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献摸了摸胡子,道:“如今春光大好,她已经这般大了,也别太拘着你妹妹,让她去见见小姐夫人们的风雅聚会,再同些人踏青赏玩。”
陈徴笑着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她愿意出府便出府,她想去操心几个铺子庄子就随她去,她娘在城外留了个温泉庄子,以前你母亲在的时候,我每年都要陪她去住上一段日子,现在已经很多年没再去看过了……”
“她若是喜欢,便叫人收拾收拾,让她去庄子里小歇几日。”
“你多结交些弱冠俊才,从中挑选几个,模样要龙章凤姿,芝兰玉树,要有文采,懂音律,最重要的是,人品要一等一的好,适时让你妹妹见见。”
“不,先让我见见。”
“我也不求你妹妹嫁什么高门大户,是名门望族也好,是寒门庶子也罢,我只求他对阿柔珍之,爱之,敬之。”
“他要只娶妻,不纳妾,要一生一世待你妹妹好,不能让她受半分委屈。”
说到最后,陈献笑了:“我说了不作数,还是得你妹妹喜欢。”
陈徴离开后,陈献独自站在画像前踱步几回,他看向画中人,随后走到书架前,打开墙壁上一处暗格,取出了两张金纹莲花笺。
他走到桌上一盏明灯前,隔着一层纱,只见其中橘红的火焰灼灼,光晕映在他的脸上。
陈献将灯罩打开,将手中的莲花笺伸进火苗中,很快,燎着了,烧起一个角。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燎烧起来的红焰。
也不知怎的,烧掉约莫三个铜钱大小的一处后,火焰自己熄了。
“也罢。”
陈献叹了一口气,便也没再烧了,将两张莲花笺又放回了暗格。
南筝住进别院已经有些日子了。
院外有人把守着,她被关在院子里进出不得,与她一起的,还有一位跟她同样从教坊司里出来的丫鬟映柳。
一开始,主仆两人皆是战战兢兢。毕竟,将她从那地方弄出来的人,可不是什么一般人,而是长安城里鼎鼎有名的小霸王,皇帝最宠爱的亲外甥,华阳长公主与戚将军的独子,戚戎,戚小侯爷。
映柳道:“小侯爷莫不是在公主府瞧上了小姐,要将您安置在这当个外室。”
“小姐,您得费心讨好小侯爷才是。”
南筝可不这么想。
“那日所见的陈七姑娘在他眼中也不过中人之姿,他能瞧得上我?”
映柳道:“姑娘莫要太自谦,您长得花容月貌,自有一番动人姿色。”
南筝指了指外面的民宅院落,冷静道:“小侯爷那样的金贵人物,就算要置外室也不会安在这种地方。”
映柳想想每日的清粥小菜,再想想戚小侯爷在坊间的名声,觉得养外室这种事放在小侯爷身上几乎是天方夜谭。
门外的人更是日日叮嘱她们在檐下刺绣,似是将她们当成了绣女。
映柳怀疑:“小侯爷该不会觉得小姐您长得一副绣艺好的模样,所以弄出来……”
当个绣娘?
南筝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般境遇是否比先前更好,虽然在这小院中清幽安乐,可她家的案子……
她倒还真盼着能见见戚小侯爷。
映柳:“姑娘,我看您还是别见的好,我怕您被小侯爷打断腿。”
南筝:“……你不是说我还有几分姿色吗?”
