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步踏入了一个空白结界,字面意义上的空白,既空又白,放眼看去白茫茫一片看不到边界。

    夏油杰为什么会答应带我来见天元?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我的那番话和我的身份,更因为他知道,如果天元本人不愿意见我,不论我实际有什么目的都不可能达成。

    就像现在,我进入了结界,但天元不在,或者说他没有现身。

    但即便是这样,要让他答应带我来见天元也需要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所以我还是需要“人造星浆体”这个身份。

    天元不现身是在预料之中的,如果去年同化成功,要见到他可能会简单点,但他同化失败了。如今他已经成为咒灵一般的存在,身体外貌也变得和常人不同,自然更不会轻易出现在外人面前。

    但不现身也没关系,只要我说的话他能听到就够了。

    “天元,虽然你的本体在薨星宫深处,但你的意识如今无处不在吧?那么就请你听我说,我要知道狱门疆的所在!”

    “无论表裏,只要可以用来封印羂索!”

    狱门疆有两个,“表”在国外的某处,“裏”就在天元手中。一个是前门,一个是后门,我只知道后门“裏”可以开门放出狱门疆内封印的人或物,但不确定“裏”是否也可以像“表”一样用来封印。

    这种问题就需要咨询天元了。

    我想,他会怀疑我是否真的有能力封印羂索,但单纯只指“封印羂索”这个目的的话,他不会拒绝。因为对于他来说,羂索的存在具有威胁性。

    他是不会主动插手世事,但他却依旧有关注世事,特别是和他一样活了上千年的羂索的动作。这说明他虽然可能因为各种各样不为人知的原因不会主动对羂索出击,但如果有人愿意并且能帮他解决掉这个威胁的话,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我说出了对羂索的算计,包括这几年来铺垫的信任基础。或许算不上信任,只是让羂索认为他可以利用我罢了。

    也说出了这次封印羂索的计划,最后表示——“我知道你已经咒灵化了。”

    “而且,预言告诉我,如果不早点解决掉羂索,咒灵化的你迟早会成为他的工具。”

    “你自己应该也知道,咒灵化后,身为术师的羂索就有得是办法对付你。主动权——已经不再完全由你掌握。”

    “你的计划确实可行,但不一定能成功。”天元终于出现。

    他的头部像是拉长的脖子,圆筒样,无毛发,四只眼睛如同diy达人做娃娃时还没给娃娃的眼睛上色,只有眼窝的形状在,没有眼仁。

    但我有被注视的感觉。

    我坦然回视过去:“任何事情都不会有百分之百的绝对把握。如果你追求那种不切实际的数字,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羂索一点点完善他的计划。”

    天元的四只眼睛看着我,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审视,他仅仅只是看着,像是观察一棵小草一朵花一样看着。

    最后问我:“你说得很详细,可以相信你想要封印羂索的决心。但是,我想知道你的动机。”

    没有动机的目的就像是空中楼阁,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一团幻影,自然也无法让人放心信任。

    天元如果想要知道什么事情,确实可以去观察,但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他不会专门在我身上投放注意力,更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关注我。

    对于他来说,之前的我大概和其他普通咒术师没什么区别,就算是诅咒师,对经历了千年岁月的他来说也不足为奇。这么一个普通的、没什么值得多注意的人突然找到他,说想要解决掉羂索,解决掉这个只有千年前同时期的人才知道的名字,他会怀疑目的才正常。

    他说:“如果你真能预知未来,确实可能知道羂索的名字。但还只是个孩童的你,为什么会早早潜伏于羂索身边为封印他做准备?仅仅只因为预言中他是恶人吗?”

    为正义而行动的说法太空泛了,要让人相信一个孩子能有这样的觉悟也太难了,出于私心反而更能取信于人。

    于是我回答:“世界会怎样和我完全没关系,羂索是好人还是坏人也跟我没关系。就像外面那个夏油杰,他杀父弑母叛离咒术界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会因此将来被五条悟杀死,尸体被羂索偷去使用,术式也将被羂索拿来对付咒灵化的你,将全人类同化。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都将因为这种因果而被破坏掉,这才是我绝对不接受的!”

    “所以我会想尽办法破坏那种未来,破坏达成那种未来的因果!”

    我目光坚决而笃定。

    “所以我会阻止夏油杰成为诅咒师,绝不让他站到五条悟的对立面!所以我会早早就引诱羂索来接触我,早早潜伏在他身边,就为了时机合适的时候背刺他!所以,我不是来找你商量的。”

    我偏执而任性的,以绝不接受拒绝的姿态对天元说出了最开始的那句话:“我要知道狱门疆的所在!”

    “我要得到狱门疆!”

    面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态度才能得到合适的效果。

    比如这种一往无前的坚定和强势,如果是对五条悟使用,他更大可能的反应会是偏不给我,甚至会拿着我想要的东西故意到我面前晃悠,然后极为欠揍地撩拨我去他手里抢。

    如果面对的是夏油杰,那么加上一定量的示弱和倔强就好了,他同样和五条悟一样有恶趣味,但他比五条悟懂得点到即止,挠到了痒处就会尽兴收手。

    而面对天元,这样就恰恰好。不用太多的情绪成分,那样反而会给他一种不稳定感。所以只要坚定、偏执、不达目的不罢休这种指向一致的强力标签就够了。

    加上之前我已经通过寥寥数语将羂索还未执行的、还无人所知的计划说了出来,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他确实会如果所说那样去做,但如今已咒灵化的天元尽可自己去思考判断其可能性,来决定是否相信我。

    曾经的他只能和星浆体同化,而咒灵化的他如今确实可以和全人类同化,夏油杰那调伏咒灵收为己用的咒灵操术也确实可以对咒灵化的他使用,羂索的特殊术式也确实是可以通过侵占死者的身体使用原主的身份和术式等一切。

