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旁边这船上的女子是陈语陌,明帝偏了偏头,隔着窗户向外看,徐淳和李蔚两个见她向外看,也都跟着看向窗外,船上三个男儿倒是一派见惯不惊的样子,继续歌舞如初。

    这旁边的游船是个双层画舫,比明帝三人所乘的画舫,看上去更为高大也更为豪华,一楼的船舱中铺着孔雀戏百花的地毯,船头和船尾都堆着花篮,二楼的船舱中桌椅全都是黄花梨木的不说,挂窗帘的钩子都是纯金的,两层舱中有好几个衣着薄绡的男儿,却只有两个女子,两个都很年轻,衣饰华美,容颜俊俏,却没有一个是陈语陌,也没有一个是明帝认识的。

    不过是两个纨绔女妹带着男儿们追欢逐乐罢了,明帝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把视线收了回来。然而才一收回就听到那边船上一个男儿生气地斥责:“大人,奴家只是在歌舞坊中做事,并不是青楼男儿,大人请放尊重些,不要动手动脚的。”

    歌舞坊,难道那几个是雨儿的手下?明帝刷地一下子看了过去,却见那男儿虽然生得俏丽,却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暗道应该不是雨儿的手下,雨儿不收年纪太小的男儿,看来京中还有别的歌舞坊,她用折扇敲了敲桌子,船中表演的男儿全都停了下来,徐淳和李蔚两个也看向了她,徐淳轻声问道:“怎么了主子?”船中有不熟悉的男子,徐淳没敢暴露明帝的身份,只以主子称呼。

    明帝用眼睛向徐淳示意无事,却看着三个歌舞男儿随意地询问道:“你们三个,是哪家歌舞坊的男儿啊?”她方才以为这三个男儿都是清若空的歌舞艺人,还暗道这凌影做事越来越能体贴她的心意了,看来并非如此。

    那舞衣男儿在船头亭亭玉立,不卑不亢地解释:“奴家是蓝桥风月的人,他们两个是把酒花前的人,小姐若是对奴家们还算满意,得闲了请去奴家坊中坐坐。”

    果然不止一家,只是京中原本并没有这么多以歌舞为业的男儿,“你们三个家都是哪里的,哪年到了京城的?”

    那舞衣男儿率先回答,“奴家是鸽州人,今年二月才到京城,这两位弟弟奴家就不知道了。”

    琵琶男儿和牙板男儿抢着答话,“奴家是雪州人,三月里到京城的”,“奴家是曲州人,这个月初才到京城的,家里遭了灾,没人看歌舞了,奴家就随着老板娘子来京城谋生计了。”

    明帝暗暗点头,这三州都是玉龙旧地,玉龙盛产歌舞艺人,看来是玉龙归顺后当地原本以歌舞为业的男儿大量地涌到了京城来。

    徐淳在明帝右手边坐着,此时指了指旁边的那条画舫,问道:“那几个男儿你们认识吗?”

    三个男儿看了一眼窗外,尽皆摇头,“奴家不认识,想是别家歌舞坊的。”

    琵琶男儿大概嫌这样的对话无聊,看着徐淳撒娇,“我们在这里,小姐只管看他们做什么?他们也就比我们小两岁罢了,哪里懂得服侍人呢?”

    这什么意思?别人不懂服侍,他们三个就懂服侍了?难道这三个不止是歌舞艺人不成?明帝和徐淳、李蔚三人互相看看,瞬间都紧张了起来。明帝给徐淳使了个眼色,徐淳装作不经意地淡然问道:“不过是一样的唱歌跳舞,连酒都没陪一盏,你们怎得就比人家更懂服侍了?”

    牙板男儿一听此言,就伸手扯了徐淳的袖子娇滴滴地道:“这船上今个儿没酒,委屈三位小姐了,三位小姐哪天去把酒花前玩玩,让奴家好好服侍小姐们一回。”

    徐淳若无其事地挪开胳膊,笑吟吟地套话,“怎么个好生服侍法?你一个人,我们可是三个。”

    那牙板男儿拿她们三个当大主顾,热情地邀客,“投壶,行酒令,打双陆,捉迷藏,奴家都会的。”

    明帝暗暗松口气,还好,还好,不是以色侍人的男儿,不然传到宫里,自己就有得麻烦了。宫中那几个,一个比一个爱妒,平日里没风没浪,还要左防右防的,唯恐她新看上了谁,这要是知道她在外面宣了青楼男儿陪游,怕不是要闹翻天?

