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声消，人流渐渐散去，只剩下一院的残羹剩饭。
焦娘子和丹娘子打着哈欠收拾碗筷，时不时小声说上几句话，伴着昏黄的灯火，送走了最后两三桌客人。
“小娘子，那我们便先回去了。”
几个人商量一下将桌椅收拾起来，又将碗筷一一收拾洗刷，各自搭拢着睡眼往家去。
姜果点点头，目送几个人离开，而后又检查了门窗，确认一切妥当，这才准备关上大门。
“姐姐，这梯子呢？梯子还没放好呢。”
姜善三两下跑到院角，指着墙角的木梯。
本来也只是说说笑，如今治安倒也说得过去，没怎么听说过偷鸡摸狗的事，孩子玩笑话而已，说一说也就过去了。
不过看姜善认真的模样，姜果还是招呼了陈安平，两个人一块将梯子抬起了柴房。
“走吧，天色也不早了，回去早些洗洗睡下，明天还有的忙呢。”
一边三个孩子也各自歪东倒西，看样子也困的不行。
年纪稍小的姜若早就睡着了，这会儿正靠在李笛怀里，呼吸绵长。
付园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店门，又望向远处山腰上的养猪场，难免心生好奇。
“这朱屠户家每夜里总歇的这么晚么？”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人也纷纷回头看了几眼。
“许是吧，也不知这夜里都忙了些什么。”
随意说了几句，终是低下了声音。
时间不早，除却深巷里偶尔响起的狗吠，整个路上都是寂静。
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忙碌了一天，早已筋疲力尽，没有几分闲聊的心情。
等到收拾回房，姜果却靠在床边，半搭拉着眼睛，呆呆地望着一处出神。
“怎么了？”
陈安平走过来，掀了被子坐下，轻轻拢住她的肩膀。
“心里闹得慌。”
“是不是吃坏了胃口？夏日里虽炎热，凉茶也不能喝得太多。”
姜果摇头，显露出几分心烦意乱，终究是按了按额角，说了几句自我安慰的话。
“许是吧，不然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心里闹得这样厉害？”
两个人又小声说了几句话，终是困意上了心头，各自闭了眼，很快进入梦乡。
……
“怎么样？”
就着半高灌木的掩护，一个身影无声落在墙边，鸣蝉不歇，要是哪个人起夜瞧见这么一个人影，怕不是要吓昏过去。
话音刚落，又从阴影里走出另一个影子。
“没有发现。”
“我这边也没有。”
从后头屋檐下又翻出个人，三个影子先后走过被月色照亮的院子一角，这才窥见他们各自包裹严实的头和身子，也难怪能在夜色的掩护下，出入如过无人之境。
搜罗了一圈，仍旧毫无收获。
三个人便同来时一样，静悄悄地将身影掩进了月色，谁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去到何处。
……
长竹靠在门边，紧紧抿着下巴，楠竹一样瘦削的脊背微微弓起，就像是一把蓄势待发的弓箭，只等猎物进入视线，就将显现出惊人的爆发力。
“哥哥。”
身后的月色里，穿着淡蓝色长衫的龚若微抬步走近。
她背对着月色，神色悉数被黑暗所覆盖，叫人有些看不清。
“……”
长竹无意识地握紧了手。
“若微，怎么不去休息？”
龚若微已经走到了长竹近前，这样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下，才能看到她一张素净的脸上全然是淡漠，仿佛下一刻便会无声无息地离开。
“哥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语气平平，似乎只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只有长竹呼吸都凝滞了下来。
“什么也没有发生。”
“哦。”龚若微点点头，突然倒退一步，又走回了黑暗里，似乎是相信了长竹。
破败的小院里，只留下她拉得很长的尾音。
“那你也早点休息。”
长竹神色复杂，靠在墙边无声地看她走远，终究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的确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改变什么。
他抬头看向天空中那轮圆月，心里却知道，所有的平静终归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编造的镜花水月。
而现在，那些来将他拉回现实的人，又再一次找寻了过来。
这场猫和老鼠之间的博弈，很快就将落下帷幕。太多太多的人跳出来，总想提醒他，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他偷来的。
他看向龚若微离开的方向。
这一次，她扮演的又是何等角色。
……
第二天一大早，姜果就看到几个人拉着板车，神色匆匆从山上下来，板车上却连半刀猪肉也不见，看样子是没能买到猪肉。
她正好奇，奈何人家拖着空空如也的板车，一个个健步如飞，很快就走过店门，身影也消失不见。
这一大早上，陆陆续续有人上山，却个个空手回来。
“今天朱屠户那是怎么了？看样子都没买到肉呢。”
人家这养猪场和跟他们这种店不一样，订的单子也是长期的稳定单子，每日供货供多少，那都是早就定了的。
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叫这么多人都跑空。
焦娘子也连连点头，“昨夜里走的时候山上还亮着灯呢，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附近来吃早食的食客也都各自一头雾水，大家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口问过路人，人家也是脚步不停。
“哪里知道呀！真是麻烦。没有肉也不早说，都等着开张呢，现在可怎么办呀？”
看样子大家也都不清楚情况，也是一头雾水被打发下山的。
有那和朱屠户家或管事或帮工相熟的，干脆相邀着一起上了山，准备亲自上门问问。
这要是出了什么大事，也要知会一声，该帮忙的帮忙，该注意的注意。
经了这么一遭，大家也没了悠闲过早的心情，各自匆匆回家，神色里都有那么几分惶恐不安。
姜果本来也还好，除了觉得这事情有些莫名其妙，倒是没有太大感触。
不过一边的焦娘子和丁四看样子也都有些不安，倒是叫她觉得有些好奇。
“这是怎么了？怎么你们看着好像也挺担心的？”
焦娘子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勉强道：
“别是犯了忌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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