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在陆文渊的带动下, 闻人砺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无所事事”的休假生活。
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了以后也不必急着起床去上班，想腻歪就多腻歪一会儿, 临近中午的时候起床吃个早午餐, 再利用午餐时间慢慢考虑下午去哪里闲逛。如果碰到让人流连忘返的景点, 也可以在外面住一个晚上。
闻人砺活了二十几年, 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漫无目的心血来潮的人生。没有严格的计划书和周密的规划表，一切选择都凭心意率性而为。
就像坚持不懈奔跑向前的小货车突然脱了轨, 失去了明确的方向感之后, 闻人砺反而能够放慢脚步去欣赏周围的风景。他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了明媚的天空, 变幻的流云，漫山遍野的山花野草, 还有追逐着花香翩翩起舞的蝴蝶。
人生中原本毫无意义的存在忽然变得鲜明且赏心悦目，闻人砺似乎在一瞬间懂得了什么是生活。
或者说，别人口中生活的意义。
“这种感觉确实不错。”闻人砺捧着一杯清茶，席地坐在初春绿意萌发的青草地上。
在他的身后，刘春明等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各种颜色的野餐布上，还有人在山坡
初春的风温柔的拂过山野，留下一道道明媚的花香和草木香。狄宝将提前做好的青团从精致小巧的野餐篮子里拿出来：“有红豆沙绿豆沙肉松咸蛋黄的，我都已经做好了标记。你们想吃什么馅儿的自己拿。”
说完，狄宝把全部青团摆到了闻人砺的面前。
其他人：“……”
闻人砺笑眯眯的挑了个红豆沙的, 他喜欢吃甜食, 这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狄宝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做的最多的就是红豆馅儿的青团。
上好的红豆洗净泡水, 要泡上足足六个小时之后, 倒进砂锅里用大火煮上一个小时, 晾凉以后用滤网过滤出最细腻的部分, 再煮一段时间就可以熬成红豆沙。
狄宝摈弃了做红豆沙最后一步翻炒的流程，改用滤网过滤后煮熟，最大限度的保留红豆沙绵密柔软的口感，再搭配上用艾草汁搅拌的糯米皮，q弹黏糯中带着一丝丝清甜的味道，咬上一口唇齿留香，又不会特别甜腻。是最适合闻人砺的春季甜点了。
“……是挺好吃的。”
狄宝这边献宝似的跟闻人砺讲解青团的做法，另一边刘春明一口一个，狼吞虎咽的吃光了数量最少的肉松咸蛋黄馅儿的青团，意犹未尽的表示：“如果再多做点就更好了。”
狄宝的脸都黑了。饶是他性格温柔涵养颇深，也止不住嘴角抽搐的骂了一句：“你是猪吗？”
就算肉松咸蛋黄馅儿的青团他做的最少，考虑到这次野餐的人数，狄宝也做了至少三十个。三十个青团全被刘春明一个人吃光了，他不觉得羞愧，竟然还敢说自己没吃饱。狄宝简直无语了。
——闻人砺一个都没吃到呢。就算闻人砺不爱吃肉松咸蛋黄这样的搭配，可那是狄宝亲手做的，也许闻人砺愿意尝尝鲜呢！现在可好，一个都没了。
好好的出来参加野餐，就因为多吃了两个青团，就被狄宝骂成猪，刘春明也有些无语。小伙伴们担心两个人吵起来，七嘴八舌的打圆场：“都是因为狄宝做的太好吃了。”
“六子你也是，这么多人呢，你倒是克制一点啊！怎么都给吃光了。我都没来得及尝尝肉松咸蛋黄的青团是什么味道。”
刘春明吐出一口浊气，摆摆手一脸大度的表示：“算了。吃人嘴短，我不跟他计较。”
说完，又拿了一个绿豆沙的青团扔进嘴里：“吃绿豆泻火，我泄泄火气总行吧？”
狄宝懒得搭理他，凑到闻人砺面前小声说道：“我下次再给你做。其实肉松咸蛋黄的青团也很好吃。”
闻人砺忍着笑意点点头。刘春明冷眼瞧着对闻人砺大献殷勤的狄宝，又想到对方对待自己时横眉竖目的态度，忍不住手痒的戳了戳狄宝的后脑勺。
狄宝正蹲在闻人砺面前安利他的肉松咸蛋黄青团，被刘春明这么一戳，一个没稳住，向前扑了个大马趴。刚好扑在闻人砺的脚上。额头磕到闻人砺的鞋面，蹭了满头灰。闻人砺猝不及防，顿时愣住了。
狄宝眨了眨眼睛，也愣住了。
