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浪微微一笑。
陈穷年忍不住扬起手来照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混账东西。”
秦浪低声道:“岳父大人。”
陈穷年老脸发热,家门不幸啊,怎么遇到如此有辱门楣之事,可他内心深处并不生气,反倒为女儿感到欣喜,至少因为秦浪女儿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岳父就岳父,至少肯定了薇羽在他心中的位置,男人三妻四妾算不了什么。
陈穷年扬起手作势又要揍他,可只是虚张声势就放了下来:“秦浪,陪我喝杯酒吧。”
皇上驾崩,雍都酒楼基本上都歇业了,秦浪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不过这难不倒陈穷年,他让手下人去准备酒菜送到了锦园。
秦浪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简单收拾了一下,等待明天出发。
酒菜送过来之后,两人相对坐下,秦浪先给陈穷年敬酒,事实上两人已经是翁婿关系,都是聪明人,谁也不要说得明白。
陈穷年喝了秦浪的敬酒之后道:“你那个义父必有后招,我看他是想趁着这次机会将你置于死地。”
秦浪道:“我不会有事。”
陈穷年道:“你和长公主的关系朝野皆知,长公主成为大雍女帝,以后重用你是肯定的,你很可能影响大雍未来的国运。”
秦浪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拥有这么重要的影响力,陈穷年的意思他明白,白玉宫称帝之后,他肯定会成为白玉宫身边最重要的人,相对而言,萧自容和桑竞天这两人的影响力就会削弱,这肯定是他们不想见到的,所以才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弄到北野。
最初桑竞天应该是想让他守皇陵的,可现在北野出事,桑竞天认为那边更适合自己,如果他们想完全控制白玉宫,那么就要消除掉自己对白玉宫的影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从这个世界消失。
秦浪为陈穷年斟满酒杯,又敬了他第二杯。
陈穷年道:“我观太后对你的态度并不坚决,反倒是桑竞天想将你除之而后快。”
秦浪道:“太后对他好像言听计从。”
陈穷年道:“我看倒也未必。”
两人同干了一杯酒,陈穷年道:“桑竞天这个人野心极大,太后若是没有戒心,也不会想办法在权力上寻求制衡,只是桑竞天在内政上的功夫的确了得,太后又离不开他。”
秦浪道:“北野的事情会不会很麻烦?”
陈穷年道:“边北流自立其实就是谋反,这个人一向以忠臣自居,应该还在等待一个借口,又或者,他先以这种方式看看朝廷的态度,如果朝廷对他不闻不问,他肯定还有下一步的举动,如果朝廷发兵,他必反无疑,而且我担心还会有同样的状况出现。”
秦浪道:“有没有边谦寻的消息?”
“边谦寻十有八九已经回到了北野,如果你能够找到他,边北流的借口不攻自破,说不定可以化解这场危机。”
秦浪道:“我会尽力而为,争取兵不血刃解决此事。”
陈穷年道:“本来我想据理力争阻止此事,可后来一想,对你和虎徒来说或许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你们只要顺利解决此事,就是为大雍立下大功,当然,李逸风是使臣,功劳肯定算在他的头上,此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他究竟站在何方立场上都不好说,若是遇到危险不必管他,让他自生自灭就是。”
秦浪点了点头,陈穷年说这番话的意思,难道是让他们将李逸风丢下?
陈穷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秦浪。
秦浪打开一看,却见里面装着两对如同蝉翼般的翅膀。
陈穷年道:“此乃凌风之翼,我一共收藏了两对,此去北野凶险重重,你和虎徒若是遇到危险,这对法宝或许可以帮助你们脱险。”
秦浪心中一阵感动,陈穷年将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人家关心自己儿子是应该的,现在对自己也一视同仁,证明是真将自己当成女婿看待了。
“大人为何不直接交给虎徒?”
