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黛玉便带着三个丫头在园子里散步。她头天晚上睡不着,第二日醒的又早。只好借着日头还不甚厉害,出门透透气。

    紫鹃她们知道自家姑娘心情不好,都极有眼力见地不打扰她,让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原是昨日贤德妃赏了端午节礼。小辈中,只有宝玉和宝钗二人的礼是一样的。

    府中没有人不知道,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更何况有七窍玲珑心的黛玉。

    她心中失落,又不好说给外人听。在丫头面前,更是拉不下面子。只得闷在心里,自己难受去。

    偏偏宝玉是个傻的,晚间竟兴冲冲把自己的节礼拿过来,让黛玉挑自己喜欢的。

    看见他和这些节礼,黛玉心中不舒服的劲更厉害了,说话便夹枪带棒起来。

    宝玉好心过来送礼,却让她奚落一顿,一时间委屈得很。故而二人谁也不让谁,噼里啪啦吵了起来。

    最后竟是谁都拦不住,还惊动了贾母。众人又是好一顿劝,终于将宝玉从潇湘馆拉走,只留下黛玉一人在原地生气。

    这气一直延续到今晨,她们主仆四人这才出来散心。大观园别的不说,景色最是宜人。黛玉身处其中,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不久,太阳照常升起,园子里的婆子下人也开始一天的忙碌。

    黛玉和丫头们正一起往回走,迎面过来许多抬着水的婆子。她们一面走,一面给黛玉打招呼。

    然而她们双眼并不看黛玉,而是直愣愣盯着站在后面的花洲,跟看到什么稀罕物似的。

    “花洲姐姐,这些婆子今日是怎么了?老看着你是做什么?”一群人中,数雪雁最沉不住气。

    “奇怪,我也不知道。”花洲扭头看向后面,那些婆子还不时朝她这边看,然后背过身窃窃私语。

    花洲心中奇怪,却又不知缘由,只好先放下不提。直到她们走到潇湘馆门前,瞧见贾母身边的琥珀,正在不远处。

    待她看到黛玉几人后,忙小跑几步过来。“林姑娘等等,老太太有事,请林姑娘和花洲姑娘跟奴婢走一趟。”

    贾母有事,黛玉必定是要去的,只是点名带上花洲,却不知到底是为何。

    要知道,紫鹃是贾母给黛玉的丫头。平日去贾母面前,黛玉都会带上紫鹃,花洲很少在贾母跟前露脸。

    见黛玉疑惑,琥珀一脸灿烂道:“林姑娘,不必担心。是花洲姑娘的好事来了,你去了就知道。”

    “好事?”花洲的身世,黛玉十分清楚。她如今在这世上,是一个亲人都没有,唯一的牵绊便是黛玉。能有什么好事到她身上?

    虽然不知这是什么“好事”,可这一趟还是要去的。二人立时跟着琥珀,一起来到贾母院中。

    瞧琥珀掀了帘子,只将她和花洲请进去,自己并不跟上,黛玉更觉惊奇。

    琥珀在贾母面前,虽比不上鸳鸯的地位,可也算是一人之下,大多数都要贴身伺候的。

    不过这会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黛玉不再细问,带着花洲直接进了内堂。

    “给外祖母请安,外祖母昨夜睡得可好?”

    二人给贾母行过礼,又看见赖嬷嬷坐在一旁,又得给她再行半礼。

    赖嬷嬷的两个儿子,赖大和赖升,是荣宁二府的大总管。她的孙子赖尚荣,自小就脱了奴籍,听说前几年中了举人。

    这一家子,如今在贾府的面子可不小。强势狠辣如王熙凤,面对赖嬷嬷也是要赔笑脸的。

    黛玉不愿也不能惹上是非,只有屈从环境,对着她行礼。

    “林丫头孝顺,这几日身子骨好些了,昨夜倒是睡个安稳觉。”贾母脸上喜气盈盈,招呼黛玉坐在她身边。

    赖嬷嬷也笑着插话。“老太太身子骨看着还硬朗,我这老家伙,还等着吃老太太百年寿宴的喜酒呢。”

    “瞧瞧,这是给我添寿,还是在给自己添寿,都不怕孙辈在跟前笑话呢。”

    贾母和赖嬷嬷说笑,黛玉不能不捧场,也跟着笑了两声。

    就这样插科打诨一阵,贾母才说起叫她过来的本意。“玉儿,今日叫你过来,不是为你,是为你身边这个好丫头。

    看外孙女疑惑地看着自己,贾母笑笑继续道:“赖嬷嬷家的孙子荣哥儿,你应该是知道的。荣哥儿这孩子有出息,前些年中举人,这两年又中进士,今年又做了县令。”

    “荣哥儿年纪轻轻,便这般前途无量,黛玉在这里要好好恭喜赖嬷嬷了。”虽不知贾母到底是何意,可该说的场面话黛玉还是得说。

    闻言,赖嬷嬷笑的更加开心。“托林姑娘的金口玉言,老婆子多谢您。不过眼下,却是老婆子有事求林姑娘。”

