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电话听筒倒放在桌案上,发音标准、语速略快的英文从听筒里传出来。

    “……是,我们这几天也是焦头烂额,他们不知道从哪里雇了几个女人,在最后一场巡回演讲时指控我在她们未成年时侵犯过她们,证据就是我这个叔叔在国外侵犯过未成年人。”

    “都到了这个关头,国内国外媒体全都盯着我们家,一点差错都不能有的时候,我这个没用的叔叔还惹出了这么大麻烦……不过你放心,我几天前已经给他去过电话了,他最近应该会安分一点,不会再生事。”

    盛月白倚在办公桌上,听着对面说话,抬头看了陆政一眼。

    陆政垂着眼,依旧看着眼前的盛月白,见盛月白点了头,才不紧不慢地伸手从桌上把话筒拿起来。

    陆政微微抬起眼,视线平视前方道:“今天早上得到的消息,约翰死了。”

    虽是报着死讯,语气却淡得出奇,听不出丝毫起伏,仿佛死的不是人,而是什么不值一提的鸡鸭猪狗。

    对面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稍稍抬高了音量问:“什么!”

    陆政说:“尸体是在妓院外发现的,死因有些蹊跷,据我所知不是自然死亡。”

    “最近这里出现了许多生面孔的美国人,时间点很巧,我推测是主战派设的局,为了在这里挑起争端,再嫁祸到你身上,目的是在大选当天攻击你的演讲内容,指控你做虚假宣讲,故意欺骗选民。”

    对面的小约翰静了一下,随即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显然被陆政所说的内容引起了波动。

    小约翰说了一声“稍等”,然后传来隐约的对话声,应该是在临时讨论解决方案。

    过了一会儿,对话声静下来,电话轻微响动了一下,声音再次清晰地从听筒传出来:“我会立刻让人处理,请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件事影响下星期的大选。”

    “让谁处理?”

    连约翰的死讯都没法第一时间获知,约翰家族显然在上虞没有眼线和可以运用到的人脉。

    于是陆政语气不咸不淡地问:“你在这里有人还是有钱?让我放心,你有能让你自己放心的人选吗?”

    “……”对面噎了一下。

    陆政微微曲起指骨,轻扣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也传到电话对面人的耳朵里,原本就不轻松的气氛仿佛一时间变得更加紧张。

    “是,你说得对……”

    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小约翰想了大约半分钟才说:“……为了保险起见,我会让我的副手过来处理这件事。”

    等了几秒,仍没听到陆政的回应,小约翰又很快补充说:“我的副手对处理这类舆论事件很有经验,这次的性侵犯指控就是全权交由他处理的,并且这个人完全值得信任,他过来一定能很快解决这里的隐患。”

    陆政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而是问:“如果在这几天里美国再出现新问题,你们能应对吗?”

    接连被陆政质疑,小约翰显然有些挂不住脸面,立刻表示可以,并语速很快地解释补充,试图为自己的说法增加更多的说服力。

    陆政没听他说了些什么,开口打断道:“让你的副手继续留在美国,不要打乱原先的安排,我可以抽空帮你处理这件事,你只需要配合我。”

    小约翰立刻大喜:“那真是太感谢了——”

    陆政再次打断小约翰的说话,说:“不必感谢,但是我来上虞是度假,不是为了帮你擦屁股,希望不要再有这类事发生。”

    赫尔曼性情古怪不是什么秘密,但他拥有足够能与任何古怪脾气相对应的强大能力,赫尔曼不需要主动与任何人交往,却有数不清的人有求于他。

    因此要想与赫尔曼打交道,想从他那里获得资助,就必须要积极适应他的古怪脾气。

    小约翰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更不会像第一次见面时认为被冒犯,态度很配合道:“我明白,这次就麻烦你了,有任何需要我们这里都会完全配合,等回国后我再当面感谢。”

    陆政没再多说,径直挂断了电话。

    他低下头看盛月白,目光温驯无比,低声对盛月白说:“可以了。”

    盛月白倚着桌边,仰头静静地看着陆政的脸,盛月白没有说话,看陆政的神态却很认真。

    像是思索什么问题,又似是在认真打量。

    这是盛月白第三次见到工作状态的陆政,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陆政和其他人说话的样子。

    明明同样都是淡淡的表情,温吞平缓的语速,听起来略微显得冷冽的音色,却与盛月白同他说话时所获得的感受截然不同。

    盛月白和陆政说话时,总觉得陆政听得特别专注。无论盛月白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只要盛月白没说完,陆政从不曾出言打断,像是要认认真真地记下盛月白说出的每一个字。