陈穷年叹了口气道:“我父子之间的隔阂太深,只怕是难以消除了,秦浪,虎徒生性耿直,但是性格倔强不懂变通,你要多帮他。”
秦浪笑道:“都是他帮我。”
陈穷年端起面前那杯酒道:“浪儿,你们此番平安回来,我再请你饮酒,到时候我有许多话想跟你说。”
秦浪听他这样称呼自己,已经明白陈穷年心底已经接受了自己,秦浪向陈穷年暗示自己和陈薇羽的关系也有他的用意,想要和桑竞天对抗,单靠他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古谐非本想随同他们一起前往北野,可听秦浪说起假山的事情,他就决定留下了,开春之后,先将假山从八部书院的泮池里捞出来,重新放在锦园,此事就怕夜长梦多。
秦浪也没让王厚廷前往,毕竟王厚廷并非西羽卫的成员,王厚廷虽然已经修成四品画师,可出使这种任务并不适合他,还未启程,已经充分估计到这次的风险,秦浪只说让王厚廷留下帮忙修葺锦园。
翌日清晨,秦浪和陈虎徒率领一百名西羽卫前往李府集结,护送李逸风前往北野出使。
除了这一百名西羽卫之外,李逸风另有随行人员五十名,这其中有不少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家将,虽然知道秦浪和陈虎徒的厉害,但是李逸风真正信任的还是他的自己人。
天蒙蒙亮,李逸风出了府邸,儿子李玉亭纵马相送,他当然不可能护送老爹一直前往北野,但是怎么也得送到十里长亭。
李玉亭眼睛红红的,昨晚没睡好,又哭过,他从小娇生惯养,现在老爹前往北野那虎狼之地出使,很可能有去无回,若是他爹死了,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李玉亭知道这次负责护卫他老子的是秦浪,可想起秦浪过去坑他的种种,始终抹不开面子去拜托秦浪照顾他爹。
车队在十里长亭停下,李玉亭含泪和父亲道别,李逸风看到儿子如此模样,也感到心酸,可再看秦浪和陈虎徒,心中难免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对儿子实在是太骄纵了,和这些同龄人相比实在是相差太多。
李逸风道:“你回去吧,照顾好你娘,还有你妹妹。”
李玉亭含泪道:“爹,孩儿记得,您一定要回来啊。”
李逸风苦笑道:“我不回来,难道要留在北野,你这孩子尽说些胡话,去,给秦统领他们道别。”他提醒儿子,希望这小子能够拿得起放得下,都什么时候了,千万别再记挂着过去的仇怨。
李玉亭本不想理会秦浪,更不想过去,可父亲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总不能装作没听见,来到秦浪和陈虎徒的面前,向陈虎徒抱拳道:“陈统领,此去北野一路上风险重重,就拜托您多多照顾了。”
陈虎徒道:“李公子不必客气,我们随同李大人前往北野,自然会肩负起保护他的使命。”
李玉亭目光落在秦浪脸上,赶紧回避,秦浪笑道:“怎么?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
李玉亭抱了抱拳道:“过去得罪之处还望多多海涵。”为了老爹的安全,也只能忍气吞声向他赔个不是了。
秦浪道:“李公子孝心拳拳让人感动,你放心吧,我和虎徒兄一定会保护李大人平安回来。”
李玉亭从家人手中拿过一个包裹,递给了陈虎徒,陈虎徒入手沉甸甸的,猜到里面都是金银,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李玉亭道:“未能给诸位践行,这点银两留着你们路上喝酒,等各位凯旋归来,玉亭再设宴感谢诸位。”
秦浪和陈虎徒对望了一眼,这小子经历一番挫折之后明显懂事了,秦浪点了点头,示意陈虎徒将那包盘缠收下,不然李玉亭也不会心安。秦浪朗声道:“兄弟们,出发!”
慈宁宫内,太后萧自容再次召见了桑竞天,问过李逸风已经出城,她稍稍放下心来。
桑竞天道:“太后不必惊慌,李逸风这个人在邦交上很有一套,放眼朝内,也只有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萧自容道:“朝廷之中像这种尸位素餐则不在少数,食大雍俸禄却不肯为大雍效力,国家危亡之际首先想到得却是保住自己。”
桑竞天道:“新君上位之事已经拟好,还请太后过目。”
萧自容接过他拟好的奏折看了一遍,轻声道:“天后?”
桑竞天道:“臣斟酌再三,唯天后才配得起太后如今的身份。”
萧自容望着桑竞天,桑竞天跟她四目相对,萧自容低声道:“皇帝活着的时候,哀家垂帘听政就产生了不少的流言蜚语,现在皇上驾崩,新君上位,哀家又自称天后,岂不是更要落人口舌?”
桑竞天道:“太后觉得长公主现在的能力可以担当大位吗?”
萧自容道:“至少要比皇帝好一些。”这是摆明的事情,白玉宫虽然没有经邦纬国之能,可毕竟头脑正常,龙世祥只是一个智商不全的小傻子,可傻有傻的好处,至少可以当一个完美的傀儡,无论自己让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亲生女儿白玉宫却不然。
桑竞天压低声音道:“女皇陛下心中恐怕还将太后当成她的杀母仇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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