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王昭云家长吗?我是他班主任,今天下午他在学校惹了事,你最好尽快来一趟,把他带走!”
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明显压抑着怒气,王昭谋面色如常,抬手虚空压了压,豪华台球室里音乐立即停下,旁边碰杯的一群年轻人,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
“请问他死了吗?”
王昭谋腔调温雅,歪头用肩膀夹着手机,轻倚台球桌,一手握着台球杆,拿起桌边蓝色的巧克粉块,垂眸缓缓擦了几下球杆枪头。
“没,没有……”班主任听到对面年轻的声音,有些意外,“请问你是王昭云什么人?”
“我是他口中同父异母,还抢了他家产的恶毒哥哥,一周前他发誓,和我不死不见,您不妨等他死了再打给我。”
王昭谋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巧克粉块,旁边一独眼男人有眼色的快速上前,挂断电话。
台球室中音乐再次响起,喝酒的年轻人们笑着碰杯,王昭谋扫了一眼台桌对面的男人,握着球杆缓缓低身,左手手腕贴紧台面,修长白皙的手指,支起一个稳稳的凤眼手架,右手握杆,目光掠过台桌上最后一对红黑球。
两枚球都在袋边,红球悬中好打,但黑球却贴着桌边,稍有不慎就会把白球送进去。
王昭谋身体几乎平行于台球桌面,修身西装马甲显出流畅的腰身曲线,一双眼尾微翘、略带攻击性的眸子,水平瞄准母球,微旋手中球杆,几下拉杆后,稳稳击中白球。
白球直线撞击到红球,红球干净利落的入兜,旁边几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喝彩,只见白球撞到库边后,旋出一个半弧形,准确无误撞上另一边的黑球,黑球入库,白球晃晃悠悠滚了两下,最后稳稳停在袋口前。
一杆双球!
欢呼声瞬间爆发,王昭谋缓缓起身,淡然收杆,拿起放在一边的窄边金丝框眼镜,单手戴上,朝球桌对面的男人扬唇一笑。
“张总,你输了。”
愣在台球桌另一边的男人,听到声音这才回神,忍不住拍手称赞。
“不愧是小王总,比你爹还要厉害两分,这次的单子,交给王氏,我绝对是放一百二十个心!”
听到“小王总”这个称呼,王昭谋内敛一笑,“张总不必这么生疏,你可以叫我昭谋。”
“昭谋,这次可是七千万的大单子,做得好,你我共赢,利润最起码是这个数!”
张总比了个手势,笑眯眯的上前,“你看看你,才二十来岁,就能有这样的成就,可真是年少英才……”
王昭谋保持微笑,静静听着眼前男人聒噪,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油然而生的熟悉感,让王昭谋感觉有些奇怪。
自己好像见过这个画面,却不知道在哪里。
难道是最近听的马屁太多,有些混淆?
“昭谋,咱们一起去喝一杯?”张总满脸笑意。
自己酒品不好,王昭谋刚要开口婉拒,眼前突然晃过一个奇怪的场景。
眼角满是皱纹的张总,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拍着桌子“咚咚”响。
“冷家真是欺人太甚!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让王氏集团破产!”
“什么?借钱?和王氏合作这么多年,我的公司盈利数十亿,我怎么也不能让你空着手回去啊!”
头发花白的张总认真招呼旁边的秘书,“来,把外面的垃圾给王总打包一下,到废品站卖了,再怎么也有个十来块。”
什么冷家?
王氏什么时候破的产?
王昭谋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场景蓦然转换,头发全黑,眼角只有两条细纹的张总晃了晃手,关切的看着自己。
“昭谋,你怎么了?”
快速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王昭谋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淡然掩饰刚刚的异常。
“有些恍神,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年轻人一定要注意保护身体。”张总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今天的酒先记下,改天咱们再聚。”
“张总。”王昭谋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若无其事的询问,“你知不知道冷家?”
“冷家,什么冷家?”张总一脸迷惑,眼中是显而易见的讨好,“现在苏城只有你们王氏一家独大,冷家是哪的小门小户?”