一日,南筝与映柳用过午膳,外面终于有人来传唤,说要让她去见一个人。
南筝心跳如雷,想着哪怕刀山火海她也得去走一遭,却不曾想她到一处小院中,见到的不是别人,而是那日在公主府所见的陈七姑娘。
原来她才是她的大恩人。
陈柔与她独自商谈了半个时辰,拿出一张名帖,道:“今日后,你便是赵归南。”
“若是你家的案子了结,你还可以用回原来的身份。”
南筝跪下一拜:“七姑娘大恩大德,南筝定当结草衔环,效犬马之劳。”
陈柔给了她新身份,让她走马上任当自己的店铺管家,虽然还不知道她的能力如何,陈柔想着,让一个女子免遭于难,总归是做了一件好事。
若不是戚戎出手,她恐怕是要落在三皇子手中了。
南筝,赵归南的确还有些本事,没几日,便帮陈柔宰了几只硕鼠,抄了家里的粮仓。
有些人这些年来确实私吞了不少钱。
杀鸡儆猴,赵归南帮她重整铺子。
陈柔给了她江南崔家的路子,崔家是江南豪富大族,拥有船只无数,让她去与崔家接洽,南北走货,出海买卖,想法子帮她多赚钱。
她想买地,多屯粮,种药材。
陈柔在园中小厨房里学着做月饼。
她做月饼的手艺没学好,漂亮的月饼模子倒是让人制了一大堆,印着牡丹花的、芍药的、梅花的……
陈柔开开心心印了一大堆,后来想想或许自己会喜欢,戚戎却不一定喜欢,于是她老老实实找人临摹名家字帖,给搞了几个漂亮的“福”字。
虽然她有心印一些诸如“我心悦你”之类的字。
但是仔细想想未免也太不含蓄!
阿福什么的,就很适合他。
福戎福戎,芙蓉芙蓉,听起来寓意就十分不错。
哥哥说她小时候曾养过一只兔子,就叫阿福。
赵归南帮她处理掉了一些人,陈柔手上也多了上万两银票,再加上她身子渐好,能自由出府,便想着出门逛街游玩。
再给父亲兄长以及某个人买些礼物。
她换上一身青衣男袍,跟上次一样抹了脸,带着锦画出门。
怀揣着上万银票,陈柔却让锦画先给自己换了一兜兜碎银子和小铜板。
更是去摸了她哥的钱袋装着。
作为一个养在深闺的高门贵女,她过去从来没有亲自花钱买过东西。
之前出门,她就挺眼馋人家数着铜板碎银子付钱。
说出来可能别人不太会相信,她自己也觉得这种想法不足与外人道。
总之今日她一定要亲自花钱。
陈柔带着锦画来到了长安城东市。
这里着实是个十分热闹的地方,眼前店铺林立,商贾云集,酒肆、绸缎庄、典当行、古玩店……眼前的东西琳琅满目,看得陈柔眼花缭乱,一时之间她倒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买什么了。
她发现,似乎真没什么东西是她必须要买的。
可这是她第一次数钱买东西,又不好买一样太随便的玩意。
陈柔拎着钱袋子,陷入了一种犹疑的状态。
太贵的不用数铜板,数铜板的又似乎她不需要。
锦画建议道:“姑娘,您去买个肉包子?”
陈柔道:“你吃吗?”
锦画摇头:“不饿。”
陈柔看见人家包子铺高高垒起的蒸笼,一阵阵白气向上冒,只觉得十分好奇,深怕这笼架给倒了。
她是有想买肉包子的野心,奈何买了不吃,也不太合适。
包子冷了便不好吃了。
陈柔带着锦画又往前走了走,见到了一家糕点铺子——落芳斋,这家店她便是想不注意都难,来买糕点的人已经排到外面来了。
见到这副场面,陈柔眼睛一亮,顿时做下了决定。
那就在这里把钱花出去吧。
她吃过落芳斋的糕点,喜欢吃这家的红豆酥,她特别喜欢里面的红豆沙馅,做月饼时,她便想着要做红豆沙馅的月饼。
陈柔想,如果能知道落芳斋的红豆沙馅是怎么制的就好了。
她让锦画在一旁等着,自己去排队买糕点,锦画简直哭笑不得,哪有让她们家姑娘去排队的道理。
锦画连忙挤过去,“公子我跟你一起排队买糕点。”
偏生她们两人排了没多久,便有一人走过来,叫了一声“七公子”,将一张纸条在她面前展开。
陈柔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拿令牌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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