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庞培肯定的答复,奈特终于笑了,他说:“那么,现在阁下能够解开我身上的束缚了吗?”
庞培大手一挥:“这是自然。”
铁链落地,奈特站起身来,似乎想同庞培握个手,但是刚一站起身来,就又无力地向下倒去。
庞培眼疾手快抱住了他。
本来可以无视他的狼狈,坐视他倒回椅子上磕一下的,但是身体却先一步行动了。
或许是他方才给自己的惊喜太甚,让庞培觉得内心甚慰。给自己带来快乐的人,人总会下意识想要对他好些不是么?于是便不自觉地做出了这样的反应。
靠近的一瞬间,庞培闻到了一股让他直耸鼻的臭味,几乎让他难以忍受,于是,又很快放开了奈特,坐视他倒回了椅子里。
奈特磕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似乎疼,又似乎这样的疼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庞培说:“奥古斯都这些日子来受苦了,来人,还不快将奈特国王带下去好好洗簌洗簌?”
奈特似乎还想开口道谢,最后却也都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只朝庞培点了点头,就当道谢了。
奈特被侍者带走了。
庞培却还站在原地。
他还在为奈特方才提出的大胆的假设而欣喜。
鼻息间还传来一股难闻的异味,是来自奈特身上的。
被折腾了这么多天,他不知道流了多少汗,多少血,怄在一起,自然难闻。
但很快,庞培又发现,不止。
不止于身上那些味道,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让人恶心的气味。
奈特在这件房子里受苦这么多天,连房子里也被他的气味占满了。
他刚来的时候,不知为何,没有闻到,或者在意到这些难闻的气味,这会儿,倒觉得受不了了。
他命人将屋子的窗户全部打开透气,又摆来一堆果盘和花束,这才感觉好闻了一些。
再见奈特的时候,屋子被人打扫过,酸臭味散去了,奈特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坐在那里,阳光洒在他身上,神色恬静地望着别处,就像庞培初见时那个尊贵国王,一眼,便让人觉得心情大好。
庞培一笑,在奈特面前坐下,说:“那么,继续给我说说方才未完的话题吧。”
奈特笑了笑,他对庞培说:“您且取一份地图来。”
地图在两人面前打开,奈特望着桌面上的地图,似在找寻,或许是很难找到,遂放弃了,他直接向庞培口述:“比如您看您方才提到过的埃及行省,这里尽管已经属于罗马,但是因为他们信奉他们的法老为神,所以还是一直由埃及人来统治,这里就没有太多元老院的势力,如果您想要这里,那是完全可以的。”
地图上,埃及的地盘几乎要和半个迦太基一样大了,庞培一下子就被奈特的话音吸引了过去,低下头去看那幅地图,并且内心已经暗暗打起了更多的主意。
闻言,奈特也俯下身,凑了过来。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庞培甚至能够闻到奈特身上洗干净之后的香味,像是什么柑橘的香味?跟庞培平时用的气味一样,王室都用这种东西,相似的气味让庞培生出一分亲近感,一时间心也有些柔软。
就在这时,一柄利刃出鞘,直直朝着庞培喉管而来!
在战场上生出来的战斗本能让庞培急急后退,但如此近的距离还是晚了一步,匕首扎到了庞培的下巴。
利刃扎进体内的一刻,几乎能够听到血肉破开的声音,一瞬间,庞培全身的警觉感都被调动了起来,他赶在利刃继续入体的一瞬,拨开匕首,向后逃开了。
周围的士兵见到动静,纷纷冲了过来。
但危机并未结束,庞培才刚退开一步,一刹之间,那行凶者也十分敏捷地以手撑桌,越过桌子朝他追击而来。
奈特的眼睛里没有光,却有着让人胆寒的坚定杀意,新的一波追击转眼而至,庞培后退时正倒在地上,行动不便,躲闪不及,而奈特则是在空中不管不顾地肆意挥洒着匕首,刹那,又是如此清晰的利刃入体声。
“啊——啊——”霎时间,屋子里被庞培的惨叫声填满,那声音悠长波折,像是他现在正在经受的痛苦一般,绵长不绝,难以停息。
这一次,利刃没有刺到他身上的任何要害,奈特的匕首划空了,只碰到了庞培的鼻子,紧接着,他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卯足了劲割了下去,生生将庞培的鼻子削掉了!
