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海滩烧烤四个人,  分了两边坐。

    汪月她发小两人认真地吃,偶尔转好奇地看一另一边。

    “你就是个讲义气的王八蛋!”

    “嗯。”

    “你这个心肺的烂人!”

    “嗯。”喻繁捏起一张纸巾递她:“擦擦。”

    章娴静明明是在生气,但她说着说着就莫其妙想流泪,  她一把接纸,珠向上小心地擦了擦:“你知知道你走的那段时间,  我们每回经垃圾场,王潞安左宽就非要进去看一,  我每次出来身上都是臭的!”

    “……”

    说完他们沉默了一下,两人视了几秒,在心一致同意王潞安左宽是傻『逼』的事实。

    章娴静骂了一阵,缓来了。他们以前谈到喻繁都蛮感慨,大家起初的说法是这么久见,就算某天碰肯生疏,熟了;后来时间了,就基本默认会再相见了。

    她这么觉得,想到在看到喻繁的第一,高中那两年的记忆猛地攻击她的大脑,她想想就冲了去。

    她变了,  喻繁看起来其实变了。但很神奇,几年之后,她觉得他们还是好友。

    “他们还说要是见到你,揍你一顿就走,  一句话都跟你说。”

    “他们打得再说吧。”喻繁后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

    章娴静想笑又想哭:“所以你高三大学都在宁城读的?汪姐怎么说你今年刚毕业?”

    “中间停了一年才读的高三。”

    “你当年……”

    “家的事。”喻繁轻描淡写。

    “那你退学就退学,  删我们好友干嘛?群退了,  怎么,退学就想我们来往了?”

    喻繁忽然又想起搬家前夕,几个男的上门问喻凯明,  说好今天还钱,为什么迟迟到账?收拾行李是是想跑路??

    他才知道喻凯明还借了几千块的贷,滚了两万。喻凯明还上,他们就翻喻凯明手机,手机所有能找到的联系人全打了电话,完了一个朋友愿意借喻凯明钱还债,又转身想抢他的手机。

    他当时把人打走,擦着鼻血把联系人一个个删了,连微信都注销了。

    他垂沉默了一会儿,只能说:“是故意的。”

    敏锐感觉到他太想继续这个话题,章娴静顿了顿,小声说了句“算了”。

    喻繁:“他们这几年怎么样?你呢?”这句话从见就想问。

    “挺好。”章娴静点了支女士烟,“想到吧,我混了个二本,最后去专业口的工作,办法,太漂亮了,发几个视频就红了,干脆当网红去了。王潞安毕业就进了他爸公司,小老板一个,左宽在做汽车维修,待的修车厂还行,婷宝现在可牛『逼』了,大律师,才毕业就进了大律所,陈景深……”

    冷防见这个字,喻繁心口一抽,下意识停了呼吸。

    章娴静说顺嘴了,咬着烟一时间知道该停还是该继续。

    直到的人轻飘飘地开口:“他怎么?”

    章娴静这才继续说:“其实具体的我太清楚,他本来就怎么爱在群说话嘛,转了班后就更说了,我好几年跟他聊天了……后来我们都是吴偲说的。他保送了江大,好像是计算机系?吴偲说那是最难进的专业,全是牛人,再然后……知道了。”

    喻繁什么表情地看着某处,认真地一字一句地,然后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很冷淡自然地接一句:“哦,错。”

    “你们分手后联系了?”

    这句话问出后一直到回答,章娴静偏吐了一口烟雾,莫其妙地回来,看到喻繁表情僵硬,震惊茫然地看着自。

    “你在说什么……什么分手?”半晌,喻繁从喉咙挤出一句,装傻充愣道,“别『乱』用词。”

    “别演了,陈景深亲口承认你们在一起的。”章娴静立刻表示,“放心,这几年来我守口瓶,谁都说。”

    “……”

    陈景深亲口说的……

    怎么说的?说了什么?

    喻繁咬着牙又松开,反复几次后,他说:“。”

    知道意思是在一起,还是联系。

    罢了。章娴静拿出手机,边敲边问:“我刚看到真的吓了一跳,你发怎么留这么?太特么帅了。”

    “懒得剪。”喻繁垂看着她飞在屏幕上的手指,“你干嘛?”

