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睡了三天懒觉,不管夏冬春和富察贵人闹出多大动静,她都没有管。

    只是…她叫田陆给自己做江南糕点时,夏冬春总会出现,大吃特吃还不忘翻着白眼说“穷酸人就是穷酸”,然后留下银钱,大摇大摆地离开。

    安陵容无语,大小姐把她这里当成糕点铺子了?

    她看着大数额的银票,顿时汗颜。

    这位大小姐还真不知柴米价格,这一张银票就足够买下七八个糕点铺子。

    就这样,很快到了新人向皇后请安的日子。

    安陵容起个大早,画个淡妆,穿身内务府送来的衣裳,就带着田陆和宝鹃走向景仁宫。

    景仁宫里。

    皇后坐在上首,妃嫔们按照位分尊卑排好先后。

    皇后笑着训话,众妃嫔应声。

    便在这时,华妃姗姗来迟,众妃嫔向华妃请安,华妃向皇后请安。

    众妃嫔坐下后,华妃只道是因为陪伴皇上熬夜看奏折,所以起晚了。

    皇后没多说什么,只是让身边大公公江福海传旨,受新人的叩拜大礼。

    安陵容站在末位,默默行礼。

    行过大礼,又向华妃娘娘行礼。

    华妃娘娘不叫起,只是扶着发鬓说内务府没有好翡翠。

    皇后从容接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无人叫起。

    安陵容默然,重来一次,还是逃不脱华妃的下马威。

    就在她蹲得腿发酸时,华妃才在皇后提醒下“发现”她们还在行礼,匆忙叫起。

    众人起身后,华妃点起夏冬春,说她好看,又说起她那身皇后娘娘赐下的衣料。

    夏冬春没听懂,还以为华妃在夸她好看,笑得眉眼弯弯。

    华妃娘娘微微挑眉,又叫起沈眉庄和甄嬛。

    两人心思玲珑,自然能听懂。

    巧言辩解,将皇后与华妃夸了个遍。

    安陵容站在后面,静静吃瓜。

    可惜瓜还没吃够,皇后就让众妃嫔跪安。

    安陵容刚出景仁宫就看到夏冬春正在为难沈眉庄和甄嬛。

    沈眉庄和甄嬛一再退让,夏冬春却不依不饶。

    安陵容无语,夏冬春靠过去说风凉话,八成是因为华妃娘娘不止“夸”她,还“夸”了沈甄二人。

    沈眉庄穿着稳重,发髻简单。

    甄嬛梳着寻常发髻,穿着素色衣裳。

    夏冬春却化着精致的妆,穿着皇后赐的衣服,绿汪汪的衣裳映着阳光,令她在众人中十分显眼。

    安陵容走过去,瞧着这些位分比自己高的,正准备挨个行礼,却被夏冬春拉到身边,“你怕什么,我们延禧宫的……”

    安陵容急忙打断她的话,“妹妹早上让田陆炖了雪梨,现在由宫里的喜儿看着火,她不懂这些,回去晚了怕是……”

    “怎么不早说啊?”夏冬春抬腿就走。

    安陵容松了一口气,总算在华妃来之前离开。

    她的所作所为也算为沈甄二人解围,两人对她一笑,安陵容回以微笑。

    再次见到甄嬛沈眉庄,她以为自己会恨会怨,却不想能如此平静。

    也对,前世的事,终归过去。

    她和甄嬛之间没了仇怨,也没欠沈眉庄一条命。

    可重活一次,她要做一些事,倘若这两人拦路,她不介意变回那个不择手段的安陵容。

    ……

    后宫俗事多,前朝也不遑多让。

    有臣子奏请放出被圈禁在咸安宫的废太子。

    那大臣与八王九王一党,作此提议,纯心为难皇帝。

    皇帝黑着脸退朝。

    也刚好是那天,咸安宫那位主子让御膳房送酒。

    这样巧的事,必然不是巧合,定是咸安宫那位…知道了什么。

    想来也是,这种事,就算咸安宫不打听,也有人想方设法告诉他。

    御膳房不敢做主,请示了皇帝,皇帝准允,这才送去,只是…皇帝跟着送酒的公公们一同去了咸安宫。

    咸安宫,圈禁着废太子。

    新皇登基后,为避圣讳,废太子胤礽更名为允礽。

    “皇阿玛,儿还是太子时,他们巴不得儿死了,现在……他们巴不得儿活着给新皇添堵。”允礽穿得单薄,倚着门墙,捧着酒壶,“儿早年身强力壮,活得很好,就是不让他们如愿,现在病得太重,没几天好活,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皇阿玛,你瞧,儿从来都不友爱兄弟,总爱和他们作对。”

    他不顾自己身上疼痛,一口一口地喝着酒,酒水入腹,他才觉得身上疼痛有所减缓。

    “可他们对儿,也是如此,一盆盆脏水泼过来时,你都信了,儿说的话你却不信。”

    “你是明君,是慈父,儿就是个叛逆的混账。”

    “可是,他们也混账!”

    他说到这里,将手中酒壶摔碎,闭上双眼靠着墙滑到地上。

    “二哥,你又何苦?”皇帝不知从哪儿走来,他面色严肃,也不知刚刚那些话他听去多少。

    “我身上疼,起不来,就不和你行礼了。”允礽懒懒的。

    “无妨,我早说过二哥不必行礼。”皇帝坐在他身边。

    “少来那一套,你把闺女还给我!”允礽瞪着他,“你自己闺女少,收养我闺女是想把她送去抚蒙,你觉着我看不出来?”

    他许久不见新皇,一开口却是责问皇帝刚登基时过继养女的事。

    皇帝没有接话,只是长叹一声,“二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皇阿玛临终前,封弘皙为多罗理郡王,那是你的长子,你若出去……”

    允礽听他这般说,翻个白眼,“我不出去,你把宫门打开,把侍卫都撤走了,我也不出去。我是被舍弃的弃子,你却不是,你顾好自己吧,我早就一身伤痕无药可救,再不能让那些人予取予求。”

    他身形枯瘦,声音嘶哑,靠墙坐着都无法挺直脊梁。

    皇帝长叹一声,这一叹仿佛叹出他沉年积郁的郁气,那郁气随风而去,随风而散。

    皇帝离开咸安宫时,站在宫门口向里头看,心生惆怅。

    那个垂垂老矣的老人,是他曾仰望的皇太子,也曾鲜衣怒马风华绝代。

    等到皇帝走远,允礽直直坐起来。

    他如何能出去?

    他这破败的身子,出去有何用?在哪里不是病得浑身疼?

    何苦出去让人利用?

    从他在襁褓中被封为太子,就在漩涡中间。

    权欲的浪花将他拍下深渊,他挣扎沉浮,终在渊底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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