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26撒库门特-第一章 少主

    

    她知道这男人要对她做什么，几乎没有犹豫，她立即抬起双手用尽全力将男人推倒在地，并迅速转身开门迅速逃跑。

    修女们带领的圣歌队伍还没走多远，她追逐着微弱的烛光，很快追上了他们。可迎来的却是修女冰冷、诧异、怨毒的目光，平常温柔和善的修女，此时宛若凶神恶煞，冰冷的巴掌直接招呼在她的脸上，质问和斥责的声音更是比冰雪更加刺骨：“谁让你回来的？你知道得罪了贵族老爷会有什么后果吗？你这个吃白饭的东西，还有什么用？”

    修女立即拉着她返回那位贵族老爷门前，贴着笑脸、央求着贵族老爷收下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可最终也没能换来贵族老爷的原谅。

    回到教会，她便被关了禁闭，漆黑幽暗的小黑屋，全身上下都被冰冷侵蚀着。足足三天三夜的时间无人理会，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彻底遗忘，就要被饿死在这儿。

    当门被打开、微弱的光线射入、冰冷的空气侵入鼻息时，她如获新生。已经凉透的“利赫蛋糕”被扔到她面前，她宛若疯狗饿狼一般地大口大口的吃着，可惜尽管是这样的东西，也并不是管饱的，不过三、五口，被饿透的肚子才垫了个底而已，就已经没了。

    有了这么一次的经历之后，边曦钺似乎瞬间明白了教会中看到的一切，为什么大家看起来都没有精神，像是丢了魂的人偶；为什么有人惧怕洗澡、惧怕干净的衣物、惧怕白蜡烛……

    每年的新年只有一次，可需要他们端着白蜡烛唱歌的日子可不止一天。

    “你还有一次机会，要是下一次你还敢逃跑，或者不能让贵族们满意，那你就等着被丢去山里喂狼吧！”

    “还有这么多张嘴呢，教会里可不养只会吃、不懂感恩、不干活的白人！”

    边曦钺也曾一度纠结，究竟是要选择妥协留下，还是重新回到街上流浪。

    直到纠结到第二次被选中时，她还是做出了选择——她又一次选择了推开贵族老爷，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追上烛光点点的圣歌队伍，而是选择了逃跑。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怕死。

    她曾不止一次亲眼看到，那些贵族老爷将他们的魔爪伸向和她年纪相仿甚至更小的孩子，他们扯去她们的衣物，狠狠践踏、□□、侮辱、侵犯他们那幼小的身体，他们的样子，和山中的饿狼猛兽是那么相似，甚至和吃人的腐怪别无二致。

    那些被他们“吃”过的孩子，最终都被他们扔在原地，浑身伤痕累累、鲜血淋漓，没有衣物蔽体，有些甚至已经断了气……

    而最终，他们要么是被腐怪吃掉，要么是被豺狼野兽吃掉。没有人为他们收尸，也不会有其他人为他们悲伤难过，甚至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存在。

    这些事发生在熔城的街角、巷尾、仓库边、院子旁……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甚至如此频繁的频率已经让人怀疑这就是熔城的常态、贵族们的日常消遣。

    第一次撞见这样的事情，她瑟缩在远处，浑身颤抖，还被吓哭，但见过很多次之后，便彻底麻木，虽然还是会害怕，但几乎已经没有太多感觉，甚至已经无力替同伴们感到悲伤、难过。

    她并不知道那些“贵族”的名字和具体的身份，也无法一一将他们的脸记下来，只知道凡是被他们染指过的孩子，都会死去，无一例外，没有活路。

    虽然教会里的孩子通常被贵族带走后，第二天早上就会被送回来，但他们仿佛都被抽走了灵魂，身上也总带着血迹和伤痕，甚至连走路都走不稳。还有些孩子在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亲眼看着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的同伴静静地躺在那里，明明没有亲眼目睹他们经历了什么，她却能看到那些贵族老爷们正匍匐在那些娇小瘦弱的身体上疯狂啃噬的模样。

    她其实并无选择，只有逃跑。

    可是逃跑之后要去哪儿呢？

    她不是没想过去找那个善良的男孩，虽然同为贵族，但大概也是有好人坏人之分的，如果能找到他的话……至少告诉他教会里的事情吧，说不定他能制止教会的行为，救救还留在那儿的同伴们，顺便，说不定能讨要一点吃的……

    可即便她知道他的名字，却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他。好在她运气还不错，从教会逃走后的第三天，她便在广场上看到了那个男孩，她才知道，原来他竟是城主家的少爷——那是一场由城主亲自主持的盛大庆典，而他就站在城主的身前，并且以城主家少爷的身份对民众发表庆典讲话。