    “把找到你的事告诉——”

    话说完,手一空,章娴静的手机被抽走了。

    “干嘛?”章娴静愣愣道,“能说啊?你要他们绝交?”

    “是,”喻繁动作比脑子快,他扫了一章娴静刚打出来的‘老娘他妈抓到喻繁了’这行字,道,“段时间吧,最近忙,空跟他们打架。”

    “……”

    章娴静:“抱歉,我忍住,除非你把我人绑起来,然就是你把我手机扔了,砸坏,我都要跑去网吧登上我五年用的q/q,我那429位q/q好友宣布这个消息。”

    喻繁抬看她,那双冷漠的睛蠢蠢欲动。

    章娴静:“……现在国家扫黑除恶挺厉害的,你知道吧?”

    喻繁看了一群的人数,除了他一个少。他把话框的字删掉:“算了,随你,但别在群说。”

    章娴静反应来了:“别陈景深说,是吧?知道了,解,毕竟分手了嘛。”

    “……”

    “聊得怎么样啦?”另一旁,什么清的汪月忍住走来,“你们烤好的肉都凉了。”

    “聊完了。”喻繁把手机还回去,拉起椅子起身,“你们吃,我修片。”

    三个女生聚会,其中两位还是需要发图营业的网红,这顿海滩烧烤几乎都在拍照。下午喻繁扛着一箱食材下车,傍晚又扛着一箱食材回去,重量都似乎减多少。

    章娴静喝了点酒,扯着喻繁的衣领重新加上了微信。

    最后汪月负责把所有人送回家。她们之间的话题喻繁太『插』得上,他干脆偏看窗外忽闪而的路灯,直到车上的话题一点点扯到他身上。

    以汪月发小的一句“他上学时是什么样”,章娴静一句句答——

    “他上高中的时候,从来正看人的,拽得要死……天天跟人打架,每周一都能看到他在『主席』台念检讨。”

    “老师怎么管?管啊,当然管,管了,他死猪怕开水烫。”

    “哇,当时我们隔壁的三个学校,都人敢惹他……”

    “可我怎么记得他复读的时候绩还行,后来还考上大学了?”汪月忍住开口。

    “哦,因为高二的时候有个很厉害的学霸……”感觉到身边人杀人的视线,章娴静慢吞吞地闭上了嘴。

    回到家时,喻繁已经精疲力尽。

    他开锁进屋,把门关上,接下来就了动作。

    他在漆黑的玄关站,出神地盯着某处。

    他已经很久,很久到陈景深的字了。

    刚离开南城时,他其实每天都在。喻凯明每次喝酒回来,嘴会嚷嚷着“我要回去找陈景深他妈”、“陈景深电话多少”、“你是是傻?你陈景深一样是同『性』恋,既然都是男的,为什么你行”。

    然后两人打一架,喻凯明安分一段时间,又嚷着要回南城,循环反复了几个月才终于清净。

    后来他发现,虽然有喻凯明在他耳边念叨了,但他只要一想到陈景深,还是会引发一系列的生反应,胸闷,疼,胃痛,呼吸困难。

    喻繁在黑暗站了半小时,才终于按开房间的灯,捂着胃部上楼。

    -

    章娴静这人一向诚实,她说忍住就是忍住。当晚,喻繁就收到了一条好友请求。

    【王潞安申请加你为微信好友,附加消息:无】

    他当时正胃疼,懒得去计较这个“无”字包含着多大的怨念,闭着就通了。

    章娴静似乎只王潞安说了他的事,之后再收到其他好友请求,王潞安自从加上他之后跟他说话。

    喻繁本身就很少主动跟人聊天,然至于到宁城这六年了,就只有汪月房东跟他联系最勤,其余的都是客户。

    更何况这么久见,他一下知道能说什么。

    所以加了好友一星期后,他王潞安的话框还保持在那句“我们是好友啦,现在开始聊天吧”。

    直到这天,喻繁熬了个大夜把手的工作清完,睡醒时手机收到了三十多条语音消息。

    条条一分钟。

    他今天休假,躺在床上又眯了一会儿,才慢吞吞伸手指从第一条点开——

    “喻繁你他妈的……”切掉,下一条。

    “老子倒了霉认识你……”下一条。

    “我跟狗做朋友都比跟你……”下一条。

    ……

    大约在二十五条后,王潞安的激情辱骂终于停止,喻繁才眨眨,开始一字漏地。

    “你得怎么样啊?我说你在宁城,怎么他妈跑这么远啊。”

