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沈氏就叫了县里的牙婆,对方倒也热情,听说了沈氏的需求,很是带了一排丫头小子,规规矩矩地站在廊下。
沈氏和宋茹相携去了廊下挑选下人。
原本宋茹是不肯的,一个家中,谁是女主人,是个很敏感的问题,她本就是寄住的小姑子,还要参与挑选下人的事儿,未免有些越俎代庖。
只是沈氏也有她的用意,对这个小姑子,照顾也照顾了,钱也花了,她若是过不好,沈氏也会觉得怄得慌。
宋家之前极少买下人,宋茹没机会挑。冯家外强中干,烧火的事儿都快让女眷自己做了,更不会让宋茹参与挑选下人。
赵家却不同,听那意思就知道,赵家两兄弟可比宋念善经营,平素也是使奴唤婢的,宋茹嫁过去,如何分辨下人品行、如何调理下人,都是必修课。
宋茹被说服了,想着自己反正也要出门子了,嫂子也不至于真的觉得自己会争管家权,便随着沈氏一道儿去见了牙婆。
牙婆姓李,是在县里经营几十年的资深牙婆了,平时也接些买卖房屋、介绍生意等活计,不过,最暴利也是最受重视的还是买卖人口。
都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话有些道理,就拿这牙行来说,坑蒙拐骗就不提了,只买卖人口这一项,固然有些是被父母卖掉或自卖自身的,但也有不少是通过“非法”途径得来的。
不过,宋家到了这个阶层,是避免不了和牙行打交道的,沈氏虽然不喜,却还是笑着对李牙婆打招呼:
“婶子且大致听一听我们的需求,给推荐几个合适的人选,我们就不挨个去看了。”
李牙婆连声应是,虽然宋家是有功名的人家,在黎阳县也有些地位,李牙婆却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去应付沈氏她们挨个挑人。
三姑六婆这个行当,其实是古代人脉最广阔、消息最灵通,也是最能让多数女性离不开的行当了。
李牙婆在黎阳县经营日久,县令夫人都不知道认识了多少,寻常大户的太太娘子,她虽然也尊重,但也不至于讨好得太厉害。
之所以都带过来,不过是给宋老太太个面子罢了,既然沈氏知情识趣,李牙婆也愿意投桃报李,好好给她推荐几个下人。
沈氏准备先挑宋茹的丫鬟,这是最急的事儿,旁的还能等一等。
宋茹心中已有腹稿,她不需要个太机灵的丫鬟,更不需要她给自己出主意,只要忠心、勤快、能很好执行任务即可。
最重要的是,不能要识字的丫头。这年代,男子们读书都凤毛麟角,更何况小娘子呢?
一个丫头如果能识些字,那原本的家境就不会差,甚至可能比宋家的条件还好。
不然就是大家族主子身边的得脸丫鬟,名义上是奴婢,日子过得比多数普通百姓还好。
这样养大的小娘子,怎么会甘心真在宋家这样的普通人家为奴为婢呢?
对她们来说,有学识、有想法、不甘心,是件好事儿,对主人家来说就未必了。
宋茹把她的需求对牙婆提了,对方显然也懂了宋茹的意思,给她推荐的都是老老实实的贫户女。
这些女孩子基本都是十几岁的样子,单薄细瘦,李牙婆大概是为了卖个好价钱,还特意让她们洁面束发,收拾齐整,不过手指甲和耳后难免也有些黑垢。
这已经是不错的状态了,若不是要被卖了去做丫鬟,这些女孩子可能一辈子都很难有如此干净的时候,毕竟挑水也是需要人手的,贫民挣扎在温饱线,哪有功夫讲究干净与好看呢。
宋茹挨个看过去,有的女孩子目光羞怯,和宋茹对视后就避开;有的女孩子懵懵懂懂,仿佛完全没意识到当下的事儿会影响她们的命运;只有几个女孩子目光清明不躲不避,面上也没什么疤痕,做贴身丫鬟还是可以的。
宋茹挨个问过她们家里的情况和会做的事儿,倒是看上了一个丫头,她和全家一起从魏县逃难而来,来了黎阳县。
这家人勉强饿不死了,却也不好过,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干脆卖身为奴,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家子在一起。
宋茹犯了难,她的确挺喜欢这个丫头,逃难中还愿意带着女儿,说明家里人重情、仁善,这样养大的女孩也不会太坏。
只是,买一家子下人,和宋茹的预期差距太大了,她只得从其他女孩子里选人。
沈氏另有想法,干脆开口了:
“妹妹既喜欢,干脆就买这一家子吧,正好给你打理田地,她一家子都在你手上,用着也放心。”
这个钱,沈氏还是舍得花的,宋家之所以下人少,倒不是买不起,更多的是养不起。
宋家所需的下人,既不必识文断字,又不必貌美如花,二三两银子也就买到了。像周围有遭灾逃难的地界儿,那卖下人所需的银两只会更少。
只是买了下人,要有房间、要吃饭、要有工钱,这都需要银子,再加上宋家人口少,几个丫鬟小厮,也就够使唤了。
而宋茹嫁去赵家,既然人家家里仆人不少,她就不必维持宋家的生活习惯,完全可以多带几个下人。
李牙婆本来凭空多了几单生意,也是乐意的,连连保证:
“大娘子放心,一会儿我就把这丫头的家里人送来。”
宋茹的陪嫁仆人选定了,沈氏开始给自家儿女挑人了。
既然是想让仆人和家里的孩子一起长大,那年龄差距就不能太大,沈氏只在十岁以下的孩子们中选。
她先看中了个十岁左右的小子,皮肤略黑,其貌不扬,但是看起来胆子却颇大,沈氏望过来的时候,他还咧嘴笑了下。
宋大郎沉稳有余,胆量却不太足,可能是第一个孩子养得太精心了,以至于宋大郎完全没有弟弟那样活泼大胆。沈氏想给他配一个这样的小厮,中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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