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休息了两天,成堆的文件就已经摆在办公桌上,王昭谋看着手中关于购物广场上季度销售情况的文件,垂眸不语。
办公室门敲了三下,王昭谋对面的助理秘书前去开门,看到来人是老齐后,自觉离开办公室。
从两周前,王总就规定,老齐前来汇报办事时,现场不能有第三个人。
众人虽然不解,但也只能听老板要求行事。
“老板,季连霍的家庭情况,已经调查清楚了。”老齐拿着一份文件,端正站在办公桌前。
“稍等。”王昭谋指间捏着一支黑色钢笔,不紧不慢的在报表下签字。
老齐安静等待,看那只骨节略显纤细的手,握笔时关节凸显,皮肤被黑色钢笔衬得越发显白。
合起钢笔,将文件放在一边,王昭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腰身靠着老板椅,目光淡淡看向老齐,姿态莫名显出几分慵懒。
老齐快速打开文件,照着上面的信息,一板一眼的读。
“季连霍,男,十八岁,家住苏城北街安民巷63号。
父亲季安,已亡故;母亲李晓燕,已亡故;哥哥季连城,已亡故,嫂子……”
“停一下。”季连霍单手抵着额头,“挑个活的说。”
老齐顿了顿,眼神无辜的摸摸鼻尖,在文件上找了片刻后,继续汇报。
“季连霍外公李乔,今年八十二岁高龄,腿脚不便,据邻居说,已经很长时间没见李老爷子出门。
李乔儿子李大全,四十三岁,有个前妻在诸城,没有孩子。
根据街坊邻居的消息,李大全嗜赌如命,烂人一个,经常对其父和季连霍大打出手,为了钱不择手段,经常干一些小偷小摸的事,被扭送派-出所好几次。”
王昭谋手指抵着额头,示意老齐继续说下去。
“再就只剩下季大宝。”老齐把手中文件整了整,放在王昭谋面前。
王昭谋目光掠过眼前的文件,上面还有季连霍红底的二寸照,少年目光明熠,五官还未长开,但能看出分明的轮廓,长成后定然倍加惊艳。
在个人信息那一栏,很大的篇幅,记录的都是季连霍从小到大获的奖。
季连霍凭自己的好成绩,中考考进苏城一中,在高中成绩一直不错,高□□学前最后一次模拟考,分数能到年级前十。
绝对的好苗子。
王昭谋可以想象,如果没有家人拖累,即便没被冷家找到,季连霍也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上一所一流的好大学,有一个不错的人生。
同样是高中生,如果王昭云有季连霍五分之一的努力,糟老头子怕是睡着都能笑醒来。
王昭谋手指敲了敲桌面,突然察觉到一个问题。
“这里面,没有领养信息?”
“领养?”老齐一脸迷惑,“谁是领养的?”
“再往深查。”王昭谋将眼前季连霍的信息递过去,顿了片刻后,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又将那页纸又收了回来。
自己决不能提前调查季连霍和冷家的关联信息,否则等冷家一来,在找孩子的同时,很容易顺藤摸瓜发现自己。
到时候自己对季连霍的恩情,都会被视做不怀好意的挟恩筹码,反而功亏一篑。
老齐伸手去接,下一刻又见老板又收回纸张,片刻时间,将纸张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事情就到这,不用再查了。”王昭谋从老板椅上起身,将所有关于季连霍的文件装好,放进办公桌抽屉。
老齐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的将记事本上,“查季连霍及家属信息”一行划去。
办公室门响了三下,老齐快步前去开门,秘书站在门前,指了指手中的日程表。
“王总,儿童乐园负责人预约的时间到了。”
王昭谋略一点头,似乎是想起什么,拿起办公桌上的便签本,快速写下一串数字,递给老齐。
“今天你去找一趟季连霍,把我的号码给他,告诉他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打电话找我。”
“没问题,老板。”老齐接过便签纸,快步走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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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连霍的摊子上,出现了新品。
甜蜜蜜的柿饼,一块五一斤,黄橙橙的表面上一层均匀的白霜,吃起来又软又糯,大受顾客好评。
季大宝趴在季连霍背上,穿着暖和的小棉衣,怀里抱着奶瓶,饿了就喝几口,日子简直不要太好。
“这柿饼看起来不错啊。”有熟客过来挑柿饼,季连霍利落的把塑料袋递给顾客,一箱柿饼,现在已经卖的只剩下一箱底,明天完全可以再多提点货。
接过顾客挑好的柿饼,季连霍一称,“两斤过一点,算您三块钱。”
“好吃我明天再买点。”熟客大方掏钱,看着季连霍打趣,“小哥最近精神挺好,是有什么喜事吧?”
