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斐只听说过狗走丢了会自己寻回家来,从没想到猫也会。甚至还把前主人一块拐回来了,怕不是什么猫精。
“秋……庄斐。”汤秉文在月光下冲她笑了一下。
庄斐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找我有事?”
“对。”汤秉文看了眼阻隔自己在外的楼道门禁,又将目光移回庄斐,语气同从前一般温柔,“你打算出门吗?”
“是啊。”庄斐挥挥钥匙,快步向车位走去。
初夏的夜晚还不至于吵闹,只能隐约听到风过树梢的声音,静到她都没能听见汤秉文跟上前的脚步声。
庄斐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后回过头去,汤秉文果然还停留在原地。
“找我有什么事?”庄斐着实受不了这个闷葫芦了。
森林在他怀里永远是那么的安静乖巧,汤秉文轻轻挠着它的后颈,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不是什么急事,你先忙吧。”
“汤秉文我告诉你,你现在不说,那你就马上滚,以后也永远别想说了。”
其实这些天她想汤秉文想到都快疯了,往日恋爱的美好回忆走马灯般不断浮现,她用尽了最后一点儿自制力,才忍住没去找汤秉文复合。
现在对方主动找上门来,她的脸色平静,语气冷漠,但鼻腔是酸的,风再快些就能给她逼出泪来。
不过愤怒和失望最终占据了上风。庄斐气的是自己都准备好迎接新生活了,对方为什么又来打扰她。而遗憾的是她发现这个男人一点儿也没变,包括那恼人的性格。
这也就意味着,就算他们和好如初,也会在未来某个节点重蹈覆辙。所以他们再也没有可能了,哪怕她确信彼此间还是有感情存在。
果然,就算她说了重话,汤秉文也一点儿都不生气,只是苦笑了一下:“是关于森林的。”
那天将森林送走后,庄斐就再也没登过那个社交平台了,因此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她都一无所知。
因为森林长得实在讨喜,大家都很关注谁会把它领养走,想等着看它的新照片。博主也因此私信了庄斐询问,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结果没多久,有昌瑞本地人在“附近的人”里面刷到了一条微博,而照片里那只猫,长得很像备受关注的森林。
令人心忧的是,发出森林照片的博主,是一个酷爱虐猫的变态。
他在宠物圈早已臭名昭著,账号被炸了好几个,却一次次卷土重来。或许因为展示自己的虐猫成果,甚至享受他人的谩骂,对他来说也能产生一定的心理满足。
可是庄斐对此并不知情,她那时急着把森林送出去,甚至都没仔细浏览过对方的微博,便草草应了下来。
而那条微博只是一个虐猫的预告,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那人堂而皇之地表示,要在后天直播虐猫,给大家欣赏一下它最后的遗容。
宠物圈里瞬间展开了一场“拯救森林”的活动,刚巧,这条消息被转到了汤秉文的首页。
“我私信和他沟通了很久,我说我也是爱好者,还忍着恶心从网上找了很多虐猫的照片,假装是自己的作品发给他。”隔了这么久,汤秉文提起来还是满脸不适。
“他信了,接着我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猫,想和他一起合作。我那时候特别紧张,一直在说我喜欢从猫活着的、没有受伤的时候开始录,希望他能遵守约定,不要提前下手。
“这种变态大部分时刻狡诈得很聪明,但当暴虐的冲动盖过理智时,又会比一般人还要蠢笨。他没有怀疑,还催我早点赴约。
“嗯,然后我一下班就赶过去了。我太冲动了,所以我们打了一架,森林特别棒,帮我抓了他好几爪子。”
汤秉文的语气全程还算平静,只是在不住地轻抚着失而复得的森林。庄斐近乎陶醉地听着他讲话,留意到他的嘴角确实有些擦伤红肿,在月光的映照下,让他看着有种莫名的性/感。
这是个很可怕的信号,庄斐别过脸去,故意摆出不悦的语气:“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些是在怪我吗?猫是你丢下的,我帮你养了这些天,甚至没有随便丢掉,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怎么着,我还要为了你这破猫,细细甄选领养者的身份背景吗?我就该在你走的当天把它直接扔了,说不定没一会儿就被车给撞死压扁了。”
那个夜晚、那团黑色的物体再次浮上庄斐的脑海,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汤秉文平静地等她把话说完,甚至看到她突然发抖时,目光里还多了几分关切。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把这些事告诉你。”
庄斐拧着眉看向汤秉文,她很讨厌汤秉文永远平静如水的样子,与她一次次的失态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会让她觉得,可能汤秉文并不在乎自己。
“好,我知道了,然后呢?”庄斐学着他,也敛起表情和语气。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汤秉文垂下眼,面上看着有些为难,“能麻烦你再收养森林几天吗?我现在租的房子不让养猫,不过我有在看新房了,会尽快把它带走……”
“你的猫关我什么事?”庄斐打断了他,“我们分手了欸,是你亲自提的分手。所以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觉得麻烦一个陌生人帮你养猫很没有礼貌吗?”