刘春明没想到自己一指头竟然惹了这么大的祸，也跟着愣住了。不等其他人回过神来，立刻心虚的跑上前扶起狄宝：“对不住，对不住，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狄宝拍了拍额头上的灰，没好气的推开刘春明：“你离我远一点吧。”
不是狄宝盲目相信闻人砺的话，他是真的觉得他跟刘春明八字犯冲。
刘春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自知理亏：“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
眼前闪过狄宝呆愣愣扑在闻人砺面前的一幕，就跟一只灰头土脸的小鹌鹑在骄傲炫丽的白孔雀面前摔了个倒栽葱，刘春明一个没忍住，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狄宝的脸色彻底黑了。
孟岩推了推刘春明的肩膀，小声说道：“你就别笑了。”
闻人砺也无奈的说道：“你怎么总是欺负狄宝。”
刘春明这次是真的没想欺负狄宝，不过闻人砺的指责倒也没冤枉他。连刘春明自己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大概我们两个八字不合吧。”
又冲着狄宝说道：“这次是我错。你想怎么罚我，我认罚。”
陆文渊从野餐篮子里翻出一包湿巾递给狄宝，狄宝擦擦额头，十分无奈的说道：“算了。”
狄宝本来还想加一句“今后你离我远点儿”，看看周围那么多人，也不好意思说了。
狄宝的性格向来腼腆自卑，就算后来在闻人砺的帮助下改变了很多，也始终没有办法改变他的性格底色。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人难堪这样的事情，原本也不是狄宝能做出来的。他刚刚之所以会那么说，也是被刘春明逼急了。
刘春明这个人就是属狗脾气的。就算是自己先冒冒失失招惹了狄宝，如果狄宝真的在众人面前把他骂的狗血淋头，他肯定会不高兴。可是现在狄宝不跟他计较了，刘春明反而觉得过意不去。
“别啊！”刘春明一挑眉，纨绔脾气又上来了：“让你罚你就罚。怎么罚随便你，我接着就是了。不然大家真的以为我是故意欺负你。”
狄宝敬谢不敏的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吧！”
刘春明垮着一张臭脸：“你这人怎么这样？就不能痛痛快快的嘛？”
狄宝刚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
刘春明也没办法。只好看着闻人砺强调道：“你亲眼看到了。我可没想欺负他，是他自己说不罚我的。”
闻人砺明白刘春明想说什么，笑着总结道：“你不是故意欺负他的。你是不故意就欺负了他。”
刘春明：“……”
小伙伴们哄堂大笑。孟岩拍了拍刘春明的肩膀：“别解释了，越解释越解释不清。”
谁让刘春明嘴欠手也欠，非要去撩拨狄宝呢！
刘春明一脸憋屈的看着狄宝。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呀！
狄宝也无奈了。刘春明毕竟是闻人砺的发小，而且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狄宝也发现刘春明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他们两个人最多就是八字不合。
想到这里，狄宝叹息一声：“我也没生你的气。你要是真的想跟我道歉。就给我倒一杯茶吧。”
俗话说端茶认错，刘春明也明白这个道理。当下给狄宝倒了一杯花茶，狄宝一饮而尽，算是把这一篇揭过去了。
事后，陆文渊跟闻人砺悄悄评价刘春明的行为：“……就像是一只充满躁动的二哈，非要去拿爪子扒拉缩在角落里绕着他走的鹌鹑。”结果一爪子扒拉一跟头。鹌鹑还没怎么样，二哈先吓得一蹦三丈高，嗷嗷呜呜的委屈起来。
闻人砺被陆文渊颇为形象的形容逗得哈哈大笑。笑完又说道：“所以要让鹌鹑离哈士奇远一点。”
——对于体型娇小的鹌鹑来说，精力过分充沛下爪又没轻没重的哈士奇也是存在一定危险性的。
被陆文渊和闻人砺评价为哈士奇本哈的刘春明却不这么想。自从上次春游时一不小心戳了狄宝一跟头，刘春明为了向大家证明他确实没想欺负狄宝，最近一段时间就特别留意狄家御膳的动向。一方面想帮狄家御膳介绍价格更低廉品质更好的供应商，另一方面也想利用自家的宣传渠道帮助狄家御膳多做一点宣传。
刘春明的本意是想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却没想到留意着留意着，却让他发现了一件很古怪的事——