    盛月白会在一次次短暂的相处中,无知觉间对陆政产生这样多的信任,究其根本都来源于此。

    但盛月白发现,陆政和其他人说话时并不是这样的。

    盛月白站在陆政旁边,看着他说话时的侧脸,觉得陆政冷淡地像是一个局外人,他既不用心,也不专注。

    盛月白假设着把自己放在陆政对面的角度上,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时柳老板几人与陆政说话时姿态会那样小心,态度会那样急切。

    因为陆政看起来这样无情,态度捉摸不透,好像随时都会结束这段对话。

    陆政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盛月白说话,直到站姿都在盛月白的注视中变得僵硬起来。

    陆政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忍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虚心求教:“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么?”

    盛月白轻轻摇了摇头,开玩笑地对陆政说:“如果什么时候你对我失去了耐心,不愿意搭理我的时候,我一定不会这样上赶着跟你搭话。”

    陆政愣了愣,表情还有点发懵,却在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对盛月白说:“不会。”

    盛月白没有说话,和陆政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朝陆政伸出手,细白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陆政的脸。

    手指微凉,却是比丝绸手套还要滑腻的触感。

    像是在试探什么,拇指和食指从额头摸到眉骨,划过高挺的鼻梁,又很轻很轻地碰到陆政的嘴唇。

    “你的嘴唇很薄。”盛月白轻声说:“老人们说,嘴唇薄的人比较无情。”

    陆政下意识动了动嘴唇,却触碰到了盛月白覆在他唇上的指腹,就没有说话。

    盛月白手指温度偏凉,陆政的嘴唇却很热,触感柔软,和用眼睛看上去表现出的温感很不一样。

    盛月白看着陆政的唇,忍不住拿指腹轻轻地在上面摩挲,一点点地从唇峰摸到到唇角。

    陆政的呼吸声变得很快,脸也红得厉害,眼睛微微眯起来了一点儿,像是很舒服,又像是很难熬。

    盛月白看着,突然忍不住说:“你如果控制不住,要怎么样?”

    陆政愣了一下。

    盛月白盯着陆政的眼睛,看陆政的眼睛向左偏了一下,很快又转回来,接着嘴微抿了一下,是人紧张时会有的小动作。

    盛月白明白陆政已经想起来了,轻轻笑了一下,仰头看着陆政,语气很轻缓,仿若蛊惑的说:“如果现在给你机会,你想做什么?”

    陆政喉结滚动了一下。

    陆政沉默地看着盛月白,看了好一会儿,确认了他不是玩笑,才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掌轻轻覆在了盛月白手背上。

    陆政动作很慢,很小心地把盛月白的手往下拉过来一点,拿双手捧着,又看了看盛月白,看得盛月白心跳都加快了一点儿,才微微低下头,嘴唇轻轻贴住盛月白手背,落下一个吻。

    等了一会儿,发现盛月白没有抽手的打算,陆政的吻便从手背到指尖,一次次的接连地落下。

    他的神态痴迷而满足,脸将近红透,像是正在吸食某种违禁的药品,仿佛对此乐此不疲。

    盛月白抑制不住地笑了一声,说:“就只是这个啊?”

    盛月白说着,手也跟着动了一下,陆政立刻停下来,抬头看盛月白。

    “陆政。”盛月白手从陆政手心里拿出来,摸了摸陆政下巴上用手才能摸得到的胡茬,轻声说:“你不要动。”

    盛月白靠近了一点,踮起一点脚,仰面在陆政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陆政瞳孔蓦的睁大,看上去惊讶至极,连站姿都瞬间变得僵硬,却如言没有动。

    盛月白碰上去时闭了一下眼,落下时不小心偏了一点,碰到了唇角,亲到了硬硬地胡茬,触感有些粗糙,让盛月白感到些许奇异。

    于是盛月白顿了顿,又抬起头,继续亲了一下陆政的下巴。

    “你身上的温度好高。”盛月白轻声说。

    陆政比盛月白高许多,盛月白为了说话时看到陆政的脸,习惯性地要拉开一点距离,这次后退时,盛月白却忽然感觉后颈被一只宽大而发烫的手托住。

    失去了继续后退的余地,也动弹不得。

    盛月白微微睁大了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懵然无措。

    陆政垂眼看着盛月白,手摩挲着自后颈滑到下巴,将盛月白的脸抬起了一些。

    陆政低低地喘息一声,终于忍无可忍的低头,将自己的嘴唇印到了盛月白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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