汤秉文嘴唇紧抿,难堪地退后了半步。
其实庄斐一点儿也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但嘴巴总是先大脑一步,说的时候畅快淋漓,完事又是无尽的后悔。
森林像是察觉到了异样,威慑性地对着庄斐叫了好几声。庄斐就讨厌它这副排挤自己的样子,更讨厌汤秉文温柔安抚它的样子。
眼见汤秉文哑巴了一般,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满心不爽的庄斐干脆继续激道:“汤秉文,你这个人真的很好笑,自己没钱还想着救助流浪猫。之前有我当冤大头帮你善后,现在还指望我能一直帮你,我这个人看起来很好说话吗?
“你现在租的房子多大,是不是又是那种随时会被查封的隔断间?然后森林跟着你吃什么,剩菜剩饭?你舍得带它去宠物店洗澡吗,你舍得给它买猫玩具吗?你看你自己都过不好,把森林救回来和你一起受苦吗,长痛不如短痛。”
话说到最后,庄斐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汤秉文更是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看着她,苦笑了一下:“庄斐,我有点恶心你了。”
庄斐终于领会到了那种“针扎般的心痛”是什么滋味,很突然地对着她来了一下,疼到她头脑一片空白,耳畔“嗡嗡”作响。
她看见汤秉文抱着森林离开了,那个背影让她感到恐惧,是预感到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汤秉文的恐惧。
可是这不能完全怪她,汤秉文这种性格,总是逼着她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如果她好声好气地沟通,汤秉文只会无动于衷,如果她像这样冷嘲热讽,汤秉文又会反应过激。她永远找不到中间的那个度,又或者是汤秉文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但现在,她想那就再让她妥协一回吧,爱得多的那个人总是得受点委屈的。庄斐快步上前拦住了他:“把森林给我吧,我先帮你养着。”
“不用了,谢谢。”汤秉文显然是生气了,冷着脸侧身就打算越过她。
庄斐不想道歉,可也不想就这么放走他,干脆直接上手夺猫:“你要租那种能养猫的房子,租金起码得翻倍,你有钱吗你?”
空气沉默了一下,庄斐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不过森林顺利被她夺到了怀里,或许因为汤秉文根本没舍得用力跟她抢。可森林显得分外抗拒,在她怀里不住挣扎,发出凌厉的猫叫。
“嘶——”庄斐倒吸一口凉气,手背上渗出一排密密的血珠。
“森林!”汤秉文带着怒意叫了一声,抬手将森林抱回自己怀里,低头望向庄斐的手,“快点去打疫苗吧。”
“汤秉文。”庄斐垂下手,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望着他。一瞬间脑中过去了很多话,从道歉再到求复合,统统想了一遍,但最终只开口道,“森林还是放在我家吧,家里一堆养猫的东西,闲着也是闲着。”
“好。”汤秉文望向她隐在黑夜里的手,语气恢复了从前的温柔,“我们先去把疫苗打了吧。”
语言很神奇,仅仅是“我们”这个词,就让庄斐开始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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