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澜话里的“退役”两个字成了块是块千斤的石头,狠狠砸入了虞落心里,直到她人已经走了,石头还沉在心底,连“早安”带来的好心情都烟消云散了。
直到堂徵再次发来消息,虞落才发现已经到了饭点。
随便换了件衣服,出门的时候,旁边那个空空的床铺毫无征兆地闯入眼帘,那个回家的女孩离开前一天蹭在衣服上的眼泪好像还没干,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虞落的脚步更沉了。
去食堂要了一荤一素,顺便回了堂徵的消息。
“早上拍了两个广告,第二个导演事特别多,我吃汉堡都吃到吐了。”
虞落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哈哈哈。”
堂徵很快捕捉到了什么,“心情不好?”
“你怎么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思真的比很多小女孩都要细腻。
“你什么时候回过我哈哈哈?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句玩笑话,再加一个表情包,虞落还真被逗笑了,“没有妖,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跟我说说呗。”
堂徵确实是个很值得交流心事的人,但虞落想了想,还是婉拒了,“说来话长,有机会再说吧。”
周成涛收拾着箱子,看到堂徵一脸吃瘪,揶揄道,“怎么了大明星?被拒绝啦?”
堂徵一脚踹过去,“闭嘴!”
让人闭嘴没多久,堂徵还是疑惑道,“女生都是这么阴晴不定吗?”
周成涛很快抓住关键信息,“女生?哪位?虞落?”
堂徵身边连个异性动物都没有,所以很好猜,一猜即中。
堂徵也不否认,“对啊,明明昨晚聊的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又不愿说了呢?”
“昨晚?大晚上的你们还聊天?”周成涛瞪大了眼睛。
“大晚上聊天怎么啦?纯聊天,你这人怎么这么封建?”堂徵翻了个白眼。
“你敢说对人家没意思?”
堂徵还真放下手机,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一脸真诚地答道,“没有。”
“信你的鬼话!”周成涛斜睨他一眼。
“不是,你这个人思想怎么就这么歪呢?跟你说也说不清!”
“行行行,那你别说,快过来收拾东西!时间提前了,晚上就要进组。”
只有那老妖婆才天天管堂徵谈不谈恋爱,周成涛才不在意呢。讲真,他还挺希望堂徵别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
“哎呀,你先收拾着,我还没想好怎么回人家呢。”
周成涛无语,这还没成呢,就已经把兄弟抛到一边了。
一整个下午虞落都因为“退役”两个字心乱得很,堂徵也不回自己消息,虞落虽然把手机放在了一边,但恨不得眼睛都要长在手机上了。
如果退役了,清澜姐可以做什么?当教练?还是结了婚带孩子?
清澜姐家里条件不好,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生病走了,她才从业余体校转成了专业的,家里一个伯伯养了她三年,却月月要从她的体校补贴里扣点钱,美其名曰“生活费”。等到了15岁,清澜姐就从伯伯家搬出来,可是她伯伯一直以“养了她的名义”找她要钱,有几次都要到国家队里来了,清澜姐能坚持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清澜姐说得没错,她的年龄在体操女队里已经算是“高龄”了,这次里约也没拿到理想的名次,回去还要做手术,退役,似乎确实是更稳妥的选择。
她和清澜姐的伤都在十字韧带,那清澜姐是因伤退役,自己也要退役了吗?如果周一见了医生,医生也建议她做手术怎么办?做了手术是不是就会无法恢复到术前的水平了?
心里有好多好多担忧,但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跟谁说,心里对周一去见医生又多了层抵触。
“王妈妈,清澜姐真的要退役了吗?”虞落突然问了王则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王则月也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只是给了肯定的回复,没再多解释什么。
虞落决定还是去运动一会,以前烦躁的时候,只有训练可以把所有的烦恼都排解出来。
换了身体操服去五棵松体育馆,膝盖突然开始一抽一抽地疼。
其实之前每周按摩已经好很多了,只有阴雨天,或者像是在里约水土不服才会疼,虞落也没太放在心上。
稍微做了点准备活动,拉了拉韧带,虞落就上了平衡木。
托马斯全旋上,还行,不是特别疼。
单腿劈叉跳,连一个转体,交换腿劈叉跳,再连一个转体,腿好像比刚刚更疼了些,连接也没那么顺畅了,但虞落还是想坚持一下,做完一个成套。
蹲转还行,伤的那条腿不用蹲,并腿小翻双足落,没站稳,歪了一下,虞落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杂念都甩出脑外。
后拔腿立转360°,难度不算是最高的,虞落深呼了一口气,虽然断了连接,但还是要做好。
以踮起的脚趾为支点,双手抱着自由腿,开始旋转,感觉好像旋了好几圈,但又像是半圈都没到,虞落只感觉脚趾突然一松,人一歪,就从那条其实也没那么窄的平衡木上摔了下来。
平衡木说高也不高,一米二五,习惯了也就不会畏惧,体育馆的设备旁边也都有保护的软垫,从刚开始练体操到今天都数不清摔了多少次,爬起来重来就是。
但虞落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涂了强力胶,怎么也离不开软垫了。
怎么回事?没来由的恐惧笼罩了心头,手机呢?
