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让檐上啁啾的雀鸟吵醒,青欢下床伸了个懒腰。
推开窗往街上看去,街上还没什么人。
睡也睡不着,小风一吹吹彻底清醒了,不如去外面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便带些早点回来。
才下楼,就听见大师兄喊她。
“大师兄?你怎的也醒了?”青欢朝他挥挥手。
“我本就眠浅,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匡连海也关上房门下了楼来。
匡连海看着她的笑靥,心中一软,神色也柔和了起来。这两日在枫林镇,虽然与青欢同行,可却不似从前那般形影不离。他能感觉的出来,下了山的师妹与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姑娘不同了,她满怀心事,经常想事情想到出神。
“清晨的空气好,我去散散步,然后再带些早点回来给你们吃。大师兄,要不要一起呀?”青欢站在门口笑着看他。
匡连海点点头,与她一同出了门。
“大师兄,你想入朝为官吗?”这些天又忙又乱,她一直没和大师兄谈及这个话题,如今四下无人,她才想问一下。
“为何这么问?”
“金鳞岂是池中物,我知道的大师兄从来不是默默无闻之辈,其实只要你愿意,以你的天资和能力,想做什么都会成的,不过是时间问题。”青欢想了想如实说道,不过,她还是有担忧。
“没想到师妹对我评价如此之高。”
“自然,你是我大师兄,做任何事都最厉害的大师兄。所以,大师兄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如果你真的想要走仕途这条路,我也支持你。”这朝堂上,站队、选阵营是很重要的,无论如何青欢都希望他能顺遂,等到了京都看看情况,她想着不如求哥哥或者父亲帮忙。
如今看来选择李唐一族很不明智,但以后大师兄会明白的,现在嘛……还是先不告诉他了,她自己先探探底。
“青欢希望我走仕途吗?”
“大师兄?其实说实话,仕途不好走的……”
大师兄都问了,她也不想骗人。
“青欢不喜欢,那我便不走这条路了。”匡连海看她从说起这件事眉眼就没舒展过,这说明,她对此事很排斥,其实他只是想陪着她罢了。
若是有一官半职能和她相配,他一定义无反顾的去争取,但若是她不喜欢,那他就不去做了。
买了早餐,以后时间也不早了。他们俩往回走,碰见了潘玉,正和一个穿银甲的小将军当街争执。
“这是什么情况?这不是那天那个人吗?”青欢很是惊讶。
“那是押解罪犯去京都的,是武三思的侄子武官龙。”
“大师兄,你怎么知道的!”青欢很诧异,她大师兄怎么会知道这些的。这人是武官龙的话,他岂不是潘玉未婚夫了,那他押的该不会是李玉良吧!
“是我……是我打听到的,刚刚他们进镇子惹了不小的动静,我就打听了一下。”青欢一问,匡连海没由来的有些紧张。
“原来如此。”青欢不疑有他,眼看着那边有掐起来的架势,她立刻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匡连海。“大师兄,我去看看,小师妹可不能和这些人闹起来。”
眼见着潘玉一边一边喊着死老鼠,一边往外抽剑,青欢一个借力闪身到她眼前,又把她的剑推回去了。
“玉儿,把你的剑收起来!”
“小师姐,你来的正好,这有只死老鼠,气死我了!我要让他缺胳膊断腿!”潘玉一看自己人来了,气势更足了,还要往外抽剑。
青欢又给她推了回去,手点过潘玉的手腕,趁她手失了力气,把剑直接夺了过来。
“小师姐!你做什么!”
“这里是大街上,来往都是行人,你在这里大打出手,伤了人砸了东西怎么办!规矩都白学了!你莫要说话。”
青欢很少这样训斥潘玉,平日里随便怎么样都行,但是此刻她不能让天山派跟着丢人。
她转过身看着那个小将军,英气十足眼中有贵族自带的傲然,看着算是个清正的人。
她朝武官龙客气一笑。“这位……将军,我师妹心直口快,有冒犯到你的地方请见谅。相信你不会和小姑娘计较那么多,实在抱歉我带她回去。”
“无妨。”
话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武官龙听见潘玉喊她小师姐,这个小师姐也是一身俊俏少年郎的打扮,但看她言行举止,确实比潘玉稳重的多,之前的大师兄武功高深莫测,现在这个小师姐的身手看起来也不简单。
这个从未听说的天山派,果真是卧虎藏龙。
“死老鼠,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潘玉不甘心,但是她打不过武官龙,也打不过小师姐,气的跺了跺脚跑了。她身边的小丫头一看,立刻把武官龙手里的荷包夺回来,喊着小姐等等我也跑了。
青欢叹了口气,没去追她,朝武官龙一拜,就去找等在不远处的匡连海了。
这两个人如果以后凑一起搭伙过日子……青欢已经想到那鸡飞狗跳的场景了呢。
“小师妹这婚事啊,要是成了,好的话是欢喜冤家,不好的话就是凶案现场了。”青欢接过匡连海手里的点心早餐,朝他说着。
“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师妹她……很难拒绝。青欢,如果……”匡连海说着,转头去看青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皇帝赐婚,小师妹躲不掉的。那么青欢呢,若是她也被安排了这样的婚事,她会拒绝吗?
