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棍棒,朴刀,勾镰。

    众山匪不知挥舞着多少千奇百怪的武器杀将了过来。

    “来的好!”

    顾轩轻咤一声,先前归鞘的长剑已然被他拔出横于身前,双足一点跃上佛像底座。

    只见得三尺青锋戳刺翻转,剑尖带着寒光如同飞花般散开,疾向高台处扑来的身影飞刺而去。

    凡是寒星所到之处,点点梅花自头领们喉间晕染而开。

    一时兵器脱手落地声,捂着脖颈的酷嗤闷哼声瞬间混满大雄宝殿。

    顾轩见这群贼匪手上功夫此般孱弱,当下更不客气,长剑反手持于手中,剑尖一点横挥过去,正是那剑术神通中的一招‘千里来龙’。

    众贼匪见他这一招来势凶狠皆尽四散避开,唯恐触及其手中三尺青芒。

    怎料顾轩却是不退反进,借着剑招余势,剑尖抖落个剑花后扭腕返为正手持剑,又是一式‘草蛇灰线’的剑式直刺众贼匪双目而去。

    众贼匪被挤到殿角避无可避,啐骂一声后心中不由生出股子恶胆来,纷纷提足后跃,欲要跳上高台借居高临下之势再行与他相搏。

    谁知顾轩身形若鬼魅般疾不可捉,众贼匪足尖尚在半空,他手中三尺青锋便已刺至身前。

    几人抽身不及,举兵器格挡间手臂皆被震的一麻,心道:

    “牛鼻子好大的气力。”

    顾轩目光凌冽似剑,自道:“某家还道这群山匪如何了得,却也不过如此,尽是些不中看也不中用的银枪蜡头。”

    念起至此不由心中自身豪气干云,长剑在手中回转一圈,稍蓄剑势便倏地转刺而出,寒光点点接连挑向周遭山匪所立的方位。

    众贼已被他这起手凶悍无比的剑招吓破了黄胆,虽凭着心中一口恶气,也是操起手中兵械奋力抢攻。

    又奈何手中三脚猫的功夫怎敌地煞神通的剑术,不出十余招,一道湛湛银线便破入山匪攻势之间直奔众人眉心而去。

    片刻之后,被‘山和尚’鼓动的大小头领皆尽横尸于地。

    山匪小厮们跑的跑逃的逃,空荡荡的宝殿中只剩顾轩与‘山和尚’二人对视而立。

    他所修习的这门练体之术似乎颇有来历,顾轩手中那柄无往不利的长剑刺向‘山和尚’时却只能划破僧衣,留下道道红底透白的剑痕。

    顾轩嘿嘿冷笑一声,这种横练的体术倒跟那燕支山中虎妖所穿的金身皮囊有异曲同工之妙。

    “人家都用棍棒刀枪,你个山贼头子却仗着身龟壳逞凶害命,横竖佛门也不认你这种脓包弟子,干脆换个诨号叫‘山王八’,岂不更妙?”

    “尖嘴滑舌的小牛鼻子,给爷爷死来!”

    ‘山和尚’被气到脸色涨红,拳势破空之声更胜方前,倒隐约有了几分佛门伏魔金刚拳的意思。

    顾轩嘴上同他嘻嘻哈哈,可下起手来半点都不含糊。

    突然间殿中青光夺目,顾轩反手持剑挑向‘山和尚’手腕,却是使出了图鉴册子上那门‘降龙伏虎’的天罡神通。

    ‘山和尚’吃痛下闷哼一声,只觉双腕像是被烧红的火钳烫到。

    他沉息运气飞身逼近,还像再同顾轩厮杀缠斗,却发现双手像是面团捏成的一样,软趴趴耷拉在手腕上。

    却是已被顾轩挑断了手筋,再也无法催掌使拳了。

    “这不可能,老子练的是罡气游体的法门,又服用幼童骸骨袍制的淬体丹这么多年,凡铁怎么可能破我神通!”

    ‘山和尚’脸庞扭曲,眼中满是惊恐绝望之色,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瞧见一道青光疾驰而起映入眼角。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又是接连翻滚,透过窗棂处映入殿内的血红色日光,‘山和尚’瞧见一具身披袈裟的无头尸体轰然倒地。

    绯跑短发的道人眼神漠然,居高临下扯起一片僧衣擦拭手中的长剑。

    地上那颗头顶戒巴,满脸痘斑的脑袋空张了张口后双瞳逐渐涣散,意识卷入满天虚无之中再无动静。

    缩在佛像背后瑟瑟发抖的几个侍女瞧见‘山和尚’身死,怔了半晌突然尖叫连连,涕泗横流跑了出来。

    这几个衣衫半褪的可怜女子也不顾胸前春光大泄,提起地上的刀片子对这‘山和尚’与三头领的尸体一通猛挥,登时就给两人砍成了个皮肉翻飞的血葫芦模样。

    顾轩此刻脸色泛白,萎靡不振,活像个刚从窑子里冲了七八回的的娼客一般。

    那门降妖伏虎的神通虽然威力惊人,可使用起来消耗太过惊人,顾轩才挥出三招剑式便被其抽空了半数法力精气。

    连一身新换的道袍上也是血痕累累,破口遍布,又回到了幞头山上斗尸鬼的光景。

    先前那些头领使用的武器千奇百怪,纵然他仗着地煞剑术招式精妙,却也无法将其尽数格挡。

    旧伤未愈,厮杀中又添了不少新伤。

    不过他对这些未触及骨头的皮肉伤并不在意,摸出一瓶药粉横剑在手,指了指几个正冲着地上尸体发泄怒火的年轻女子。

    “劳烦几位,替小道上个药可好?”