    从她们一进来,贾母和赖嬷嬷的话题,就在花洲和赖尚荣身上。再有刚刚花园里,下人们的目光和私语,黛玉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赖嬷嬷这样一说,不待黛玉回话,贾母便接口道:“玉儿,多日前荣哥儿在咱们府上,机缘巧合与花洲见过一面。当时就看中她了,回家后便求了赖嬷嬷,说想纳她做二房。今儿叫她来,就是问她的意思。”

    这话一出,花洲直接白了脸,急忙上前跪下。“回老太太、赖嬷嬷,花洲是奴婢出身,配不上赖少爷的。”

    她不敢给黛玉得罪人,故而这婉拒的意思,放在堂上两位老人家身上,还只当她是在害羞。

    “你这孩子,有什么配不配的。你这身段、模样,在咱们府上都是一等一的,可不要小瞧自己。”

    贾母这么一说,赖嬷嬷也接口道:“姑娘从南边来,想来不知道我们赖家原也都是奴才。如今只有荣儿一家并我脱了籍,都是一样的门户,姑娘自然配得上荣儿。”

    见婉拒没用,花洲只好把话挑明。“请老太太、嬷嬷原谅,多谢您二位好意,是花洲不识抬举。”

    “一来奴婢是贱籍,本就配不上官老爷。二来奴婢曾经在先夫人灵前发过誓,要一辈子伺候老爷、姑娘,永不嫁人的。”

    “虽然老爷如今也亡故了,可姑娘还在,这誓言自然不能违背。花洲在此谢过老太太、嬷嬷、赖少爷的厚爱,是花洲没这个福气。”

    看赖嬷嬷脸上再没了笑模样,贾母深感自己丢了面子。“什么发誓不发誓的,你的心尽到也就好了。敏儿心肠那般软,想来是不会怪罪你的。”

    “奴婢并不是怕怪罪,发誓本就是为自己的心,奴婢只是想遵守承诺而已。”

    不等上面回话,花洲再不言语,只一下一下在地上磕响头。见她如此冥顽不灵,贾母和赖嬷嬷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玉儿,这是你的丫头,自然是由你做主的。你这个做主子的,肯不肯给这丫头一个好前程?”见花洲说不通,贾母只好向黛玉施压。

    黛玉正暗地里生着闷气,她的丫头便是嫁给贩夫走卒,也不会去给别人做妾。

    “老太太、赖嬷嬷,我觉得此事有些不妥。花洲是我的贴身丫头,把她嫁给荣哥儿,我那边该如何?况且花洲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愿我就不愿,我也不能强逼她去给人做妾。”

    看黛玉如此不通情理,赖嬷嬷再也坐不下去,板着脸给贾母告辞了。

    她走后,贾母心里有些不高兴。毕竟赖嬷嬷找她说起时,她可是打了包票,定能将花洲纳给赖尚荣。

    毕竟在她看来,一个丫头有幸做姨娘,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别人争都争不到。那赖尚荣又是个县令,往后还不一定能升多少级,有大好的前程在等着呢。

    她心里既是这般想,花洲和黛玉的拒绝,就成不识好人心了。况且二人的拒绝,也让她在赖嬷嬷面前丢尽了面子。如此,她对黛玉就有了几分责备。

    “林丫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花洲好不容易得来的缘分,她自己不知轻重,你这个做主子的还不知道吗?当丫头有什么好,做主子才叫……”

    贾母话还未说完,就看到黛玉面带薄泪,她顿时有点无措。“玉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快给外祖母说说。”

    “外祖母,玉儿原本以为你能想到的。花洲是我的贴身丫头,我与那赖尚荣,一不是亲戚,二不是友朋。若将花洲嫁给他,外人会怎么看我,我的清誉何在?”

    这个问题到问住了贾母,并非是她不知道答案,而是之前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赖家是靠着贾家起步的,家里有一半人都还是贾府的奴才。可如今眼看着赖家,一步一步往好的方向发展,自家却一直出处于下滑状态。

    这让贾母怎么受得了,因此赖嬷嬷来求她这件事时,她根本没想太多。只想着要在昔日的奴才面前,耍一耍自己威风,抖一抖那说一不二的权利。

    如今黛玉说起,她才想到自己的外孙女是大家闺秀,比一般人要承受更多的规矩和眼光。

    “如今外祖母是越发糊涂了,竟没想到这层,差一点害了我的外孙女。”贾母用拳头锤了锤自己额头,口中直呼“老了,没用了。”

    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黛玉笑道:“外祖母别这样,您天天要事缠身,处理的都是大事,这些小事不记得也属正常,玉儿只是提醒一下外祖母而已。若下回赖嬷嬷再来说,还请外祖母帮忙回绝。”

    既然黛玉给了台阶,贾母也就顺势而下。“玉儿,你说的是,下次我把这原因说给她,她必定不再纠缠。”

    “那就多谢外祖母了,若是无事,玉儿和花洲就回去了。”

    贾母此时正浑身不自在,见人要走,她自然说好。临走时,又让鸳鸯从库房拿了两匹锦缎给黛玉,以表安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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