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能把事情一件件重头捋。
背包被锁在了馆外的柜子里,平时训练都不让带手机的。
想起来了!今天不是正式训练,她就把手机带进来了,放在哪来着?放在好像在周围的长凳上。
好远站不起来
虞落拼尽了全身力气,拖着伤腿,尽力往长凳的方向爬。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细细碎碎地射进来,天气很好,灿烂得不像样子,除了浸透了体操服和让软垫上的女孩精疲力尽外,场馆里所有的器械都被镀了一层金,在光的笼罩中熠熠生辉。
虞落挪动了好久,平时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走到的地方,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够到了手机,从列表里翻到了王则月,打过去,对面很快就接起来了。
朱良和王则月这几天回家了,赶来还需要一段时间,队医先到的,快速判断要送医院,几个队医搞来一个担架,虞落还扯了一个笑,“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王勉是一直跟进虞落的伤情的主队医,平时也把这姑娘当自己的孩子心疼,看到她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不由凶道,“知道自己的伤还瞎搞?还想不想练体操了?”
虞落理亏,垂下眼帘,脑子里都是张清澜那句“手术后还能不能恢复到术前水平”。
王则月和朱良直接到的医院,一进病房就劈头盖脸一顿骂,“谁让你私自训练的?嫌三天假多了是吧?以后干脆别放假!”
还是心疼更多一点,骂了两三句,王则月就拉着朱良去找医生问情况了。王勉已经和医生交流过了虞落平时的伤病情况,医生也直奔主题。
“我的建议还是手术。其实运动员的伤病更应该及时治疗,越拖越麻烦。”
朱良点点头,一脸虚心取经,“是是是,您说的是,那您看,手术之后大概能恢复到什么水平啊?”
医生皱了皱眉头,“这不太好说啊,得看手术情况,也要看手术后的恢复和复健水平,每个人情况都不大一样。”
朱良脸上的乌云又更深了一层,“那手术后大概多久才能进行训练呢?这孩子平时训练就很努力,可以尽量让她早点进行训练吗?”
医生被逗笑,“你这个教练明明心里一直想着他们,刚刚在里面还一直黑着个脸。你也别太心急了,这孩子还年轻,伤也没严重到那个程度,只要复健做得好,一般来讲都还是可以恢复到术前水平的。”
朱良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赔笑道,“是是,要不是她自己偷偷加训,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医生还是谢谢您了。”
医生挥了挥手,微笑道,“能看出来病人还是很心急训练的,你们这段时间还是要多安抚好病人的情绪,治疗期间心情很重要,好心情也是有助于恢复的。”
王则月点点头,“嗯,谢谢医生,我们会注意这方面的,您先去忙吧。”
看着医生的背影,朱良还在嘟囔,“我还没问完呢,你就把医生赶走干什么?”
王则月无奈道,“你本来不就是找了你的老同学打听过吗?你都准备那么详细了还逮着医生一个劲问,人家医生又不是只有落落一个病人。”
朱良想了想王则月说得确实有道理,也就作罢,“行了,先去看看落落吧,这孩子真不听话!”说完就急匆匆准备进病房。
王则月拉住朱良,“哎你等等,平时你最心疼的也是落落,还说她训练最努力,现在又来训她。等会进去脾气别那么冲,语气放缓和一点,听到没?”
朱良听进去了,有点挂不住脸,就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我都知道。”
王则月跟在朱良身后,心里吐槽,还嘴硬呢。
堂徵在沙发上瘫了半天,憋了一句,“现在的机会就很好啊!我正好有几个小时休息的时间,晚上就要进组了。”
还在纠结虞落那句“有机会再说”呢。
趴着等了一会,微信没什么动静,堂徵翻了个身,叹了口气,“老周,你说,她为什么不回我啊!”
周成涛默默把衣服一件一件叠好,塞进行李箱,回道,“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堂徵一个激灵,从沙发上探出了个头,“像什么?”
“等待主人喂食的小狗。”
“”堂徵从沙发上抓起一个抱枕扔过去,“谁小狗,你才小狗。”
周成涛吐槽道,“你幼不幼稚,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心理年龄像是才上幼儿园,难怪人家姑娘不想搭理你。”
堂徵难得没有回嘴,反而眼睛一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女生是不是都喜欢那种特成熟,特会照顾人的?”边说手还边比划,“我怎么才能变成那种?”
周成涛扔过去一个大袋子,语重心长道,“学会自己收拾行李,是成长的第一步。”
“滚!小爷我就逗逗你,你还当真了!”堂徵扔过去第二个抱枕。
不过嘴上说着不要,堂徵还是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帮着收拾起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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