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诩自私,自利,自大,自我麻痹。
现在我还知道了,我他妈还是个蠢货,实心儿的,沉甸甸的,丁点儿不掺假的那种。要能拿出去卖钱,肯定特压秤。
刚高考完的那个暑假,烈日炎炎,我已经把高考的那一套东西全都丢了个干净,却独独清晰地记得考完最后一门儿的时候,我强压着躁动不安的心绪,全身冒虚汗。
烈日当头,我的上下牙关直打颤。
一窝一窝的学生出了牢,分成四列在操场的蓝塑料棚下头等啊等,等着一声令下放我们出去。
周围全是不认识的面孔,也说不上话儿,只听见广播里环绕着《蓝莲花》那沙哑而平静的歌声,周遭“嗡嗡嗡”全是学生兴奋的吵嚷。
刚考完,不管考得怎么样,这时候都是激动的。
就在我不停擦着手心的汗时——等在那儿的短短半个小时内,我已经用掉了整整一包抽纸,最后只剩下了个塑料套子——
就在那时,我一个抬头,意外地在队伍的前半部分瞅见了一个后脑勺儿——
微微长的,浓密的,乌黑的头发,隐隐看见发间露出来的耳朵尖儿。
我一眼就知道,那是尤清,错不了。
说一句大言不惭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尤清的后脑勺。
尤清半垂着头,手上提着的包一动也不动,周遭的热闹跟他似乎格格不入,他就像是一座白玉雕塑,有着最白皙的皮肤,最优美的线条和最冰凉的内心。
反观于我,我就像一只躁动不安,蠢蠢欲动的鸭子,在炙烤下不安地“嘎嘎嘎”,蹬着小短腿儿疯狂扑腾。
当时我的后背上已经全是汗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似乎袜子也黏黏的,只觉得越发燥热,反正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没错,我在给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找借口。
脑子一热,太烦躁了,突然傻了……
随便怎么样,反正我硬生生扒开人群挤到尤清身边,不是我的原因。
绝对不是。
那一天,我的世界仿若静止。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夸张,但我现在正仔仔细细地翻着脑子里关于那天的记忆——我用自己的脑子起誓——
就在那一刻,我白时的世界,鸦雀无声。
要是我说了谎骗了你,让我来世变成鸦和雀。
于是我就在鸦和雀都是哑巴的神奇世界里,故作惊讶而又故作自然,同时故作镇定,眼神中努力无波无澜地——
看向了尤清轮廓明显的侧脸。
与此同时,强行压住声带的颤抖,笑眯眯地搭讪:“尤清?!你也分到这儿考?!”
可是,我万万没料到,尤清没理我。
他甚至动都没有动,他的睫毛细密,垂下来挡住了眼睑。他似乎一直在看着地面上的塑料草皮,深深的眼窝里盛满了阴影。
说实话,我当时有点儿尴尬。
但这种时候,灰溜溜地逃走更尴尬。再加上我从小就把“不要脸”的名言奉为圭臬,直接导致我直到现在,已经是社交牛逼症的晚期,怕是入了棺,封了土——
都救不回来了。
于是我一个迈步,直接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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