“不知在哪听了一句。”王昭谋露出温煦笑容,“可能是我记错了。”
用提早准备好的礼物,客气送走张总,王昭谋终于坚持不住,坐在沙发上,解开衬衣领口处一丝不苟系着的扣子,单手扶住额头。
哪怕闭着眼,也有各种画面不断浮现,之前一闪而过的场景仿佛只是一个序曲,现在大量灌入的,才是正文。
二十年的记忆瞬间解压,王昭谋看到自己费尽心力,终于将王氏全部捏在手中,用下半生时间,废寝忘食的带着公司不断扩展。
自己前一天还意气风发,开会说要带王氏集团闯进世界五百强,第二天就被告知破产,所有资产被封,连多余的裤衩都带不出一条。
所有的努力一夜之间全部化为泡沫,自己成了苏城最大笑话,哪怕想了各种方法试图翻盘,得来的只有无尽的羞辱。
曾经风光无限的王氏集团总裁,最后走投无路,只能蜷缩在一间没有阳光、霉菌遍布的漏水地下室,一边咳的快要把肺吐出来,一边红着眼圈不断思索,那个冷家,是如何让自己在短短几个小时内破产。
实在想不通,公司运营一直都很稳定,就算自己主动申请破产,法院受理裁定也要好几天,更别提发布公告,债权申报的繁琐程序,为什么一夜之间,自己奋斗努力的一切全都成了笑话?
像是上天垂怜,王昭谋在彻底失去意识后,终于看到了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这个世界,是一本名叫《千亿契约,冷总轻点宠》的玛丽苏小说,主要内容讲的是男主冷晔,和他联姻对象的爱恨情仇,小说前期冷晔仿佛欠了八百年的揍,对联姻对象左一个“女人”,右一个“丫头”,要她的身,还想要她的肾,活脱脱一个法外狂徒,扫黑除恶的漏网之鱼。
前一百章男主油的王昭谋地铁老人看手机jpg,后一百章虽然是大快人心的追妻火葬场,但各种挑战智商下限的情节,尬的王总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了六室三厅的欧式豪华别墅。
现在的年轻人,路子有点野。
看完全文,王昭谋才明白过来,自己就是这本书里的人物,说好听点是十八线男配,说不好听点,就是戏份多一点的炮灰。
王昭谋拼尽所有力气,找到了小说里,关于自己破产原因的段落。
【苏城的九月已经入秋,迎面而来的冷风,让冷晔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管家递来外衣,冷晔深沉的摆了摆手,刀削般的下颌微抬,黝黑的眼中带着三分邪魅,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缓缓开口道:
“天凉了,该让王氏破产了。”】
王昭谋反反复复把这段话看了数十遍,最后,一行泪水缓缓从中年王总的脸上划过。
所以说。
姓王的到底做错了什么?
“老板,你哪里不舒服吗?”独眼男人关心的端来一杯温水,放在王昭谋手边,小心翼翼开口。
“您父亲刚刚发来消息,让您去学校,接一下昭云少爷。”
王昭谋恍惚抬眼,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心腹,不由得神情复杂。
“老齐?”
“老板。”独眼男人恭敬低头。
“老齐……”王昭谋尽力回忆书中的内容,抬手不自觉的系好衬衫扣子,“现在立即放下你手边所有事,帮我去找一个叫冷晔的人。”
如果没有记错,书中有一小段内容提起过,冷晔并不是一出生就在冷家,他幼年时经历过一段苦日子,让他经常噩梦连连,还落下了十个总裁八个有的胃病。
“冷晔?”老齐掏出一个随身的本子立即记下,“老板,除了名字,有更多的信息吗?”