“我发现有人故意引诱狄振邦赌钱！”
这天，刘春明突然杀上石历资本的办公大楼，在总裁办公室找到了结束长假以后再次埋头工作的闻人砺。
“……这是我的人在调查狄家御膳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刘春明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闻人砺，里面是狄振邦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勾肩搭背的几张照片，还有几个手机截图。
刘春明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沉声说道：“照片中的男人是小饭馆和狄家御膳的海鲜供应商。跟狄振邦认识有几年了，之前也是牌搭子。不过这个男人的赌瘾并不算重，充其量就是个业余爱好。”
“小饭馆开张的时候，狄振邦就在这个男人的海鲜摊位上进购海鲜。因为这个男人的海货新鲜，价格又比市面上便宜，所以狄家御膳开业后，狄振邦继续在这个男人的海鲜摊位上进货。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两个月前，这个男人以狄振邦是他最大的买主为由，送了他一台新手机。当时用的是年终回馈这个借口。”
狄振邦在拿到手机之后，偷偷下载了一款棋牌游戏。只是跟市面上那些用游戏币玩的棋牌游戏不一样，这款棋牌游戏是有组织者的。组织者通过建立线上好友群的方式组建牌局，玩家结束牌局以后，会用线上支付的方式支付赌金。
狄振邦名下的账户还有他的手机全部被狄宝实时监控着，所以一开始狄振邦也没想玩太大。就是过年的时候随便玩几把。却没想到他的手气特别好，一个正月的时间赢了十几万。狄振邦就用这笔钱当做赌金，一直背着闻人砺和狄宝偷偷摸摸玩牌。截止到刘春明的人发现并调查这件事的时候，狄振邦不仅输光了之前赢的十几万，还额外欠下了二十几万的外债。
都是那个海鲜老板借给狄振邦的。又因为狄振邦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直没动用过自己的手机和账户，所以狄宝和闻人砺包括苏美慧都没有任何发现。
“可是一个海鲜市场的摊位老板，一个月的流水最多也就百十来万上下。他凭什么借给狄振邦这么多钱？”
刘春明不是恶意揣测，实在是对方处心积虑的送狄振邦手机又让他赢了一个多月的钱，然后再用一个多月输光背上外债的手法让人觉得很眼熟。狄振邦又是个有前科的赌鬼。刘春明觉得不得不防。
闻人砺听了这一番话，面色沉凝的宛如一滩铁水。他不由分说的站起身，拿上车钥匙和手机走出办公室大门。
刘春明紧随其后：“你这是想去狄家御膳跟狄振邦对峙？我陪你一起去。”
闻人砺一言不发，带着刘春明去了饭店。
还没到中午饭口高峰，饭店并没有多少客人。狄振邦和后厨其他人员正忙着为中午做准备。看到闻人砺后，狄振邦一脸意外的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闻人砺面色沉吟，看了一眼后厨里面正好奇的往这边看的其他员工，开口说道：“我们单独聊聊。”
狄振邦看到闻人砺郑重其事的表情，心底莫名其妙，但还是带着闻人砺和刘春明进了包厢：“怎么了？”
不等闻人砺发话，刘春明迫不及待的拿出了自己搜集到的各种证据，帮着闻人砺质问道：“伯父，你是不是又染上赌瘾了？”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狄振邦大手一挥，不以为意的说道：“我早就发现这个老王有问题了。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要看看他有什么目的，或者他背后有什么人？”
狄振邦的回答让闻人砺和刘春明感到意外。两人对视一眼，刘春明忍不住问道：“真是这样？伯父你该不会是狡辩吧？”
狄振邦眼睛一瞪：“这有什么可狡辩的？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问问闻人家的老爷子，这主意还是他给我出的呢！”
这话一出，闻人砺和刘春明更惊讶了：“爷爷（闻人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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