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芙将黎恺和元松遥拖到气旋中央，她自己则找了个角落坐下，闭上双眼，陷入冥想。
不同于普通人闭上双眼还能获得光感，现在她像真正的盲人一样，眼前只剩一片虚无暗沉的黑，而她的视觉逐渐转化成了一种玄妙的触觉。
这是她某天噩梦醒后进化出的能力——她的精神能短暂地脱离□□，去寻找周围的精神力。
这种能力她还未能熟练掌握，并且有个麻烦的后遗症，所以她一直没有将这种能力告诉任何人。
冥想之下，她的精神力彻底离体，化成一个金黄色的光团，投入前方茫茫无际的黑海里。
秦征……
金黄色光团摇摇晃晃地朝有秦征气息的方向飘，从抖动的幅度以及移动的速度来看，处境很是艰难。
兰芙也不知道自己作为一坨黄光到底哪里算是头，但她只觉头疼欲裂，每往前一步都像把自己可怜的脑子往尖刀上插。
她边往前磨边在心里念叨以分散注意力，“狗儿子你不是没死吗好歹往爹这边挪一挪啊蹲在那一动不动划尼玛水摸尼玛鱼啊甘霖娘。”
忍着剧痛挪了不知道多久，兰芙终于看见了一个比她大好几倍的银色光团，这个体量的光团在黑暗中本应很明亮，现在却显得有些颓唐黯淡。
兰芙心神稍定，用尽全力吼道：“傻狗！起床了！”
傻狗之光安静地浮着，没有反应。
兰芙心想完了，她直觉她的精神体有办法操控别人的精神，但她现在还没入门，一时间束手无策。
金色光团贴着银色光团打转，转了几圈，忽然倒退几步，一头朝银色光团撞去。
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往往最好使。
疼痛瞬间消失，浑身畅快得像泡进温泉池子里的兰芙想。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恢复了身体，出现在一个半新不旧，却十分干净的客厅里。
整个装修风格像十多年前的民房。
……这是哪？
兰芙没忘记她的身体还处在危险境地，不敢耽搁，在房子里寻找起线索来。
很快，电视柜上的相框吸引了她的目光。
照片上有四个人，十三四岁的秦征和宋琉站在前面，宋琉右手勾住秦征肩膀，两个小平头穿着一模一样的军校制服，笑容灿烂。
后排的中年男女神情慈爱，五官和两个孩子有几分相似，一人将一只手虚扶在身前孩子的肩上。
秦征的家。
照片上的笑脸刺得兰芙心头发紧，她凝神一阵，感受到了秦征微弱的气息，回身往客厅外走去。
这个房子是普通的三室二厅，没几步，她就看到了秦征。
他躺在卧室的床上，白而薄的眼皮掩住平日的凌厉，鲜血将衬衫染出大片殷红，褪去了杀戮果断的气场，像个苍白易碎的人偶。
兰芙箭步冲去，又在床前手足无措地顿住。
不能自乱阵脚。
要救他。
兰芙遵循直觉，弯下身子，将额头贴上秦征额头。
他额头冰凉，但接触的刹那，兰芙仿佛陷入一团烈火。
她没有选择消融这令人难耐的炽热，而是敞开自己的意志，任由烈火烧灼吞噬。
她的身体有些摇晃，但她硬是支撑着没有离开。
将我的力量……借给你。
在冰冷水中下沉的秦征猛然睁开双眼。
李风宁的全力自爆被他抬手吸来的无数把风刃改变成了普通爆炸，但短时间调动的大量异能抽空了他的精神力，令他暂时失去了意识。
然后……
秦征眼神柔和起来。
昏昏沉沉间，他被栀子花铺天盖地的香气包围，力量逐渐在身体里聚集，她贴近他，将他拖出虚无的黑暗。
她没事吧？
散落的气泡在身侧聚集，顾不得肩上的疼痛，秦征打亮光脑，径直往回游去。
兰芙切断了精神力外放的状态，脱力地扑倒在气旋上。
她睁大双眼，什么也看不见。
她第一次触碰到这种状态时，盲了快半小时，现在透支成这样……
该不会就这么瞎了吧！淦！
人在失去视力的时候，其他感官自然而然地变得敏锐。
轻微水声由远而近，兰芙下意识地扭头。
秦征一进气泡，看到的就是少女睁着失焦大眼，茫然回首的情景。
他的心被她空濛的眼神狠狠碾碎，薄唇抖颤。
“你的眼睛……”
兰芙看不到秦征失态的神色，但他身上那种无法忽略的哀痛情绪已经像潮水一样向她卷来，令她心里莫名生出点隐秘的欢喜。
算他还有点人性。
“瞎了，再问就是救你才瞎的。”
话音刚落，兰芙只觉周围气流暴动，她本就手软脚软，一个不稳，往外倒去。
“窝草！”
兰芙非常肯定自己摔进了秦征怀里——她的脸和结实温热的肌肉只隔着一层湿透的薄棉布，还有浅淡的血腥味。
“别动，我马上带你回去，可以治好。”
如果不是能感受到他几近沸腾的情绪，兰芙说不定真的会相信秦征的心态和他的语气一样冷静。
“别慌好吧，爹就是肾透支，补一补就好了。”
这人怎么这种时候还是没个正形？
秦征是真的生气。
任性。妄为。
一堆责怪的话卡在他嗓子里。
偏偏他这条命又是她任性妄为地捡回来的。
如果她的眼睛治不好，他就……把明亦川的眼睛挖出来赔她。
秦征闷头往上飞，一声不吭。
纤细手指戳上他的胸膛。
“真没事，之前也这样过，估计过几天就好了。”
秦征感觉自己像个快要爆炸的气球，被她尖利的手指一戳，呲地泄了气。
“有没有事，检查过才知道。”
语气终归是软了些。
兰芙在他怀里缩了缩，调整成个舒适的姿势，“好的，检查，爹被你掏空了，先睡了拜拜。”
说罢打了个哈欠，竟是瞬间昏睡过去。
秦征把怀里的少女紧了紧，低头看她甜睡的面容，眼里似有挣扎，最终还是抬手抚上她前额。
“兰兰，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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