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纨绔们, 陆陆续续都已经成亲了。
曹录年纪不是最大的,成婚却最早。之后是婓鹤,婓家正在逐步地由武转文, 他的堂哥亲哥们娶的妻子大都和文官沾点边,到了婓鹤这里, 作为一个不成器的文武举都不愿意去考的纨绔,家里给他寻摸了一个擅长骑射的武家女。
婓鹤的妻子小名福姐, 是贵妃的侄女。
贵妃幼时, 父亲在南方沿海驻守, 她留在京城由祖母照顾。那几年京城中越来越推崇娇美柔弱的才女,祖母心疼孙女儿, 便打算按照京中的审美把贵妃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从不许她舞刀弄剑。祖母后来总是自责, 若由着贵妃学些拳脚功夫, 她后来遭遇意外的时候, 也许就能多几分自保之力。
意外是在贵妃去南方探亲时发生的。事情有些复杂, 运河上出现了伪装成商船的贼船, 那“贼”隐隐指向了海上的强盗, 他们想要绑架贵妃,以此来拿捏贵妃的父亲。贵妃不仅自救成功, 还成功拿到了运河上官贼勾结的证据。但她并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她当时身中三箭,医治又不及时, 身体就有些坏了。
而且她的名声也坏了,都说她被绑去了贼船, 在贼窝里待了好几日。她因着箭伤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的时候, 京城里的未婚夫急急忙忙跑去她家里退了亲。说来可笑, 贼人绑架她是为了拿捏她爹, 因此贼人做事小心、根本不曾声张。事情之所以会传出去,是因为贵妃所在的那条船上,当时有人想要搭顺风船。贵妃在贼人面前把她们护好了,结果她们转头把她被掳的事宣扬了出去。
流言传得极为难听。当时甚至还有本家的宗亲跑来与贵妃祖母“商量”——嘴里说是商量,其实分明有些胁迫老人的意思——要叫贵妃自缢、以正家风。
关键时刻,皇上派了御医南下。等贵妃的伤好一些了,皇上又下了封她做贵妃的圣旨。圣旨里大赞她家风清正、又赞她本人有先祖之风,品格贵重等。
后来贵妃才知道,其实皇上最起初的打算并不是要接她进宫,而是要封她做郡主,据说连圣旨都写好了。要知道贵妃拿到了官贼勾结的证据,那是立了功的。对于有功之人,皇上自然不吝赏赐。但当时流言传得实在难听,各种人在其中搅合着,老祖母忍不住跑去宫里求了皇上,只求让孙女有个安身之处。
叫三十岁、四十岁时的贵妃回头看看,她许是会觉得做了郡主还更好些。但对于当时才十来岁的贵妃来说,显然是进宫做贵妃更好,她那时候读一些书把脑子都读傻了,虽然从贼窝里逃了出来,却受不住人们一句又一句的奚落。
但就算人人都说她不清白,那又如何呢?她连贵妃都当得!
