小心地拨开他额前的秀发,果然看见左额上肿起了一个紫红色的小包,好在包不大,颜色也不算深,明帝松了口气,冲外面伺候的宫侍吩咐道:“传旨让两位太医进来给慧卿看看。”

    外面的宫侍立即出去传唤,明帝心头爱怜至极,又觉得后怕,拉着沈知柔的小手嗔道:“柔儿这脾气可得改改,动不动要死要活的怎么行?这回是从儿在,若是下次只有柔儿一个人,那朕岂不是要失去柔儿了?再说朕不让你们过来,不是不想让你们担责嘛,怎得这般着急,不听朕的话?”

    “陛下,陛下的心思臣侍明白,可是今个儿轮到臣侍两个来侍疾了,小莫不让臣侍进来,臣侍猜测是陛下情形不好,臣侍,臣侍情愿先去九泉给陛下铺床,也不想被小莫阻在殿外。”沈知柔低眉垂首,轻声回复,声音小小的,态度却是极其坚决的。

    明帝又是感动又是无奈,柔儿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属于典型的瞧着柔弱心里主意却很坚定的,她初一生病,就想过柔儿多半会随她而去的,果不其然,她虽不赞成后宫殉葬,但有男儿真的肯生死相随,心里头却也有着隐隐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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