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台中央的美丽女子舞姿曼妙,水袖翩然起落。
一回眸一转身、一扬腕一勾足,无一不惊起一片惊艳的呼声。
但呼声被陈夫子打乱,台上的祝英台和梁山伯也惊慌失措起身要跑。台下乱,台上乱,闹闹哄哄一团,英婵看的心惊肉跳,害怕陈夫子和马文才把他们抓住了,好在梁山伯拉着祝英台跑的快,已经噔噔噔的往楼上跑了。
这下不光是陈夫子他们捉人,老鸨也开始捉人,到嘴的美人儿,怎么能跑了。
他们二人跑的快,还是朝着这边来的。
“小知了?”张不悔侧头看她。
“先别急,再看看。”
英婵没有让张不悔动手,他们在暗,能不动手就别动手,男女主角是有光环的。
眼见着他们快从自己身边经过,还给了几位姑娘祝英台头上的发冠,要她们拦住陈夫子和马文才,然后继续往前跑,英婵赶紧侧了侧脸,梁山伯与她擦身而过。
见他们跑到尽头,竟冲到人家姑娘的屋子里去了。英婵愣了一下,去看张不悔。“三哥,那是谁的屋子?”
“我不知道!我可是个正经人,来这里是听曲儿的,哪认识那些!”他摆摆手,给自己辩解。
“那就是玉无暇的屋。有趣,今天可有戏看喽!”云岫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双手抱于胸前,咯咯的笑。
“马太守也在里面!那岂不是撞上了!”
不怪英婵惊慌,祝英台和梁山伯撞上马太守,这已经够尴尬了,若等下陈夫子和马文才再追去,呵呵,大型社死现场。
“你们不要碰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许动我,不许动我!马文才,你快救我!”
陈夫子大喊大叫的被几个姑娘围着,那凄惨的呼救好像比唐僧进了盘丝洞还惨。
英婵看着哭笑不得。
“小知了,你们书院,连夫子都这样单纯啊!啧啧啧,看来书院这地方还算适合你。”
“夫子这人吧,就是刻板些,教条太重,不算是恶人。”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夫子在那些姑娘手绢下惊慌喊救命。
反正有马文才在,他应该不会被吃了。
结果……她这才发现,马文才居然也被几个姑娘围住了。于是她有幸看见了马文才被美女环绕的窘迫与束手无策。
的确难得一见,若是拦住他的是男子,此刻怕是全叫他撂翻了,但他又不想那些姑娘碰他,也不愿意真的伤害弱女子,便进退两难了。
不过不打人也有不打人的法子,他扯了几条窗帘把人家姑娘们捆的像白菜一样捆起来推到一边。英婵这下算是知道,她的舍友是如何不解风情了。
他好像急着抓祝英台他们,自己脱了身也没解救夫子,而是继续追梁山伯,眼见着就要跑过来了。英婵赶忙把头一扭在张不悔身后躲了躲。
“小知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这也是我们同窗,是来抓人的!但愿九姐他们已经跑了……”
“不怕,真的发现又怎样,你哥能打得过他。”张不悔拍一拍自己的胸脯。
“那倒……也不必。”
“你不放心,我替你去瞧一瞧。”云岫正愁没理由凑热闹,这下好了。她让英婵和张不悔在这里等着,她去听一听墙角。
英婵虽然好奇,这人都陆陆续续的进了人家花魁的屋子,里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是贸然靠近又不行。
话说,马文才怎么会来?
她原本想着,九姐他们遇到的最大的麻烦是被老鸨识破,然后被围困在楼里,但没想到,比预想还可怕的是既被老鸨堵截,还让陈夫子和马文才围追。
难道就是在这里,马文才确认了九姐的身份?然后这一舞之后觉得她与众不同,惊为天人,加上和梁山伯较劲,只要梁山伯有的他都要想办法得来,所以他就开始接近祝英台,想要得到她的青睐,然后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他就着魔了开始巧取豪夺!
“也对,都两年了,如果再不发现,都要毕业了,这故事不就崩了……”
英婵喃喃自语的分析着,觉得今天这事儿她根本不用操心了,这不过是推动故事发展的重要节点,自己瞎参合才不好呢。
反正马文才是喜欢祝英台的,不会真的伤害她,就是梁山伯可能要被迁怒。
她这样想,心底莫名有些酸涩,为什么要觉得酸涩?真是的……难道是觉得以后要失去马文才这个还算说得上话的好朋友吗?
才想着,没片刻,楼里的老鸨也冲进去了,然后马文才和老鸨一前一后的出来。
“你想白嫖啊!快拿钱来!”
“放开!简直不可理喻!不知廉耻!”
