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师,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跟周溺搭戏的男演员比她大几岁,叫谢昀,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却让人在他身上看不出半分岁月的痕迹,倒比平常人多了几分长者对小辈的宽容和关爱。
周溺接过他手里的手工饼干,起身鞠躬道了声谢,她对于这声“周老师”是有些惭愧的,但相处的这三个月以来,谢昀一直都是这样称呼她,便也习惯了。
两个人坐在一起讨论着台词,谢昀也会给她一些指导和意见,周溺一直觉得能和这样的前辈相处是她的荣幸。
“周老师,待会儿这一部分我觉得你可以情绪更加强烈一些,表现得尽可能夸张,都是没有问题的。”
谢昀指着一段台词嘱咐道:
“像你刚刚那样表现得已经很好,但还可以优化一下。”
周溺点点头,默默地记了下来,几分钟后的拍摄非常顺利,周溺要表现的是女主角尽心筹谋之后发觉背叛自己的人就是一直以来她最为信任的女二,一度崩溃,失手杀人。
女主角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都是从不亲自动手,这一次也算是栽了个跟头,但很快就调整了状态,处理好现场,伪装成男主来过的样子,准备栽赃给男主角。
周溺表现得很好,除了最后一部分有一点点小瑕疵可以后期处理一下之外,近乎完美。
中间休息的时候,周溺被柳冶叫了过去,她礼数周全地向谢昀打了个招呼之后才离开,等到了房间里才想起来柳冶可能要说什么。
柳冶冲着她笑了笑,痞气得很,极为不正经地张大嘴用口型对了一个称呼出来:“嫂子。”
周溺连忙看了眼周围似乎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才走了过去,没理会这小子犯浑,反倒是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问道:
“干什么呢?”
“昨儿个小沈说了点儿浑话,我在旁边附和了两句,还在微信上跟三哥说小沈说的那些话也有道理。”
柳冶承认自己的罪过倒也挺利索,叹了口气晃了晃手里那张纸,让周溺看了个清楚:
“这不,三哥今儿早上说认错就要有个认错的态度,我寻思着写个保证书出来,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这种错误了。”
周溺看到上面写的内容之后,才想起来昨晚看到他发给顾行衍的消息,不由得有些想笑,成年人之间用写保证书的方式来道歉,未免过于幼稚。
但周溺还是打算装作不知道:“这保证书,怎么好像是写给我的啊?”
“哎,这事儿闹的。”柳冶叹了口气,凑近了几分说道:
“都怪小沈,非要说什么,三哥就算再叫两个女人过来陪着,嫂子你也不敢说什么,你说说他这话说的,也忒不是东西了。”
周溺看他没说谈到了她和顾行衍之间那份合同的事,便心照不宣地没再追问,反倒是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把那份保证书手下:
“那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柳导这写保证书的水平到底怎么样。”
“害!初中毕业以后就没写过了。”柳冶摆了摆手,赶忙说:
“嫂子你可别笑话我,这上头每一句话可都是真心实意的,还有,小沈还不一定拿什么东西来跟你道歉呢,到时候你可一个字儿都别信,他那人不行。”
周溺:“……”
这玩意儿竞争还挺激烈。
晚上收工之后,周溺回了趟酒店,然后才从酒店后门出去,看到马路对面那辆劳斯莱斯,她才小跑过去上了顾行衍的车。
可能是快到八月份的缘故,天气很热,周溺仅仅是小跑过去,额头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还是车子里开着冷气,她进去之后才舒服了些。
顾行衍的身上很凉,周溺整个人贴着他,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汲取他的体温,周溺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说道:
“今天谢老师给我们带了他自己做的手工饼干,还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周溺倒也没真的指望他吃,每回让他吃点儿甜食都像是要他的命似的,离得八百米远,这下她也只是想逗逗他,故意从盒子里拿了块小熊形状的饼干出来,放在他嘴边,故意拖腔带调地“啊”了一声。
却真的没想到,顾行衍只是垂眸看她一眼,便乖乖张嘴尝了一小口,饼干很脆,味道不算太甜,只是奶味比较重一些,他也没那么排斥,但咽下去之后还是忍不住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洗净了饼干的甜味。
周溺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干嘛?那么难吃吗?”
“还行。”
顾行衍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溺手里抱着的纸盒子,最后视线落在了封层上的小熊贴纸上,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大老爷们儿能想出来的法子,要不然就是目的不纯,他假装不在意,咽下最后一口水后,漫不经心道:
“那位谢老师,是人类男性么?”