季连霍耳尖泛红,拿了一个苹果,塞顾客袋子里。
“可能是最近吃的比较好。”
那天从餐厅打包来的菜,季连霍就着馒头,分了三天才吃完,好在最近越来越冷,菜藏在外面放一晚,第二天冻的结结实实。
送走熟客,季连霍搓了搓手,下意识看向街头,注视着一辆接一辆的私家车行驶过去。
就是没有心里的那辆。
季大宝之前也陪着季连霍盯着街头,盯了三天脖子就有点受不了,小叔好像一点点都没感觉,一有空就不自觉的看向街头,偶尔看见黑色的车,都会兴奋一会。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明显没有打击到少年,反而是越发的渴盼,季大宝强烈怀疑,如果王昭谋再不来,小叔迟早会得颈椎病。
老齐下午赶到摊子前时,看到少年眼中掩饰不住的喜悦,往自己身后看,又往街头看,就是不往自己身上看。
“季连霍。”老齐有些无奈,看少年模样,都有点不忍心开口,告诉少年事实。
“老板今天很忙,没有来。”
少年眼里的光立即暗了下去,对眼前男人升起许些疏离和局促。
“不好意思。”
“没事。”老齐蹲下来,挑了许些柿饼和橘子,递给少年一张五十。
季连霍沉默着给老齐找钱,垂着眼,整个人暗黯淡下来,仿佛失去了之前的光彩。
看着少年模样,老齐心底暗暗一笑,从自己的记事本里,拿出那张写有数字的干净便签纸。
“喏。”
季连霍抬眼,看着便签纸上那串漂亮的数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板特意让我来给你的。”老齐把便签纸往前一递,“这是老板的私人联系电话,老板说如果你遇到问题,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
季连霍眨了眨眼,下意识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抬手,接过老齐手里的便签纸。
纸薄薄一张,上面有黑色墨水字迹,还有那股,属于他的,清冽又好闻的味道。
老齐看着少年一点点展颜,眼里像是化开的一潭春水,耳朵尖尖都红了起来。
“行了。”老齐也忍不住一笑,“我回去告诉老板一声。”
“齐叔。”少年突然叫住老齐,嘴还意外的有点绵。
“怎么了?”老齐停下脚步,新奇的看着眼前少年。
“我想问一下……”季连霍抿了抿薄唇,“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天天在昭谋哥身边,给他做事。”
听到季连霍的问题,老齐抹了抹脸,突然间就有了点危机感。
“你现在还带着个孩子,肯定是不方便的。”
老齐循循善诱,“等你侄儿大一点,能独-立了,你再来应聘我这工作,行不行?”
给老员工一口饭吃吧,少年!
季连霍神色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谢谢您。”
老齐见状脚底抹油,麻溜就走。
季连霍坐在板车上,扭头看了眼抱着奶瓶呼呼大睡季大宝,眼中不自觉的略过几分黯然。
深夜,乌烟瘴气的麻将馆里,人声鼎沸,李大全坐在角落一桌上,嘴里斜叼一根烟,手中搓着麻将,胳膊旁的桌布底下,压着几块零钱。
“大全,最近怎么不玩扑克,来玩麻将了?”好事的人凑过来,看李大全堆麻将。
“关你屁事。”李大全往中间一扔骰子,抬手挠了挠油腻腻的额头。
“你这怎么才玩几毛钱一锅的?”来人笑嘻嘻,“我们都以为,你跟着你外甥鸡犬升天了,没想到你还在这犄角旮旯里窝着呢!”
“我外甥?”李大全把叼着的烟一拿,扭头看向赌友,皱起眉头。
“那个灾星卖水果才几个钱!我跟着升个屁的天!”
“卖水果不赚钱,傍大老板可赚钱得很!”赌友笑的猥琐。
“大老板?”李大全眼睛一转,有些纳闷,“什么大老板?”
“你外甥都没和你说?”赌友连“啧”了几声,“可真够没良心的,我跟你说,我邻居家的女婿亲眼看见,你家外甥上了人家大老板的车,那车光亮光亮的,一看就是赚大钱人才买得起的车!”
李大全眼睛转了又转,不知想起什么,推倒自己面前的麻将牌,拿起桌布下压的钱,披着棉衣二话不说就出了麻将馆。
夜色浓黑,李大全进了院子,其他人都已经睡着,李大全本来想直接去杂物间叫醒那灾星,找个理由搜屋子,可一转眼就看到院子里停着的小板车,还用塑料布盖了起来。
这是那灾星用来卖水果的。
李大全眼睛一转,把板车上面的塑料布一掀,看着里面卖剩的水果,到处翻找,突然间手摸到了什么金属的东西。
李大全把东西拿出来,用打火机一照,竟然是印着蚯蚓字的罐子,再看上面金发碧眼的婴儿图片,李大全立即明白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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