“嗯?如果什么?”青欢听他话讲一半没了,就问道。
“没什么,我是说我们买这么多早点,如果你不努力多吃,估计吃不完了。”
“那没事啦,我争取多吃点,实在吃不完的,当点心没事的时候吃着玩嘛。”
……
“小师姐不帮我,大师兄你也不打算帮我吗!”
“青欢说的对,你不要闹小孩子脾气,你可知道……”匡连海对这个动不动就炸毛的小师妹很是头疼。
潘玉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气死我了!我不要吃东西了,小师姐,大师兄,我真的要生气了,你们居然不帮我。你们居然帮那个死老鼠!我不会善罢甘休的,等着吧,我一定会叫他好看的!你们都不帮我也没关系,就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一定把他宰了。”
客栈里暴走的潘玉,还咽不下这口气,对此事耿耿于怀。
青欢就看着,顺便把热腾腾的包子递给匡连海和潘玉的小丫头春香。
“谢谢李小姐。”春香高兴的接过。
“你还吃!就知道吃!刚才吃饺子没吃饱,吃气还没吃饱吗?”潘玉正生气,见自家丫头还傻呵呵的吃吃吃,她更生气了。
“你的脾气,要是我亲妹妹,我一天要打你三顿。”青欢也不惯她的毛病了,把包子往春香的手里一塞,冷脸看着她。
“小师姐!你还凶我!”潘玉更委屈了,小师姐从来都是温柔可亲,很少会这样凶她的。
“那个将军是何人你可清楚?他们为什么来这里你可知道?但凡是官兵出动,那必定是有要事,你以为他们是出来找你玩的!”
“李小姐,我知道一点儿,他们好像是抓了个叫李玉良的人,犯了大罪呢,重兵把守把客栈都包了。我跟小姐本来是去吃早饭的,结果被轰了出来。”春香吃着包子,就把早上的事说了。
早上自家小姐之所以和那个将军大打出手,就是因为这件事,吃饭吃的好好的被赶出来,赶出来后装银子的荷包又丢了,丢了就算了,那将军还拿着丢掉的荷包讽刺小姐吃饭没给钱。
“死丫头,就你多嘴!”潘玉听了觉得丢人,不让她说了。
青欢一听,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是李玉良。
“玉儿,你知不知道那个被你喊死老鼠的是谁。”
“我管他是谁,在我这里,他就是一只死老鼠!”
“那是武三思的侄子,武官龙。论起来,当今圣上是他皇姑奶奶,昨日你说的那个赐婚,不出意外就是他了。”青欢说着,瞥她一眼。
“什么!!!”潘玉这下更坐不住了蹭的站了起来。
因为潘玉一通闹腾,一顿早饭吃成了午饭,青欢看她不言不语,吃个包子和生吞活剥谁一样,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倒是她的小丫头春香,很是活泼单纯,青欢随意问了两句,她快把她家庭情况都报出来了。
工部尚书潘有利,阿兄和她提过,能做到二品官员,绝不可能是个普通人,怎么也算得上个老狐狸吧,可怎么养出来的女儿这么天真又闹腾呢?
之后一直到晚上,青欢都在想一个问题。李玉良他究竟有何特殊之处,需要武家人如此大动干戈?实在是太好奇了,她……想去看一看。
夜半三更,街上除了打更声以外,万籁俱寂。
青欢粘好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假脸,又装了几个暗器,推窗出去了。
微风从窗前掠过,风过无痕。
来到春香所说的枫林客栈,青欢站着后院墙角的树梢上,看着一处被三四个官兵把手的柴房。大晚上的,这样明显的把守,是深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重要犯人吗?
看这个样子,想靠近恐怕很难了,青欢只是好奇想来看看,如果能靠近了见一见那个李玉良,了解一些情况当然好,但现在这样子,恐怕是不行了。
算了,就当是晚上出来放放风,她还是回吧。
可她刚要离开,就听见了兵戎相见的声音,那好像是是前院打起来了,火把的光一下子亮起来,怕被人看见,站起来的青欢只得蹲下隐在树里。
“到底是谁……”她叹了口气,看来以后出门是一定要翻一翻黄历的。
她想等着动静小了再离开,却又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真的有人来劫李玉良!