    ……

    一众逃出殿外的山匪小厮聚在院中七嘴八舌,猜测着两人相斗的结果。

    “我觉得应该是大爷的活撕了那小子,你们是没见过,大爷那一身筋骨坚似金石,那道人瘦胳膊瘦腿的,就是剑法再好又能撑个几回?”

    “也不见得,瞧他跟三爷放对时尚有余力的样子,没准大当家的在他手里也讨不了多少好处。”

    一群小厮争论了半天也没吵个明白,听到殿中许久没有动静,惊疑交加中又都不敢上前。

    “索账房了,把他给老子揪过来!”

    也不知谁出的馊主意,用刀逼着那个抖若筛糠的账房先生趴在门缝上偷偷查看。

    “怎样,那牛鼻子还活着没?”,一众山匪见他转身顿时紧张起来。

    “看…看…看不…不清楚…”

    “没用的东西,要不是看你会打个算筹,老子非得割掉你这条祸事的舌头!”

    索账房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一个小头领无奈下怒骂几声,只得壮着胆亲自趴上门缝。

    院中山匪见有了带头的又生出几分胆气,乌泱泱一群人都聚到了殿门口争相探头。

    只是苦了那个结结巴巴的索账房,他许是先前逃的太急扭到了腰胯。

    又被凑上来的人一搡立时重心不稳,连带着身后一群山匪撞开殿门,径直摔了个狗吃屎滚进殿内。

    “吓!”

    殿门刚开,杵在门口的一群贼匪就瞧见自家大爷那具横亘于地的无头尸体。

    一群山匪登时怪叫连连,又给惊的窜回了院中。

    滚进殿内的几人只觉腿脚发软,趴在地上连连讨饶。

    等了半天不见回应,几人才敢壮着胆子抬起头来。

    却见那道人大刀金马坐在原先‘山和尚’的位置,身后几个侍女正在小心翼翼替他上药。

    顾轩也不理会那些战战兢兢的山匪,一手扯着根鸡腿大快朵颐,一手提着酒壶边嚼边灌,活像个一辈子没见过肉食的饿死鬼一般。

    甘泉镇上的百姓本就生活清苦,又被官府贼匪缴去了大半收成,他在镇上晃了数天楞是没找到个有熟肉出售的食肆。

    早晨上山时只溜了碗清汤寡水的汤面,先前一番恶斗下来体力消耗过巨。

    他此刻只觉饥肠辘辘腹鸣难挨,索性挑了只还算完整山鸡吃的满口流油。

    混满残肢血水的佛堂,衣不蔽体的年轻女子,几个趴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山贼,这样离奇的场景一齐出现在宝寺明堂之中,倒是给顾轩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不消多时,一整只山鸡便被他全副祭进了五脏庙中。

    顾轩仍觉吃的不大痛快,端起一盘山笋炒肉刚要下筷,突然拉下脸骂了一声。

    原来肉片上溅进去了不少‘山和尚’被他枭首时喷出的血水,将好好的一盘佐菜弄的难以下咽。

    几个滚进殿内的小头领原本就被自家大爷那具无头尸身给吓的面无人色。

    此刻又瞧见那尊杀神拉下脸来,一个个登时磕头如捣蒜,连说话都跟索账房似的结巴起来。

    “道…道…道爷莫急,小…小的这就让索账房再去炒两个新菜。”

    说着推了一把抖若筛糠的账房先生,忙给他使眼色。

    开玩笑,没看到地上那些个头领的惨状嘛,这尊爷要是吃不痛快,弄不好就得将他们也给稍带送下去陪大爷三爷。

    “不急,你且上前来!”

    索账房连滚带爬的刚要出门,却被那道人一声断喝打乱了脚步。

    只见顾轩绕有趣味盯着他瞧了许久,蓦地忽又提出个很无厘头的问题来:

    “你姓索,是个账房先生?”

    索账房四顾茫然,只得搓着手点了点头。

    顾轩拨开几片沾了血水的肥肉,挑了块干净的送入口中,又夹起一筷子山笋。

    “我且问你,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有几何?”

    索账房操着十根干瘪泛青手指算了半晌也没能算个明白,豆大的冷汗逐渐从额头上滴落。

    “你连个鸡兔同笼的方程都解不出来,还敢自称账房?”

    顾轩冷笑一声,说罢将筷子扔回盘子中后按剑而起,又问出一个让侍女山匪都觉更觉莫名其妙的问题来:

    “那‘山和尚’只是个傀儡吧,贫道倒是很好奇,你又不是修炼到化形境界的大妖,这身皮囊是怎么变化到如此与人相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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