他现在应该……”王昭谋垂眸算了算,“刚满周岁,不仅仅是苏城,其他地方也找一找。”
“您找他要做什么?”老齐有些疑惑,老板为什么突然要找一个周岁大的孩子。
“当然是……先给他一巴掌,让他体会一下世间险恶。”
王昭谋用玩笑的语气开口,语气如春风清泉,“然后弹他的小鸟,告诉他尊重女性,最后打红他的屁-股,让他以后少装x。”
“哈,哈哈。”听出老板是在开玩笑,老齐干涩的笑了笑,看着二十来岁的老板,仿佛历尽千帆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看老齐收起本子,王昭谋拿起自己的按键手机,不大熟练的翻找联系人。
“老板,要找谁?”老齐关心询问。
“当然是我们刚刚离开的可爱张总。”王昭谋笑容斯文温雅,“我欠他一杯酒,还有一袋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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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满周岁的冷晔,哭的差点没把自己撅过去,坐在他身边的季连霍,眼睛没阖的抱着他哄了一夜。
之前为了占摊位,季连霍和几个混混打架,肩上被砍了一条快要见骨的口子,都没流半滴泪,现在抱着哭个不停的孩子,眼眶却红了又红。
“什么破烂玩意,哭哭哭!就知道哭!哭一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隔壁骂声响起,季连霍轻轻捂住怀里孩子的耳朵,干裂的薄唇紧抿,脸上没有分毫血色。
“大全,你小声点,让邻居听到了不好。”苍老的声音微哑。
“老子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到,都是你这个糟老头子,非要让灾星住进家里来!
季连霍他自己死了爹又死了妈,前不久还克死自己的哥哥嫂子,你是嫌命长,才让他带着那个小王八犊子住进来,我当你儿子简直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墙皮薄,一点点都不隔音,冷晔看着自己亲小叔麻木冷漠的眼神,心中无奈,堪堪停住了哭声。
环顾一圈用来堆积杂物,窄小漏风的砖瓦房,还有不远处快速爬行的潮虫,冷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回到二十年前,这个自己最无力也最痛苦的时候。
自己这时候还不叫冷晔,父亲和小叔兄弟俩,早年被一家姓季的人收养,父亲给自己取名季大宝,憨的一批,但这也是父母留给自己仅有的东西。
就在不久前,自己的亲生父母出了车祸,双双去世,小叔这时候还没被冷家找到,认祖归宗。自己刚满周岁,跟着高三被逼辍学的小叔寄人篱下,在好赌成性的舅舅家,吃了上顿没下顿,每天一睁眼,就是新的磨难。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五年,直到小叔和冷家人无意间遇到,痛苦的生活才宣告结束。
记忆力极佳的缺陷,在这五年被无限放大,尤其今天,冷晔记得格外清楚。
小叔像往常一样背着自己,推小平板车出去卖水果,路上遇到流浪狗群追咬不说,到了地方被一众混混掀了摊子,小叔为了护住自己,腿硬生生被打断。
因为没有钱,小叔的腿没法及时治疗,落下了病根,哪怕之后进了冷家,各种调养,还是没法恢复。
众人的目光就像刺一样,背后的嘲笑和言语更是伤人,这也导致小叔的性格越来越阴沉,在继承冷家后行事越发狠厉毒辣,控制欲越发的强,甚至自己的婚姻,也成了他手中的筹码,硬是让自己和一个不爱的人联姻。
如今重来一次,冷晔忍不住的想,如果小叔今天没有出摊会怎么样?
是不是之后都会变得不一样?
冷晔缓了缓嗓子。
看到孩子停下哭泣,季连霍眼神柔软,怜惜抬手,抹去孩子脸上挂着的泪珠。
看着小叔放松的表情,冷晔暗暗道了声对不住,在季连霍坐着即将睡过去的瞬间,张嘴就是一声用尽全力的沙哑啼哭。
季连霍几乎被瞬间惊醒,隔壁传来更不堪入耳的骂声,冷晔牟足了劲的哭,愣是不让亲爱的小叔闭眼。
“两个死-妈的玩意!还不滚出去挣钱!”五大三粗的男人披了件外套,踢开门走了过来,手中抄把扫帚,怒不可遏的指向季连霍怀里的崽子,扬手就打,“就知道哭哭哭!屁大点东西,吵的人眼睛都闭不了!”
季连霍快速抬手护住孩子,带风的扫帚抽在他小臂上,瞬间显出一条深红充血的印子。
李大全怒气未消,再扬手时,只见眼前的少年抬头,眉峰俊寂,黝黑的眸子仿佛深不见底的枯井,森森瘆人,看的他不由自主一个哆嗦。
不等舅舅反应过来,季连霍低头护住怀里的孩子,快速起身,推起小板车,在震天的哭声和凌晨浓郁的黑暗里,摸索着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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