    她正想着,却听旁边船上那个年幼的男儿凄厉地叫喊道:“陈大人,你,你不要再过来了,你再过来,奴家,奴家就死给你看。”

    她蹙了蹙眉,再次看了过去,却见那被称作陈大人的年轻女子正和那十五六岁的男儿拉扯不休,女子想要把男儿往怀里带,男儿却死命地扒着窗户沿,说什么都不肯过去,“奴家不是青楼男儿,奴家只唱歌跳舞,奴家从不服侍女人的,你要人服侍,你找别人去啊,他们两个不都乐意吗?”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是乐意的,那船上另一个女子身边有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儿出言劝慰,“哎哟哟,多大点事啊,男儿家都要服侍人的,迟迟早早罢了,难得陈大人看得上你薰儿,你就别故作清高啦,把陈大人惹急了,有你好受的。”

    那十五六岁的男儿听了,气呼呼地不理睬这个同行。那粉面男儿立即看向这陈家女子,“他就这么个犟脾气,陈大人何必定要他服侍呢?我们兄弟想伺候小姐的多的是呢。”

    那陈家女子似乎不怎么耐烦了,不理会这粉面男儿,只看着那年轻男儿恶狠狠地道:“本小姐就爱你这没服侍过人的,你乖乖地过来服侍了本小姐,以后有你的好处。再敢拿乔,本小姐立刻就要你好看。”

    这女子未免太霸道了些,明帝刚要出声呵斥,就听李蔚先她一步大声喝道:“人家不愿意,你强迫人家做什么?强迫男儿服侍是犯法的,你不知道么?”

    那边船上的女子听了,徇声四顾,很快地就看到了她们,低头打量了她们一眼,就鄙夷地笑起来,“三个穷酸,连楼船都坐不起,也敢管本小姐的闲事?你也不打听打听,本小姐是什么人?还犯法,本小姐的亲姐姐就是侍御史,堂姐姐是御史中丞,犯不犯法,没谁比本小姐更清楚了。”

    另一个女子也张狂地附和,“就是,也不瞧瞧自己的德行,是不是个人的也敢来指点本小姐,本小姐的姐姐可是大理寺少卿,律法的事,还真用不着你来教。”

    自己刚才还说这是谁家的纨绔,这两个就自报家门了,陈帆的妹妹、冯姝的妹妹,很好,很好。明帝火气上涌,就要开口斥责,徐淳冲她摇头,低声劝道:“主子,池子上人多,给人瞧着不好”,徐淳说着努了努嘴。明帝顺着徐淳的示意看向船头,果然船头方向上的水面上还有两只头上只有一层张扬帆布的小船,一只上面并排坐着一女一男,一只上面有两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女儿相对而坐,这四人全都睁大着眼睛在看热闹。

    这姓陈的女子看明帝三人不再回嘴,越发地轻狂,“你们船上也有伺候的歌舞侍儿,怎得只准你们享乐,不准本小姐快活啊?”那两只小船上的游人原本都是怒目看着楼船,此时一听这姓陈的女子这般讲,全都看向了明帝三人,两个读书人模样的女子更是既不屑又气愤地瞪了明帝一眼。

    自己只是单纯地听歌赏曲,居然被当做和这两个纨绔是同样的人?

    明帝心头气闷,看看徐淳,咬牙吩咐道:“今儿回去,你就让人给她们两家传话,把这两个口出狂言的无礼小女先关上半年禁闭再说。”

    徐淳点头,“主子就放心吧,属下知道怎么做。”

    徐淳话音刚落,便听那十五六岁的男儿决绝地叫道:“我今儿就是死,也不能服侍你。”

    明帝皱眉,这怕是要出人命,忙吩咐李蔚:“过去看看。”

    李蔚点头,迈步就往船头走。李蔚才刚走到船头,明帝便听“扑通”一声,李蔚一个跃步就跳到了水中。旁边船上这才响起惊呼声,“有人掉水里啦,快救人啊。”“来人啊,快救人啊,有人跳水啦。”这喊声一起,侍卫船上有几个侍卫也跟着扑扑腾腾地跳到了水里。

    那落水的男儿被放在了御船上,面如白纸,口唇紧闭,那紫衣男儿和琵琶男儿上前救护他,两个拍背控水,忙了半晌,落水男儿方才醒转过来,一醒就哭,状若痴癫,“不要过来,你们都不要过来,我,我,不要服侍你们。”

    明帝皱眉,吩咐凌影道:“把人送到养济院去。”这男儿这般情形,看来不适合继续歌舞谋生了,况且看他同伴的情形,他所在的歌舞坊必不能庇护于他,那养济院便是最好的避风雨的所在了。

    凌影点头,带了两个侍卫上前把落水男儿和紫衣男儿三人全部接到别的船上去。

    徐淳在凌影走后,看看明帝,请示道:“那两个纨绔怎么处置?”

    明帝冷声道:“差点酿出人命,送交刑部,该判刑判刑,该罚铜罚铜。”虽未出人命,可看这男儿的状态,怕是要养上三五个月才能独立生活,这三五个月里的药食花费,可都是朝廷的银子,凭什么纨绔闯了祸,却要朝廷出银子?况且这两个这般仗势欺人,倘不加以惩罚,将来没准儿就会真的有男儿死在她们手上。

    徐淳点头,自带了几个御前侍卫去办理。才一出船舱,一个侍卫就惊呼:“这船居然敢逃跑?”另一个侍卫道:“她差点害死人,可不是要心虚逃跑么?”

    这俩纨绔真是又狠又怂,把陈家和冯家的人都给丢尽了,明帝气呼呼地想着,倒不怎么担心徐淳捉不住她们,不过是两个纨绔,凭徐淳和侍卫们的身手,有条小船就能截得住她们。

    只是出了这样的事,她也就没了游玩的兴致,而况李蔚浑身湿哒哒地坐在一旁,也不雅观,明帝匆匆带着李蔚返程,停船靠岸后,御林军上前接了李蔚离开,明帝自带了侍卫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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