他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甩开喋喋不休的老鸨走了。
见他没有带走梁山伯或者祝英台,英婵这才松了口气。云岫也笑眯眯的朝他们两个招手,他们才走过去。
“这下放心了?捉人的反被捉,呵呵呵。那玉无暇能当花魁也不是空有一张脸的,听说她曾经也是大家闺秀,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变故了,卖了身去。连我这么个不识字儿的都知道清白这东西不是逼不得已要好好保着……不过,人家豁的出去,活的也比我潇洒,我啊,又想要钱还想要尊严……嗤,自己听了都觉着可笑。”
站在花魁的门口对人家评头论足,终归是不好,云岫感叹两句也算完了。
英婵点点头。“无论怎么说,今日要谢谢云岫姑娘。姑娘,是个玲珑剔透的人。”
“这人长得美嘴也是真甜,谢什么,在我屋里喝茶,也是要收钱的。”
“是该给的。”英婵笑了,说着就要取钱出来。
“呀,真是个老实姑娘,我是在说笑呀!”云岫说着没忍住的隔着面纱摸了摸她的脸。“今天我也算搏美人一笑。”
“云岫,你别吓着她了。”张不悔赶紧护了护,自己这位知己性子直脾气也呛人,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喜欢听她弹曲儿。
“小气,我能吃了她……好了,再在我屋里坐一会儿,等这些乌烟瘴气散了,你们就回吧。”云岫笑骂张不悔一句,倒不是真的生气。
英婵只管跟着张不悔走就是了。
可刚抬脚,就听见一句让英婵为之一震的话。
“你把我的玉姐姐藏到哪里去了!你把她还给我!”
声音一听便是祝英台,英婵以为她已经走了,没想到她还在,可让她在意的,是玉姐姐三个字。就好像是好久之前埋在暗处的记忆,一下子被掀开,暴晒在阳光下面。
“小知了?走了。”
“三哥你们先进去坐,我等一下去找你。”英婵的腿像是扎了根,她真的太在意那三个字了,心在狂跳,门的里面到底是谁。
她深呼吸几下,心底里有一个猜想,是那样的可怕,让她都无法深想。直到里面没了声音,她还站在门口。
几番挣扎下,推开了花魁的门。
比之云岫姑娘的屋子,这一间华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彩绸缎垂帐、纱帘布置雅致,似有若无的香气环绕着,屋里的花魁姑娘就背对着英婵站着,穿着一身白丝绸的里衣,显得单薄可怜。
听见推门声,她惊慌失色的回头,泪珠子跟着坠落下来,那张温婉秀丽的脸映入眼帘。
“玉……姐姐。”
那张依稀可见的温柔的脸她再熟悉不过,只是如今这张脸上,多了她从未见过的万种风情。
“……阿婵?你是阿婵!”玉无暇听见她叫玉姐姐,恍惚间如同隔世的记忆被打开,这样叫她的,除了刚刚愤怒悲伤的离开的祝英台之外,只有一个了。
可是,不对,她怎么这副胡姬打扮?莫不是,她也被人害得,来了这污糟之地了。
“真的是你,玉姐姐,怎么是你啊……你……”
英婵的心并没有因为认出对面的人而放松。反而越揪越紧,越扯越疼。她不是和情郎双宿双飞了吗,为何几年不见,是在这里。
她犹疑的走到了黄良玉的面前,慢慢揭去脸上的面纱。
“阿婵,你为何在此处?谁带你来的,谁把你带来的!”看着面纱下露出来是熟悉的脸,黄良玉也慌了,她堕落风尘,是她的命,可阿婵是为何,为何这副模样这副打扮。
“我来,我来找九姐。她过来救人……我就不放心,不放心才来的。本来要走了的,可刚才在外面听见了她喊玉姐姐,我觉得不对……呜呜,我一定是做噩梦了,怎么能在这里梦见你呢,不该是这样的……呜呜呜……”
英婵语无伦次的说着,几次哽咽,最后忍不住的哭了起来。想到刚才云岫姑娘说的话,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把那花魁玉无暇和黄良玉放在一起。
不该是这样的,她明明是欢欢喜喜的离开的,就算故事的结局不完美,也不该是这样的,不该!
“阿婵,你别哭了。别哭,我在这里已经习惯了。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和英台,我这个样子,不该见你们的。你快些离开这个地方,英台她生气了,你回去替我给她道歉好不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你曾经还劝过我啊……”
黄良玉看她哭,赶紧伸手去给她擦泪,可手伸到一半又想起现在的自己实在是太脏了。那颗已经千疮百孔麻木的心突然蛰着疼了起来,她记得的,记得英婵曾经拉着自己的手,说自己的八哥是她的良人,说想要自己做八嫂。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但英婵却已经抱住了她,哽咽的哭了起来。
“到底是谁,那个该死的混蛋人渣,到底是谁。他带你走,就这样毁你!我不会放过他!”