小刀割下鼻子花了一些时间,于是,庞培的痛苦也持续了一段时间,鼻子被割下后,疼痛仍未停止,但是庞培也因这一下无效的攻击获得了继续向后逃窜的机会。
庞培一边惨叫,一边向后退,奈特见状,又冲了上来。
但是这两个折腾过后,庞培手下的士兵也已经冲了上来,一个士兵扑将过来,自背后一击,打落了奈特手中的匕首。
纵使已经失去了最佳的刺杀时期,处于无力回天的劣势,奈特却仍不死心,他伸脚一绊,将一旁的烛台绊倒了。
烛台落地,奈特竭力伸手去够,但或许是老天也在帮他庞培,那烛台滚向了相反的方向。
奈特努力伸手够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距离是不可能够得到烛台的了,就在此时,一个战士扑了上来,将奈特扑倒在地。
奈特已经是强弩之末,却仍旧迸发出惊人的爆发力,短暂踢开那士兵,冲向面前的庞培,扑倒在庞培身上,手在庞培身上摸了一会儿,紧接着很快便找到了目的地,双手掐住了庞培的脖子!
他应该是实在无能为力了,不知道掐脖子这种手段很难用在需要瞬间得手的刺杀上,只是走投无路,开始疾病乱投医了。
很快,甚至不需要士兵的帮助,庞培独自一人便将奈特给擒住了。
士兵们纷纷冲上前来,按住了奈特。
庞培这辈子受过许多伤,但所有那些能有本事近的了自己身的都是些万里挑一的大将,他们最后就算死了也都值得庞培多看一眼,可眼下,被奥古斯都刺伤,他只觉得丢人!
庞培捂住鼻子,面容狰狞地站起身,先是一脚踹在了被士兵架起来的奈特肚子上,奈特登时痛苦地俯下身,但庞培犹觉得不解气,又在奈特下巴上连踹几脚,很快,奈特的嘴里渗出血来。
接连踢了好几脚,庞培的怒气才稍稍消退了一点点,但是心情却还未平复,他捂着受伤的鼻子,忍不住叫骂道:“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人?你以为在我的手里还能战胜我吗?亏我还觉得你是不亚于你父亲的聪明人,我先前真是看错你了!”
奈特被揍地四肢无力垂下,眼神空洞望着地面不说话。
看他这幅死样子,庞培觉得自己的火气又上来了,又是一脚,踹在了奈特脸上,他问:“好好跟我合作不好吗?干什么非要去做最愚蠢的事,去寻那死路?!”
奈特却是冷笑了一下,他说:“跟你合作就会有生路吗?”
“我不是都承诺过会放你一条生路吗?”
“可你不会放过安东尼。”奈特说。
庞培霎时间愣住了。
突然之间,他好似明白了奥古斯都走这条死路的理由。
虽然庞培已经对奥古斯都提出的条件表示出兴趣,可他内心却从未打算过放走安东尼,所有奥古斯都愿意交换的东西,最多不过只是换他自己一条性命,因为只有放他一条生路他才可以将庞培想要的东西送到庞培面前来,至于安东尼,庞培并不打算放这只猛虎归山。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的,安东尼让迦太基吃了多少苦,这次他们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加上一点运气才能抓住安东尼,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放走他?
奥古斯都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所以从来就没有指望靠几个行省就能换安东尼一条生路,打从一开始,他在提出要同庞培交易的时候,打的就是别的主意——杀了庞培。
只要庞培一死,迦太基方就会阵脚大乱,安东尼就有了生还的可能。
为了救安东尼,奥古斯都几乎别无选择。
尽管他选择的这条路如此难走,尽管他可能会因此而死,尽管他付出了这么多也不一定能够成功,可他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所以,他所有的妥协与让步,全都是为了降低庞培防备后的最后这一下。
一瞬间,庞培气得几乎是眼冒金光。
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人?
放着好好的国王不做,为了一个男人愿意放弃他现有的一切,乃至是性命。
奥古斯都这样拥有绝佳才能的人,却为了感情这样的区区小事甘愿放弃一切,这在庞培的眼里无异于看明珠蒙尘,还是他自己甘愿蒙尘,这怎么不让人生气?
“你疯了!为了一个安东尼命都不要了,真那么喜欢被人草,这世上不多的是男人吗?”
奈特无力低垂着脑袋,冷笑了一下,他说:“你这蛮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蛮人。
罗马国民自诩自由民主,有些自视甚高的罗马人将所有罗马公民以外的人都称之为蛮人。
庞培再度被激怒,气得又要抬脚去踹奈特,但想了想,又停下了——一直踹他也没多大意思。
停下来之后,庞培冷静了下来,他说:“将这蠢货交给刑夫,这次不用管他死活,让刑夫玩到爽快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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