    刹那间，脑中忽然涌现出父母惨死时的模样。

    如果城主是好人，他为什么要派人杀死她的父母？为什么要将所有史瓦茨成年人斩尽杀绝？

    如果城主不是好人，那么他的儿子会是好人吗？

    可他救过她的命又是不争的事实……但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了解教会中发生的一切呢？如果他明知一切就是故意要将她送去教会的呢？

    一时间，年幼的女孩陷入迷惘和困惑，不知该相信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分辨这一切……

    她拖着满是伤痕、被饿得皮包骨头的身体默默离开。

    世间最可怕的，莫过于寒冷、饥饿、伤痛和死亡，比这些更可怕的会是什么？

    思绪回到眼前，边曦钺望着眼前的风景，口中不禁哼唱起那首熟悉的歌谣：

    “愿神祝福你，万事平安顺遂

    请谨记这个神圣的日子，乃是吾主诞生之日

    当我们误入歧途之时，神会从魔鬼手中将我们拯救

    噢，天赐安逸与愉悦之福音，安逸与愉悦

    噢，神将这安逸与舒适的福音降于你我

    ……”1

    温暖而治愈的旋律让她听过一次便深深记住，她一度以为这美妙动人的旋律真的拥有除去污秽与罪孽、净化人心、荡涤灵魂的作用，因此也用最短的时间学会了这首歌，每一次都用最为虔诚纯洁的心去演唱……

    但歌曲终究只是歌曲罢了，愿意相信歌曲拥有如此力量的，也许只有天真无邪的孩童。

    此刻的食堂里，正上演着颇为诡异奇怪的画面，二十几个贵族少爷小姐们，各自抱着一个碗，笨拙地捣着碗中的土豆。

    在伊尔曼的提议之下，依利特七班决定来集体亲自制作并品尝一下“利赫蛋糕”。

    煮熟的土豆，一开始烫手，可捣开之后，很快会变冷，直到土豆完全冷掉，他们也没有一个能将土豆完全捣成土豆泥。

    有人一边擦汗一边感慨：“没想到土豆泥制作起来这么难，这么看来，贝儿的礼物不是准备得挺用心的吗？”

    “就是，不管什么‘利赫蛋糕’，当做是普通的土豆泥来吃就不行吗？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脾气。”

    伊尔曼冷笑着，这才是第一步而已，还没进入正题的呢。

    这个看似漫长的过程其实也没有持续多久，伊尔曼便让大家开始品尝自己制作的“利赫蛋糕”。毫无疑问，绝大部分人吃了一口就不想再吃第二口——这半生不熟且毫无味道的土豆泥，真的不是用“难吃”两个字足以形容的。

    很多人的脑子里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词：味同嚼蜡。原本以为这只是个夸张的形容词，但没想到事件居然有一种食物能有这么难吃的味道，更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一天能亲自用舌尖体会到这是怎样的一种味道。

    有人直言道：“这东西不该叫‘利赫蛋糕’，应该叫‘蜡烛泥’还差不多！”

    伊尔曼笑笑，面色和善地对大家说：“虽然我觉得这是大家一开始就能料想到的味道，但说实话，我在品尝第一口的时候，也有些震惊。可不管怎样，也请大家务必将自己的‘利赫蛋糕’吃完。”

    虽说这算不上什么强制命令，但再怎么说也是伊尔曼亲自开口，谁敢不从？

    可还是有人不禁抱怨道：“为什么我们非得吃这种东西啊……”

    “就是说，我们又不是教会里的孤儿。”

    伊尔曼并没有理会那些抱怨，再度开口道：“大家不妨一边吃，一边听我讲几个简短的小故事，也许大家听着听着就会有胃口，说不定这‘利赫蛋糕’的味道也会发生改变。”

    伊尔曼都已经这么说，谁还好意思再抱怨。再说，伊尔曼已经以身作则地将他的那份“利赫蛋糕”吃掉了一大半，其他人也只好埋头继续往嘴里塞、硬着头皮往下咽。

    “第一个故事的主角，是个名叫艾琳娜的女孩。众所周知，在教会里，孩子们能吃到的唯一食物，就是‘利赫蛋糕’，但在某些特殊时候，可以吃到其他东西，那便是在节日里、去贵族们门前唱圣歌的日子，如果能博得贵族们的欢欣，说不定能得到一些糖果和饼干。而更‘幸运’的孩子，则会被贵族选中，带到家中，得到特别的‘款待’。