那是个精瘦的老头,一头鹤发打扮古怪,看着就像江湖中人,这身手……
青欢看着都来不及开口就被干掉的守卫,嗯,这身手,十个她也不是这老头的对手。
她根本不用考虑要不要拦,根本拦不住,她还是继续躲着吧。李玉良要是被带走,说不定也件不是坏事。武三思他这么针对李玉良,是打算就地正法的,偏女皇陛下要让他进京问罪,阿兄说了,李玉良是很难平安的到京都去的。
这老头,不知道是敌是友。
这个武官龙,也是倒霉,得了这样一个棘手的差事。武三思是不是打算连自己亲侄子都坑?
看着李玉良让那老头轻而易举劫走,后院也倒了一片,青欢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她再待下去,到时候很可能被当成怀疑对象,溜了溜了。
说起来,青欢别的不行,最好的就是轻功了,在山上时除了师父和大师兄,没人能发现她藏匿在何处,即使是这样,她依然小心翼翼的从后院掠过前院。
看着眼前打斗一片混乱,她本不想多逗留,可是……
小师妹一身夜行衣,那张明晃晃的脸暴露在所有人眼睛底下,此刻被武官龙的红缨枪挑的毫无还手之力,不用多想,她得下去救潘玉。
但有人比她还快一步。
是大师兄!
这种时候了,自然是越快逃脱越好。
青欢从腰间取下一丸烟弹,朝着武官龙砸了下去,嘭的一声呛人的烟雾四起,青欢撂了就跑,不再回头。
看着眼前的烟雾,匡连海一震,一定是青欢!本想看看青欢的位置,但身边还有个小师妹,他只能抓着潘玉离开了。
等青欢确定已经安全了,她才揭掉脸上的假面,取出一瓶药水把它溶解掉了。看着融掉的面具,青欢打算回客栈,可是想到潘玉,她又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得去找狄仁杰。
她一身灰扑扑的衣袍,站在狄仁杰房门外,刚要敲门就听见提提踏踏的声音,扭头一看是陶甘和马荣。
“李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还穿成这样!”
“说来话长,我找狄大人有事,你们这是……”
“潘姑娘劫了一个犯人,我们要给大人汇报,李姑娘,你看……”陶甘的意思青欢明白。
“那看来是同一件事情了。我和你们一起见大人。”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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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就是这样了,狄大人,我小师妹今日与那位小将军发生了口角,今天一天都在念叨要他好看,所以她真的只是去出气的,绝不可能劫人。而且,我见到那个带走李玉良的人了,是个老头,看起来是江湖中人。”
“李姑娘,这事你只说与老夫就为止吧,莫要再让其他人知道你曾在那里出现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陶甘、马荣,你们也要记得,不可往外说。”
狄仁杰知道她身份特殊,这种时候她能为了潘玉跑来找自己,说明她真的只是无意看见。绝不能声张,把她害了。
“是,大人。但是李姑娘,我还有一事不解,你既然见到了!你见到了为什么不拦……”马荣疑惑的看着青欢。
“打不过,我去拦的话,你现在看见的应该是我的尸体。”青欢也直说了。
马荣一听面露尴尬。也是啊,她一个娇弱温柔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对方的对手呢。
“什么尸体,小师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潘玉推开门,她已经换下了一身的夜行衣,昂首阔步的进来了,身后跟着匡连海和春香。
“青欢!你怎么在此处。”匡连海看见她,显得有些紧张,他在担心。
“我……”青欢开口不知道如何解释。
“没什么,李姑娘发现你不在,怕你出事很担心,就跑来找我,说怕再见到的是你的尸体!说吧,潘姑娘你,你又惹出了什么事了?”
狄仁杰开了口,青欢一听,知道他不想潘玉知道的太多,于是她乖乖站在一旁。
“哎呀,能出什么事,不就是因为一只死老鼠!”潘玉一听,立刻滔滔不绝的和狄仁杰说起今天的事情,来龙去脉说的极其咬牙切齿。“我长话短说吧,就是今天早上……”
青欢在一旁听着,低眉顺眼。
匡连海则一直看着她,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他最清楚,刚才帮他们脱身的是青欢。那个烟丸,是她折腾出来的,除了她只有自己知道。
他看着青欢翻窗离开的,出于担心他也跟了出去,却没想到小师妹和人打斗掉了面纱,他只能先捞小师妹。青欢为何出现在那里……是她想要劫走那个李玉良吗?如果是这样,她不该出现在狄大人面前,万一被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我就是想出口恶气,谁要劫犯人,刚刚还有个人砸了股烟出来,说不定就是他劫的那个叫什么李玉良的人呢!”潘玉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
“不可能是那人!她是在救你。”匡连海立刻反驳,潘玉是不是疯了把青欢也卷进来。
“谁知道是不是想更好的嫁祸我。还有,也有可能就是武官龙监守自盗啊,他叔父可是武官龙哎,上梁不正下梁歪啊!”潘玉觉得大师兄傻了,这会儿正是洗脱嫌疑的好时候,管对方到底是不是呢。
青欢则挑了挑眉,这个小师妹啊,平日里不动脑子,这会儿甩锅的反应挺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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