不说那些散播流言的好事者、那些逼贵妃自缢的宗亲、那有眼无珠的前未婚夫……不说他们后来是什么下场,总之肯定得不着好。叫三十岁、四十岁时的贵妃回头看看,许是会觉得做了郡主还更好些,但若由她选择,她依然会选择进宫当贵妃。皇后说,这个世道对女子来说就是要艰难一些。几百年来,清白二字上连着多少女子的亡魂。贵妃张扬地入宫了,必然会有女子得“贵妃”的庇佑。日后再有女子遇到类似的事情,也不必迫于流言一条白绫吊死自己了。
贵妃心道,如此我这个“贵妃”的存在,便是有意义的。
因着贵妃的经历,到了她的侄女福姐这辈,家里再不管京城里是何种审美了,可劲地教福姐舞刀弄剑。而这显然又矫枉过正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家里人发现福姐已经成了一个假小子,女孩子该学的贤良淑德,她半点都没有。什么掌家啊理事啊,福姐丝毫不会,还有夫人之间的交际,她也不喜欢,这显然不是当宗妇的料,只能找个得家里宠的小儿子,把福姐嫁过去当人小儿媳。
贵妃家里不求福姐的丈夫有多大出息,只求小两口能好好相处。挑来挑去就挑中了婓鹤。婓鹤的亲娘和蔼可亲,他的嫂子处事大气,福姐嫁过来以后,无论是在婆婆手里讨生活,还是在嫂子手里讨生活,日子都不至于说会难过。
等婓鹤和福姐成了亲,正应了那句什么锅配什么盖。婓鹤婚前不是总喜欢往外城跑吗?婚后更了不得了,福姐换了男装、成了婓鹤的“兄弟”,陪他一起往外城跑。福姐的男装……啧啧,看过的人都说,比着婓鹤还更有男子气概。
再说蒋陞,他娶了婓鹤的堂姐。婓鹤那位堂姐是问梅社的成员,世家沉寂之后,问梅社也跟着沉寂了。因为这个社团和世家女子牵连太深了。不过,堂姐本人的婚事并没有因此生出什么波折,依旧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大好局面。
堂姐与蒋陞之间,是蒋陞先注意到堂姐的。一个时刻不忘抓住机会为新乐侯和婓鹤塑造“性情中人”人设的好姑娘,太戳蒋陞心里爱的义薄云天的点了。
蒋陞时刻不忘抓住机会在婓家人面前表现,终于成功抱得美人归。
既成了亲,也该有份正经差事了。但曹录依旧是那个纨绔世子,哪里有好吃的,哪里就有他的身影。人们看到他,难免要在心里摇头,镇国公府这一代又是这样拿不出手啊,镇国公府想要起兴,难啊!哎,只能看下一代如何了。
婓鹤作为小儿子,吃喝都由家里管着,不当差没有俸禄也无所谓,妻子又不催他上进,那就继续混呗。不过,要说他没正经差事,那又完全不是。他混在外城那地,正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被他弄到一两个消息,这些消息背后牵扯了厉害的事……因新乐侯的关系,婓鹤要是察觉到什么,他手里的消息是能上达天听的。反正他的名字已经在皇上那里挂了号。
不过,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蒋陞前两年考了武举,初入官场时是六品的武官,今年刚升了半级,品级真不算高的,但是一来有家里人帮着铺路,二来他自己也成器,未来可期啊!
颜楚音换班后,穿着一身亲卫服从宫门里走出来,便见沈昱站在不远处等他。颜楚音飞快地跑过去:“等很久了吧……”他整个人被衣服衬得分外挺拔。
沈昱扬了扬手上的书:“一边看书一边等的,并没有等很久。”
夕阳下,婓鹤带着他“兄弟”在外城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曹胖子在糕点铺子外头排队为近来口味大变的妻子买酸枣糕,蒋陞陪妻子看最新一册的《初旭集》,在妻子打趣的目光中,赞道:“这一句写得好啊!好就好在我没读懂。”
同样的夕阳下,颜楚音和沈昱肩并肩地走在行人渐少的长街上。两府的马车慢悠悠跟在他们身后。颜楚音说了好多近来发生的事,什么亲卫营里最近来了一个刺儿头,看他怎么料理那小子,什么那天吃了一张烧饼,是他吃过的有史以来芝麻最多的烧饼……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他都想要说给沈昱听。
忽然,颜楚音小声说:“最近太忙了,我们有十日没一起吃饭了。”没有一起吃饭就等于没有在一个房间里,又等于没有亲亲抱抱。这话其实是在求亲亲。
沈昱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我提前从曹胖子推荐的新店里叫了外食。”
颜楚音最爱沈昱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哼,就知道你也忍不住了!
你也想亲我!
作者有话说:
看评论发现好像被推文了。没有微博,就在这里感谢博主了。感恩!!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