    “艾琳娜是个很可爱的女孩，第一次去贵族们前唱歌，便被选中。她第一次便在贵族家中被‘款待’了几夜，被送回教会时，她身上的衣服没有了，只盖了条毯子。教会里的修女们不断感恩贵族们的慷慨，‘看啊，多么温暖的毯子！’‘艾琳娜真是个幸运的孩子！’新来的孩子们不禁用羡慕的目光望着艾琳娜。

    “过了几日，又一次去贵族们前唱歌时，艾琳娜偷偷站在队伍的最末尾，并找了个机会，偷偷逃跑了。她恨不得使出全身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最远的地方，直到筋疲力竭才停下。修女们没能追上她，只能任她离开。

    “数日后，人们在街边发现了一具小小的尸体，那正是从教会里逃走的艾琳娜。她应该是饿死的，但也有可能是冻死、渴死、病死、累死……但无论是哪种死法，都不会让人意外，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能在冰冷的街道上苟延残喘几天呢？她的下场早已准定。”

    大家听着这个故事不禁暗暗叹息，在为女孩悲叹、惋惜时，却也不禁责备女孩的鲁莽和无知，为什么要逃跑呢？为什么要去外面流浪呢？好好待在教会里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死去？

    片刻后，伊尔曼又开始讲述下一个故事：

    “第二个故事的主角，是个名叫凡卡的男孩。凡卡也想尝尝‘利赫蛋糕’之外的东西，因此对唱歌的日子满怀期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看着其他同伴一一被带走，他也是满心期待，直到有一天，他也终于在唱完圣歌之后，被一位贵族老爷选中带走。

    “凡卡真的吃到了一颗糖果，但第二天被送回教会时，他已经失去了意识，下身受了点伤，还带着点没擦干的血迹。新来的同伴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他手中紧握着半块还没有吃完的饼干，心里依然是羡慕的。想必他昨夜一定在贵族老爷家中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后来，凡卡又一次被选中，这一次他在贵族家中被‘款待’了几天才被送回教会，这一次，他下身都是血，双眼却睁着，并没有失去意识。新来的同伴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凡卡嘴角残留的酸奶，他们心里仍是羡慕，相比他这几天在贵族家里一定吃到了不少好东西。

    “再后来，凡卡第三次被选中，又是过了几天才被送回来。只是这一次被送回来的时候，他的身体有些冰冷，双眼依然是睁着，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合上。新来的孩子看到凡卡嘴角残留的果酱，心里想着他应当在贵族家里吃到了不少好东西，只是孩子们在那之后再也没见过凡卡。”

    大家听着这个故事，反应便不太一样，一部分人是一头雾水的模样，似乎没听懂；而另一部分人则陷入了一阵深深的悲痛和伤感之中，甚至为这个男孩悲惨的经历和遭遇默默流泪。

    过了一会儿，伊尔曼又继续说道：

    “第三个故事的主角依然是个女孩，长相甜美可爱的女孩总是很容易被选中，她也是在第一次唱歌时就被选中。女孩虽然也想吃点好东西，可当贵族老爷对她伸出手时，她却选择用尽全力将贵族老爷推开，转身逃跑。

    “这样不听话的孩子在教会里是非常罕见的，没人喜欢这样的孩子，她被狠狠教训之后关了禁闭，在她以为就要饿死的时候，被放了出来，修女将冰冷的‘利赫蛋糕’仍在她面前，她只能趴在地上，用仅有的一点力气将那点仅有的食物一口一口吃掉，洒在地上的渣滓也全部舔食，可却依然填不饱肚子。

    “甜美可爱的外表是她最大的财富，第二次唱歌时，她又被选中。她被贵族老爷带回家中，贵族老爷赏给她甜美的热牛奶、好吃的曲奇和糖果，她也努力说服自己应该满足贵族老爷的全部要求。可惜最终她还是没能做到，她又一次将贵族老爷推开，从贵族的宅邸跑掉。

    “可这一次她知道她已经没法返回教会，便只能独自跑掉，可这个城市除了教会之外并没有她这样的孤儿准备的容身之处，她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四处流浪，倾尽所能、用一切手段生存下去。

    “女孩之后遭遇如何、经历了怎样的挫折，我没有亲眼所见，并不清楚，大约她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与饿狼争食、从狗嘴夺食。但这个城市中没有人见过她乞讨的模样，熔城之中也从没有过乞丐。只是最终我们每个人亲眼所见的是，她以肮脏却最顽强的姿态走进了维格赫学院，走进了我们每个人的视野。并且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走进了依利特班，成为了我们的同窗。”

    故事讲到这儿，伊尔曼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勉强撑出个微笑，撑着酸胀泛红的眼眶，端起面前的碗，将剩下的“利赫蛋糕”全部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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