    “你有良心吗?当年一声吭就走了,现在加回好友还跟我认错,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

    “我这几年一直找你,还百度你消息,什么查到,我还以为你死了,我都打算再两年找到你,就你立个坟,算是兄弟为你尽的最后一份力。”

    喻繁盯着天花板,边边在心应。

    得就那样。

    良心。

    正常,有段时间我以为自死了。

    全部完,喻繁拿起手机按下语音键:“你爸答应你的豪车,买了?”

    那安静了一会儿。

    “买了,我考了一本,他能我买?我都开着车去左宽那家修厂捧了好几次场……”王潞安语带哽咽,说到最后又忍住骂人,“草你妈的,想死你了。”

    两人打电话,只是一直发语音。实在太久说话了,语音能方留一点思考说什么的时间,挺好。

    喻繁喜欢闲下来,他起床泡了杯咖啡,边有一搭一搭地跟王潞安聊,边跟他下一个客户确拍摄事项。

    他下个客户是来宁城办婚礼的,说是好友们难得聚齐,想趁婚礼前一天穿着礼服,跟伴郎伴娘们拍一组特殊热闹的婚纱照。

    拍婚纱照需要摄影师有一的沟通能力,喻繁以前就接,更别说这次还有伴郎伴娘,他想想就推了。

    只是几天,方又联系上来,价格翻了两倍。

    喻繁跟方谈妥风格,约好时间,然后点下王潞安一分钟前发来的语音:“我为了让你知道你自的错误,在朋友圈分享了七次《最佳损友》,连学霸都我点赞了,你就是屁都放!”

    喻繁着这条语音发呆。

    王潞安一声“学霸”,突然好像把他拽回高中教室,他抓着发解题,而旁边的人垂握笔,伸手来,在他草稿纸上简单随便地留下计算程。

    偶尔他看着看着顺了,就会抓住方的手腕,让他再往下写。

    喻繁举着手机按下语音键:“陈景深——”

    上划取消。

    “他……”

    上划取消。

    “你们毕业后……”

    上划取消。

    喻繁纠结得有点烦躁,甚至莫地想抽自一耳光。他用力抓了一把发,消失了两年的焦虑去而复返,最后小心发了一条空白语音去。

    草。

    喻繁刚要撤回,门铃突然响了。

    从快递员手接来一个巴掌大小的包裹,喻繁皱了皱眉,确自这几天买什么东西,又翻转着去看寄件人——章娴静。

    “……”

    喻繁拿起小刀拆开,『露』出的纸条黑『色』小盒子。

    别人都是先看纸条再看盒子,喻繁偏。他单手推开盒,看到一个皱巴巴的透明封口袋。

    装着一颗白『色』纽扣。

    喻繁动作顿住,一认出这是校服纽扣。世界上校服纽扣都一样,但他就是觉得这颗熟。

    好几次他办法纽扣主人时,就会把额抵在方宽阔的肩膀上,低无意识地盯着它看好久。

    「高三毕业的时候,陈景深放在你抽屉的东西。我寻思放那迟早要被收走,就拿回来了,反正是你的纽扣了,要留要扔你自决吧。」

    喻繁拆包裹的时候随意粗鲁,现在手悬在半空,连碰一下那东西都犹豫。

    他站立在那,垂跟那颗纽扣视,脑子自觉去想那件他碰很多次的校服,想陈景深把纽扣放进去时的模样。

    直到手机嗡地又响起。

    “怎么又回消息?忙呢?”王潞安说。

    手指终于落下去,隔着薄薄的塑料袋很小心地跟那颗纽扣贴了一下。

    “陈景深现在怎么样?”喻繁见自着手机问。

    “你们还联系吗?”

