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与人不同的感觉说不出来,却总能眼眸一定,让人若有所思起来。
就好像他这个人身上有很多奇怪的点可以拿来探索,这么说又好像很没礼貌,但却发自内心。
晚自习下后,边崎之不太愿意回家,觉得无聊就想去网吧泡会儿,却意外路过了那个叫做“wait”的酒吧。
他目光一定,总觉得这个酒吧的名字里藏着故事。
于是也就想进去看看故事。
一路挤到吧台。
“订台。”边崎之说。
沈一欧低头在电脑上搜查一圈:“没了。”
他说着抬眸望去。
“你怎么来了?”沈一欧一惊。
“怎么是你?!”边崎之更惊:“所以你每天不是来泡吧的,是打工的?”
沈一欧无奈一笑,点了点头。
边崎之有点愣,大概是因为他在灯红酒绿下看见了沈一欧的眼睛,看见了那个令人好奇的点。
但他却没有感觉到那种探索到秘密的快感,有点复杂的心绪。
“没座了,散台吧。”沈一欧敲了敲桌。
边崎之回过神来:“那我可以坐这里吗?”
“可以,这里随便坐。”沈一欧淡淡道:“喝点什么?酒量怎么样?”
“有什么?你推荐一下。”边崎之看着他。
沈一欧说起:“按价钱依次往下分别有黑桃a,百威,乐堡,国……”
“百威。”边崎之打断他。
沈一欧转身拿了酒给他,附带递过去一个水果盘。
“赠品?”边崎之看了眼。
沈一欧凑过去悄悄说:“老板不在。”
边崎之笑了笑吃了块苹果:“小欧哥哥真好。”
沈一欧被叫着抱了箱酒去。
边崎之就坐在吧台漫不经心喝起酒来。
这个年龄的孩子最是控制不住情绪,无论与自己有无关系,轻撇一眼他人的遗憾与心酸,也会不由得揪心起来。
就像现在,他有点替沈一欧烦心。
从不规律的作息里抽出不够的时间来学习,成了淮宁高中的年级第一,若是没有耐性,根本办不到,可他做到了,边崎之却不觉得他真的有耐性,或许只是他把苦当做了生活,不愿翻开云雾去看见安逸,所以才能将自己磨砺得这么锋利。
就像被遗弃的野草,四季无人照料,却依然茁壮向阳,足以抵挡一切风暴。
恍惚间他已经喝空了一瓶百威。
沈一欧也悠悠回了吧台。
“再来一瓶。”边崎之说。
沈一欧没给:“晚上别喝太多,小心遇到人贩子。”
“我都十七了,人贩子拖不走我。”边崎之说。
“我们这儿不一样。”沈一欧凑过去小声跟他说:“我们这儿野,别说十七,二十七都拿这儿没招。”
“这么吓人?”边崎之道:“那你怎么没事?”
“我一般不喝酒,下班过后都是跑回家的。”沈一欧说。
边崎之笑了起来:“神经病。”
“小帅哥,过去喝一杯啊?”一位女生搂上边崎之的腰,眼睛里藏着勾。
边崎之转眼看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今天不空,改天哈。”
女生撇撇嘴,松开他走了。
沈一欧抬眼看他:“还挺委婉。”
“主要是怕被揍。”边崎之笑说。
沈一欧也笑笑:“我还是夸夸你明哲保身吧。”
“我的酒呢!”边崎之叫道:“再不给我投诉你了啊。”
“投诉吧。”沈一欧说:“老板不在。”
“哎哟你就给我吧。”边崎之扯住他的胳膊:“小欧哥哥你最好啦。”
沈一欧心头一惊,眼神不定地撇了一眼缠着自己胳膊的手,拿了瓶酒塞进边崎之手里。
边崎之这才满意地喝起来。
“你家规里没有早点回家这一条吗?”沈一欧问道。
“我家家规不纠正恶习,只明确良习。”边崎之笑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点。”
“我以前还想过这家规有点松散啊,但也不敢跟我爸提,怕他马上去改,然后我就彻底凉了,现在大概想明白了一点。”边崎之说:“家规是祖上传下来的,都是人之常理,放在那里让大家都去恪守就行,但恶习这种东西取决于大人,如果从小养得善,那他就善,如果老没人管,也许就成了个不入流之辈,先辈大概是想给现在的人一些教养的机会吧。”
沈一欧透过混乱的音乐声去听边崎之的一字一句,不由得一笑:“这就是你们豪门出身的人和我们这些人的区别。”
“你们这些人?”边崎之看向他,目光悠长:“我不觉得你和这些人是一类。”
沈一欧手上的动作一滞,眼也不抬,随即淡淡一笑,没了话。
“你哪一类都不是。”边崎之仰头灌了口酒:“你就是你,没必要把自己归类来看,你只管做你自己就好了。”
沈一欧不再与他说话,装作听不见的样子低头去写作业。
边崎之有一搭没一搭的抿酒,时不时撇他一眼。
没必要归类来看,真要归类也不该这样来归,太潦草了,与其说潦草,不如说是对沈一欧不公平。
