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唰”地抬起,直直指向李观月的胸口。只要再往前一寸,便要见血。
可贺淮却不敢再看李观月的眼睛。
周围三三两两涌出围观的仆役。他们知晓自家六爷在外杀伐果决,不过在府中倒没对谁刀剑相向。除了闲暇时练剑防止手生,其他时间,剑基本都安安静静地呆在剑鞘里。
能让六爷直接拿剑指着的会是何方神圣?
“又是那个李观月。诶,六爷是要杀了她?”
“瞧瞧,她那什么眼神啊,竟敢这么看六爷,怨的跟横死的女鬼似的。得宠几天,没大没小了,这下好了吧,小命都快没了。”
“不过也挺惨的。白瞎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夫人呢,赶紧叫夫人来。生气归生气,可得让夫人劝住六爷,大过节的见血可不吉利!”
……
路过的锦梅眼珠一转,把手中汤羹随意塞给离她最近的婆子,飞似的跑去喊吕延漪。
李观月衣襟松散,被几十道目光注视着,胸前顶着一柄随时能够要她命的剑。
时刻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她,在此时此刻,离死亡最近的时候,却忽然不着急了。
她觉得双眼干涩,喉间呼吸有些困难。李观月只能听到自己喃喃道:“还给我。”
“把衣服穿好。丢人现眼。”贺淮的剑又往前移了些。
李观月像是没听见似的,任凭冷风呼呼钻进怀里,侵透薄薄的里衣,让她的身体比指着她的利剑还寒冷。
“还给我。把塔香,还给我。”她又重复了一遍。
不过是拿了她要给哥哥的东西,塔香而已,随处都能买到的玩意儿,李观月竟然就敢这么跟他说话。
明明衣服敞成那个样子,还不知道把自己裹起来,骨子里的伤风败俗!
贺淮气的脑袋嗡嗡,丝毫没有察觉出李观月此时的异常状态,“我不让你见李望辰,你便不能见;我不让你给他塔香,你便永远不能给他。你是我的奴婢,我让你去死,你也不能说一个‘不’字!”
说着,他指尖用力,碾碎了那颗塔香。
香屑顺着风洋洋洒洒。它本身没有味道,点燃后才会散出醉人浓香,烟雾瀑布般流淌。本该在雅集上大放异彩的东西,此刻却变成了普通的齑粉,跟烧炭散落的灰没什么两样。
随着塔香的消散,李观月感觉心中的某个地方,似乎也同时破碎了。
“你凭什么不让我见我哥哥!”她忽然间尖声叫嚷起来,眼睛里盛满哀怨,宛如毒蛇,死死地缠搅住贺淮的心,让他胸口蓦然钝疼。
姗姗来迟的吕延漪看到这一幕,什么也没说,只是让看热闹的众人全部散了,并警告他们管住自己的嘴巴。
随后,她也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施施然离开。
“六爷!你既然并不惋惜你的表姐,为何又要对我们一家抓住不放?我爹娘分明是给别人当了替罪羊给旁人做了嫁衣裳!他们都已经死了!你还不满意吗!我已经活得不像个人了,我任由你随意摆弄,你说什么我听什么,你到底哪里不满意,你到底还想要什么?你欺辱我,你欺辱夫人,你甚至不把皇上赐的姻缘放在眼里,贺淮你的心被狗吃了!你这是在作孽!”
李观月崩溃到喊哑了嗓子。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的胸口好像被戳破了一个大洞,隐忍数年的委屈、怨恨全部倾泻而出,怎么止也止不住。
如果她面前有刀子,她一定毫不犹豫举起来杀了贺淮。
“李观月!”贺淮吼道。
他完全想不明白,因为几颗塔香,李观月为何就突然失控了。他托人从南洋带来的上等龙涎香,难道不比那几颗塔香贵重?
不识好歹。
“贺淮,你真希望你死。”
说完,李观月猛地转身,不管不顾地朝门外跑去。
贺淮下意识丢了剑去追她。
奔到府院大门,李望辰已经在门前等了快半个时辰,焦急的不行。他在来的路上听人说闲话,说贺将军宠妾灭妻,那个从吕府陪嫁来的丫头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整日使些迷魂药之类不入流的手段勾引将军。
又说吕家的女儿也不行,窝囊废一个。被妾都不如的丫鬟踩在头顶,真是丢尽吕家的脸,让吕国公夫妻一大把年纪了还因为女儿没用而丢脸。
见李观月飞跑出来,李望辰伸手拦她:“月月,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们怎么会这么说——”
话没说完,叫李观月一把推开。而贺淮紧随其后,浑身上下透露着来者不善的气息,李望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一反应以为是贺淮要欺负妹妹,稀里糊涂地抱住贺淮的腰,拼尽全身力气,死活不让他再上前一步。
“你把我妹妹怎么了?!”
“李观月我看你是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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