“噗。”周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问法,她看了眼男人的表情才发觉他似乎是认真的,难以想象,他是怎么板着一张脸说出这种话的:
“当然是啊,不然他是什么种族的男性?”
“是男性。”顾行衍皱了下眉心,修长的手指,微微弯着指关节,轻点在那只盒子上:
“用这种贴纸,送给你。”
那他还挺懂怎么讨小女孩儿的欢心。
周溺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过去,瞬间懂了他的意思,但没急着解释,反倒是揶揄道:
“这个谢老师,他对我真的挺好的,之前还给我送过香水。”
听到这话,顾行衍的眉头皱得更紧,极其别扭地又问:
“他送你香水做什么?我上次给你买了很多。”
自从那次周溺无意间说了一句顾行衍似乎从来没送过自己香水,第二天他便让程安去问了几个公司里的小姑娘他们喜欢什么样的香,顾行衍那样日进斗金的时间,花了一个下午来亲自搜集那些香水的资料,挑了许多合适的给周溺寄回家里。
周溺也是后来和莫妮卡聊起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她还是挺感动的,他会因为自己随意谈起的一句话那样上心,真的很难得。
“不知道。”周溺故意逗他:“反正谢老师每次送的礼物都很合我的心思。”
说罢之后,身边的人没了动静,周溺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才发觉他可能真的生气了,在他准备打电话做些什么的时候赶紧抬手制止了他:
“等等,你打电话做什么?”
顾行衍的神色无比正经:
“让人查一下这个谢老师。”
“查什么啊?”周溺看他应该是来真的,就主动坦白了:
“人家谢老师当初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我们这些小辈的女孩子收到的都是香水,男生都是袖扣,不贵的小玩意儿,心意足了就行。”
顾行衍的眉心并没有因为她这样的解释而舒展开来,反倒是垂眸问:
“那这个呢?”
“这个是剧组的演员都有的。”周溺笑说:“只是谢老师听说我爱吃甜食,就多给了我一些。”
说完以后就要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还没得逞,就被顾行衍夺了过去,放回盒子里,没有叫她吃的意思。
这样的举动让周溺忍不住想笑:“你干嘛?让我吃点儿,我中午都没吃几口饭。”
顾行衍拿着盒子,把上面的贴纸都撕了下去,越看越不顺眼,周溺这才解释说:
“谢老师三十几岁,孩子都快上小学了,生活美满的很,你别乱想,那盒子上的贴纸是谢老师的女儿买的,小孩子前两天过生日,说是要送给剧组里和她爸爸共事的叔叔阿姨们呢。”
“真的?”
“真的啊,我骗你干嘛?”
“……”
“不过话说回来。”周溺毫不留情地从他手里把饼干盒子拿回来:
“我这个年纪都已经到了被小孩儿叫阿姨的程度了,想想还真是伤心,”
顾行衍的气散了大半,伸手将人捞进怀里,惩罚般地咬上她的唇:
“下次不许这样逗我了。”
周溺笑得更加畅然,抬手圈着他的脖颈,觉得他这样可爱极了,尽管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男人会和这两个字有任何交集:
“为什么?我就喜欢看你为我吃醋的样子,特别可爱。”
“可爱?”
“这种可爱不是形容小姑娘那种可爱。”周溺捏了捏他的耳朵:
“就是,你能懂我那个意思吗?我也说不上来。”
“……”顾行衍挑了下眉,在那一瞬间竟然有想到这世界上会不会有心电感应这一回事,他牵起嘴角:“点点可真是会难为我,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应该能懂。”
周溺的肩胛骨上贴着他的手掌,温热的触感似乎在无形中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因素,她微微靠着他的肩膀,小声嘀咕:
“反正不能让我一个人天天被气,你也得偶尔体会一下我的感受。”
耳边是他的沉沉音色:“嗯?谁气你了?”
“就是有人。”周溺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更不想说他的白月光的任何坏话,只能默默地把气藏在心里。
对于周溺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其实顾行衍也能猜到几成,只是他不清楚,这小丫头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她是否爱自己,她心里的那份爱意有没有到了让他可以在感情中孤注一掷的程度,都还是未知数。
在过去的近三十年里,不论什么事,为达目的,不论付出多少他都不怕,却头一次在这种事上栽了个彻底,他还栽得心甘情愿。
他还是希望自己能给她一点信心:
“点点,我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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