    “……他得好吗。”

    -

    宁城终于赶在十一月的尾巴降了温。临海城市,天气一凉就刮妖风下雨,汪月到工作室时今早刚夹的发已经又被吹『乱』。

    汪月勉强把自的刘海从后拯救回来,看了已经坐在工作室修片的人,怔道:“你今天就穿这个来的?”

    十几度的天气,喻繁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t,盯着电脑应了一句:“嗯。”

    这城市降温得讲道,一晚上温度打折,他出了公寓才发觉,又懒得再回去拿。

    “但你今天是出外景拍婚纱照么?”汪月说,“现在客人还来呢,赶紧回去拿件外套。”

    “用,反正他们上午先拍棚的,看了天气预报,中午就升温了。”

    “……”

    “趁着年轻使劲儿造吧,等你老了别后悔。”汪月发现喻繁脖子上多了一根挺细的银链子,随口说了一句,“把链子吊坠拉出来,放好看。”

    “别管年轻人。”喻繁说。

    “……”

    约的客人准时到场,之前商的是六人一起拍,三女三男,这会儿只来了五个。

    “还有一个伴郎在路上,麻烦再等等啊,从外地赶来的,说马上到了。”新郎说。

    喻繁点点,怎么在意。

    礼服妆造都是方自负责,新娘带来了好几套礼服,件件看着都价值菲。她几个小姐妹在一旁化妆,整间工作室都是她们的欢声笑语。

    “别丧着脸啦,”新娘搂住她身边一位小姐妹,“明天的捧花我扔你,让你马上就遇见你的真命天子!”

    “哎,算了吧,被渣一次之后,我现在看谁都像渣男。”

    “怎么回事,多大年纪就断情绝爱的。要我让我老公你介绍几个?”

    “别,it男哪有帅哥啊?全是格子衫地中海……”伴娘说着忽觉失言,立刻补充,“当然你老公除外!”

    “哎!你这是职业歧视啊。”新郎立刻道,“等着,马上你就能见到一位帅到惨绝人寰的it男。”

    “真的假的?”

    “真的,以前我们系的大神,跟我们一个宿舍。他那都叫系草了,起码得是个校草级别。”新郎碰了碰自另个兄弟,“人还特牛『逼』,当年跟我俩每次要考什么试,都要往他桌上放点吃的喝的,俗称拜大神。”

    那位伴娘惊叹:“……连你俩都要拜他,那他得有多厉害……现在跟你们一样在大厂工作?还是出国深造了?”

    “哪能啊。他毕业就被各路大厂抢了,那真叫一个破血流……最后人家哪家选,去了家新互联网公司,技术入股,这才了一年多,发展得跟骑火箭似的。”

    喻繁检查完设备,在旁边默作声地回王潞安消息。

    剩下那位迟迟来,新娘商量着先拍几张女方单独的,拍完了半小时,依旧见人影。

    新郎打电话回来,道:“我问了,还得一会儿,要先我俩拍一张吧,他太帅,带他玩。”

    伴郎立刻笑呵呵地说:“问题!我来衬托你!”

    喻繁半跪在地,镜朝上,找好角度刚要按下快门,工作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汪月挂上去的风铃脆弱地晃了两下。

    新郎抬看了一,笑道:“来了!”

    “抱歉,下雨堵车。”

    低沉冷淡的声音像一记万斤重锤,狠狠砸在喻繁脑袋上。

    “事儿。”新郎朝喻繁看了一,说:“稍等啊兄弟,他换件衣服,马上。”

    喻繁张嘴想应一下,发出声音。

    他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只是脑袋低了一点,发加上相机,几乎挡了他整张脸。

    喻繁像被打了一拳,脑子一片空白,呼吸缓一阵停一阵。他僵跪在那好久,想起来却又力气,腿都好像是自的,迟钝得新郎叫了他两声,他才举着相机重新抬。

    他紧紧盯着取景器新出现的男人,握着相机的手指发白。

    那副熟悉的眉冷淡地看来,在取景器中与他视。

    喻繁努力了好几次都按下快门,明明浑身都凉得知觉,他前的画却在晃。

    别抖了。

    别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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