“阿婵,别哭了,别哭了,怪不得别人。我咎由自取罢了,你不生我的气,我好开心。可以后,你别再认我了……黄良玉已经死了,站在你眼前的不过是个伤风败俗的女人……不值得同情。”
“不,你永远都是玉姐姐,玉姐姐没关系的,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会带你出去的。”
“阿婵,你……”
两个人正在这场久别重逢里相拥着难过哀伤,窗户却咣当一声被人踹了开来。窗外的人身手矫健且气势汹汹。
“今天我非搜不可!你……英蝉!你果真在这里,该死的,他们真带你来这里!”
来人不是别人,是落荒而逃后又杀回来的马文才。
和英婵的猜想完全相反,他今日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抓祝英台和梁山伯的,他来只是为了找祝英蝉。
今日上课就没见到她人,问平安,她说和祝英台他们在一起,原本是不担心的,可和陈夫子寒暄时听见银心和四九吵嘴,说梁山伯拉着祝英台去了青楼。
英蝉和祝英台在一起,梁山伯拉着祝英台去青楼,那英蝉肯定也就去了,简直是疯了,梁山伯简直是疯子,带两个姑娘来这样的地方!
他带着夫子来抓梁山伯,一是为了让夫子好好罚他,最好能把他给赶下山去。二是,绝不能让英蝉出危险被认出来,他是要带她离开的。
可刚才他眼睁睁看着祝英台穿着衣裙带着环钗在舞台上跳舞,却怎么也没看见英蝉的身影,简直是要急疯了。在追到这女人屋里,还来不及搜查一下就让她缠着调戏,他从来没觉得如此丢人。被逼无奈的落荒而逃,可想到还没找到的祝英蝉,万一她也在青楼里,万一她出事了怎么办。
一定要找到她,绝不能让她出事!所以,躲过那该死的老女人,他又从后院翻了回来。
根本没想到马文才会杀回来,英婵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黄良玉却已经反应过来,一把将英婵拉在自己身后护着,往门口推去。自己笑的风情万种的迎上去,调笑一般的开口。“怎么……公子刚才没得逞,心里不舒坦,又折回来了?还翻窗户啊!真是……如此急不可耐呢。”
“你滚开!”马文才不想和她再纠缠,他只盯着英婵看,看她那张娇艳欲滴的脸,眼里还含着泪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
“哎呀呀,公子那么凶做什么,奴家被你吓着了。你这样,哪能叫我服你呢?”黄良玉一边推着英婵往门外送,一边攀上马文才的手臂,拖住他。
“你放开,别逼我动手打女人!英蝉,你过来,跟我走。”马文才眼见着英婵脱身要离开了,心里也急。
本来已经反应过来要夺门而逃的英婵,又生生顿住脚步。她不能这样跑了,马文才生起气来,万一真的动手伤害了玉姐姐怎么办,就算不会动手,可他家大势大,回头报复她又怎么办?
一人做事一人当,反正九姐已经走了,马文才没抓到他们俩就好。自己……算了,这提心吊胆的书她本来也就不想念了。
此时黄良玉已经被马文才拽了个踉跄,而马文才已经伸手要去掰她的手腕了。英婵一个箭步冲过去。
“住手!玉姐姐,你没事吧?”拉开他们两个,英婵赶紧去看黄良玉的手,已经红了一片了。
“你怎么不走,回来干什么!”黄良玉却急了。
“都被看见了,躲有什么用,又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她一边说一边抱了一下黄良玉,在她耳边轻轻说。“玉姐姐,过几日我再来见你,你和云岫姑娘说,我是自己走的,别让我朋友担心。”
这会儿已经不是说话的时候了,自己突然被带走,得让张不悔放心。
“你抱她做什么!还不快和我离开这里!”
“你先别拉我,我自己走。”
马文才一看她还去抱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气不打一处来,把她从那女人身上扯下来,一看英婵那身胡姬打扮,带着珠坠的腰带束的腰肢纤细,白玉色的脖颈、皓雪似的手腕与脚腕全都露着,他看的太阳穴直跳。
“穿成这样,成何体统!胡闹!”
三两下的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兜头盖脸的把英婵裹住,冷着一张脸,护着她就往外走。
“你这又干什么!”
“别闹,先出去再说。”
“阿……”黄良玉想拦,可自己以什么身份拦呢。
刚才她说去找云岫,先找云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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