    到底是拒绝相信我还是姑且相信我?这个问题天元并没有思考太久。

    说到底,对于他来说,提供一个狱门疆让我尝试封印羂索也不算特别大的冒险。如果我失败了,他还可以让五条悟去回收狱门疆。

    他提供的不是狱门疆“表”,“表”在国外,不在他的结界范围内,他也无法确定精准的位置。

    “裏同样具有封印能力,而且和表不同的是,由表所封印的,可以通过裏解封,但由裏封印的,只能通过裏解封。”他抬手打开一个结界窗口,伸手进入窗口另一边的空间,拿出了狱门疆“裏”。

    现在的“裏”还没有被他封印,处于可使用的状态。

    “如你所想,拥有六眼的五条悟能看到咒力的流动和附着物,但羂索没有六眼,所以虽然他能感应到狱门疆的气息,但也只能判断在不在某个范围内,不能精准判断位置。所以这是你可以利用的地方。”

    “不论你成功与否,我都会通知五条悟去回收狱门疆。”他说。

    我没有异议。

    “我会告诉你封印的咒语,但不会告诉你解封的咒语。”

    我同样没有异议。

    “那么你需要的诱饵是?”他问。

    我回答:“夏油杰。”

    “我要用封印夏油杰做诱饵,引诱羂索到场协助我。他会愿意的,因为封印夏油杰,相当于给他创造出轻易杀死夏油杰的机会。”

    夏油杰死了,他就能占用夏油杰的身体,羂索不会不动心。

    而如果他来协助我,就能在事后及时把狱门疆带走。至于到时候是直接抢走还是哄我愿意让他暂时帮忙保管狱门疆,就看他打不打算和我翻脸了。

    “另外,我还需要两面宿傩的手指。”

    “为什么?”

    “之前已经确定了,我的术式对两面宿傩的手指有效。高专的忌库中保管了好几根不是吗?这种危险物品既然能被毁掉当然是毁掉更好,所以我要毁掉。”

    咒术界的常识之一——两面宿傩的手指这种类型的强力诅咒物无法被破坏掉。

    违反常识的话,自然不可能一说出来就被相信。

    我伸手:“你可以先拿出一根让我证明给你看。”

    是坦然而自信的态度。

    天元再度开出一个结界窗口,伸手从忌库中拿出了两面宿傩的手指,一共四根,都缠着封印用的符文布条。

    我从他手中接过一根,解开了上面的布条。

    倒不是不解开就不能使用能力,而是解开封印,才能让两面宿傩看到我并听到我说的话。

    不是什么好话。

    我说:“已经只剩下十九根了,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呢?两面宿傩。”

    “好了不多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这就是即将被我毁掉的第二根了。”

    话音落,手指便在我手中变成了一颗蓝莓。

    一手将蓝莓递过去给天元检查,一手伸过去接其他手指,我说:“你就当不同的能力体系中偶然出现的可以互相干扰的特例好了,比如用科学打败魔法。”

    蓝莓是真蓝莓,一掐就会破皮榨汁,天元不得不相信我确实能破坏掉两面宿傩的手指。

    剩下的三根手指中,我继续拆了两根手指的符文布条,再变成蓝莓,留下最后一根没动。

    “羂索一直以为我身上还保留着一根手指,所以这根手指我要留下来备用。”

    到这个时候也没必要拒绝我这拒绝我那了,所以对于我留下一根手指的行为,天元没有表示什么。

    他只是静默了会,开口问:“既然你的能力对两面宿傩的手指都有效,那么要改变你所预知到的未来,还有一种更简便的方法不是吗?”

    我拿着手指不说话。

    良久后,才回答:“没错,原本我会以人类的大义为名头,胁迫你自愿带我去你本体面前,让你自愿被我祓除。”

    “但是……我已经决定留一分余地了。”

    我抬头看他:“而且就算没有你,羂索也不一定就全无办法,所以,他是一定要解决掉的!”

    要让夏油杰协助,就至少要告诉他一部分计划才行,总不能到时候真打起来,反而让羂索有可乘之机。

    天元说之后他帮忙和夏油杰说,免了我长篇解释的麻烦。

    我出去的时候,夏油杰就在外面等着。

    看到我出来,他没有直接就问我见天元的结果,而是如同调整好了所有心情一样,对我笑了笑。

    “关于你的警报好像取消了,所以没有人找过来。”他说。

    这应该是天元做的,我没有表现出意外,只是告诉他:“我和天元已经谈好,接下来该你进去了。”

    夏油杰微讶:“天元大人要见我吗?”

    “有事需要你协助。”

    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像他留在原地等我一样在原地等他,我径自离开了高专。

    我记得仙台也有一根手指,存放在将来虎杖悠仁会就读的一所高中。我不记得学校具体的名字,不过问天元应该能问出答案,但我没有问。

    那根手指暂时不能动,那是虎杖悠仁将来正式成为两面宿傩的受肉的钥匙,现在就去毁掉的话,找不到不牵强的能够让系统接受的说法。

    而且,以两面宿傩的性格,毁他一根手指作为对他的挑衅就很足够,更不用说已经毁了四根。

    两面宿傩、狱门疆、羂索、夏油杰、五条悟,还有……

    一遍又一遍地推演计划,车窗上映照出我嘴角充满算计且算计即将得逞的弧度。

    [系统,大幅拉高五条悟和夏油杰好感度的机会来了。]

    系统显得很激动,很兴奋。

    因为前期好感度越高,后期质变成的爱意值也会更高。

    很满意它这不出所料的反应,我不由加深了微笑弧度。

    看着倒是和它“志同道合”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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