人也可以分为孺子可教和屡教不改两类,这种分法可以刨去身世与习性,以及不堪的生活状态,只考你是否可教。有的人从坑坑洼洼的小道里走出来,听到教诲依然会放在心上,做在行上;有的人即使出身名门,拥有先人一步的优势,却也不听教诲。
而沈一欧就是第一类。
他只是不曾拥有好的教育,就像他的学习成绩,这样的成绩放在边崎之的学校只是中等,而他却花了最大的力度。
花最大的力度考了中等的成绩,足以证明他是孺子可教却也缺乏资源,亦或是时间。
不管这些纷纷杂杂的东西,简单来看,沈一欧这个人不比很多豪门公子要差。
所以在看一个人的时候,没必要急于将他归分到不堪的一类。
没有谁十分完美,但总有人十分努力。
如果追求完美而忽视了努力,那便是断章取义,只会得不偿失。
边崎之喝空第二瓶的时候腾起几分醉意来,他摇了摇瓶子:“阿攸,换酒了。”
“不许喝了。”沈一欧拿开他的酒瓶。
边崎之的声音微带醉意:“最后一瓶。”
“再喝你该回不去了。”沈一欧并不妥协。
边崎之看着他,语气低了下来,没有恳求的意思,却很霸道:“那你送我。”
沈一欧撇了他一眼,不敢多看,给他拿了酒。
边崎之最后没逃过醉酒,沈一欧也没逃过送他回家。
“能走为什么还等我下班?”沈一欧看着走得丝毫没有醉意的边崎之。
边崎之缓了缓说:“不是说这里有人贩子嘛,等你保护我。”
“都说了我也怕。”沈一欧无奈笑笑:“等会儿咱俩都被人贩子抓了怎么办?”
边崎之也无奈起来:“那就我保护你吧。”
其实他看起来不醉,但语气却分明夹了醉。
“你都醉了,怎么保护?”沈一欧道:“盲打醉拳?”
“真遇到了再发挥吧。”边崎之说:“武侠片里好多大神都是危险临头的时候发挥出来的。”
“生活不是武侠片。”沈一欧悠悠说:“现实会打破你的武侠梦。”
现在已经太晚了,街上都没了人,就连准时亮起的路灯都休息去了。
整条小道黑成一片,他们借着一点月光和手机灯亮悠悠回家。
这样没光没人的路沈一欧走了好几年,明明都觉得麻木无感了,突然多了个人陪,却会觉得不再孤单,以至于他都忘了他似乎从不觉得孤单。
只能说是矫情了。
边崎之看他一眼,忽地说:“你书包给我背。”
“干嘛?”沈一欧提了下书包带子。
这人终于开始发酒疯了,霸道起来:“给我。”
沈一欧迷迷糊糊地递了过去。
边崎之不像沈一欧那么骚气地单肩背书包,两根带子勾着他肩膀,莫名乖巧。
“好沉,你都放了什么?”边崎之皱起眉来。
沈一欧无奈道:“总共就两本书,一个草稿本,两支笔。”
“你那两本书是英汉大词典和中华词库吧?”边崎之声音很醉。
沈一欧:“……”
“哪个版本的?”边崎之又问。
沈一欧:“……不是词典!”
“哦。”边崎之安静了一会儿。
没走两步又闹腾起来:“怎么还没到?是不是走错路了?”
“我们刚出酒吧不到三分钟。”沈一欧说。
“还不到三分钟?”边崎之已经完全沦陷到醉酒当中了,低声嘟囔起来:“我怎么感觉走了几十年了。”
沈一欧低声一笑:“你把光阴似箭用得很好。”
“你说什么?”边崎之偏头来看他。
“说你帅。”
边崎之突然停了下来,扯下沈一欧的书包,拉开拉链翻找着。
“你干嘛?”沈一欧也跟着停了下来。
“帮你找找词典你重新夸。”边崎之说:“一个帅字形容不了我。”
“神经病吧你。”沈一欧强行拉好书包拉链套在边崎之肩膀上。
边崎之又安静了一会儿。
再度闹腾起来:“还没到啊!”
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不走了,这他妈怎么走都走不到!”
“你才走多久啊!”沈一欧也停了下来。
“都走几十年了!”边崎之窝在角落发起脾气来:“我都老了!”
沈一欧没忍住笑了出来:“什么鬼,你走几步就老了。”
“我走不动了,我就在这里睡了。”边崎之看上去有点委屈。
“这位老爷爷。”沈一欧弯下腰去:“你今晚要是在这里过夜了,明天早上所有蚊子都会来感谢你的馈赠的。”
奈何老爷爷醉了,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蜷在椅子上,偏头就睡了。
“服了你了。”沈一欧无奈把他弄醒:“要背吗?”
老爷爷笑了起来,站在了椅子上,沈一欧弯腰等他。
边崎之趴在了他背上,抱住了他的脖子。
“把我勒死了你得喂蚊子了。”沈一欧有点喘不过气。
边崎之虽没听懂他的意思,但也在调整姿势的时候松了些力度,沈一欧侥幸逃过一命。
“你比词典都沉。”沈一欧无奈道。
边崎之趴在他肩膀上睡起了觉。
沈一欧心里一动,心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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