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笑场后, 颜楚音很努力地把场面圆回来。
颜楚音一副要和沈昱作对的样子:“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话很好笑吗?还是说你已经可以确定场子确实是你们太学先预定的了?”说着便朝荣王孙子看去。荣王孙子立马会意,冲着颜楚音用力点点头,放心, 真是我们的场子。
他一脸骄傲地跳出来说:“我昨个儿就叫人安排了,这块场子肯定是定给我们的。而且确实是我们先来的, 正等着下人把马牵来,他们来了, 非说场子是他们的。明明空着的场子还有两块, 死活要抢这块, 不就是故意找茬吗?”
颜楚音顿时理直气壮地看向沈昱:“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昱顿时更想笑了。
他只得忍着笑朝蔡柏看去。
蔡柏自然是有话说的:“我们前两天就把场子约好了,苦子云亲自约的。”苦子云也是太学学生, 在功课上并不怎么出彩, 但为人热心, 是个爱张罗的。
苦子云紧跟着站了出来:“对, 我三日前就和小吏约好了, 也交了定金, 今日一整天都可以使用这块场地。”他跺了跺脚, 强调是“脚下的”这一块场地。
苦子云是个仔细人。他自称, 当时选场地的时候,由当日上值的那位小吏领着, 把每块场地都看过一遍。那个小吏非常负责,把各块场地的优缺点都说了一遍。苦子云从中选择了“最好”的一块。结果今天一来就发现场地被占了。
云王外孙翻了一个白眼:“胡说八道!当我不知道吗, 场子这东西本就是先到先得。你们在三天前只能约今日某时可使用场子里的某一块,但具体是哪一块, 等你们到了再从空着的场子里挑。三天前根本没法约定具体是哪块。”
国子监这边的学生纷纷附和。没错, 就该是先到先得!他们来的时候, 那小吏分明说了, 空着的场子随他们用。小吏当时可没有说场子已经被人订了。
眼看着两边又要吵起来,沈昱直接把吕小吏点了出来。
吕小吏很想在地上找个洞,像兔子似的跳进洞里,再不用管外头的风波。但是地上没有洞。他也不是兔子。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那个……额……我们这边预定呢,是可以定具体到某一块场子的。只要定金交齐了就可以。”
吕小吏不敢得罪荣王孙子那一波宗室,但规章制度便是如此。
太学这边顿时就舒坦了,一个个眼神轻蔑地看向国子监。
沈昱也看向了颜楚音:“新乐侯觉得呢?”
荣王孙子立刻意识到颜楚音是不高兴了。他顿时着急起来,上前两步差一点就攥上了吕小吏的衣领,但吕小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躲到了沈昱的身后。
在荣王孙子的眼中,吕小吏就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奸人,指着吕小吏骂道:“先到先得也是你们说的!这会儿又说定金交齐了可以提前挑。你简直是……”
吕小吏急得解释:“我从未说过先到先得的话啊。”
国子监那帮纨绔都很生气。有一个额头绑着妃色额带的,生得唇红齿白,脸嫩得就像是新鲜的豆腐,这会儿一生气,整张脸都涨红了。他大声说:“没说是你!但确实是你们的人说的!叫他出来对峙!”这人是公主的外孙,父亲那边虽是寒门出身,如今也已经是三品文臣了。他学问不怎么样,偏偏爱玩爱闹,故而和其他文臣子处得不怎么样,反倒是和宗室的一帮纨绔子十分交好。
据这位公主外孙说,他们一帮人今日刚走到蹴鞠场子的大门,便有小吏迎了上来。那小吏十分会说话,说知道他们要来,一大早就起来查看场子了,有一些长年累月跑出来的小坑洞,他都仔细地填补了,保管叫各位爷玩得开心。
那小吏还说,他们的场子很受欢迎,这些日子预定的人多,还好各位爷来得早,完全可以挑走最好的那一块。因为这些话叫人听着觉得十分舒心,所以公主外孙当时还打赏了那小吏几两碎银。小吏千恩万谢,之后透露了一些小道消息。这小吏说,其实今日太学的人也约了场子,指名道姓也要最好的那一块呢,但这玩意儿先到先得,太学来得晚,活该他们等会儿用各位爷挑剩下的。
其他纨绔纷纷接口,证明公主外孙说得对。
颜楚音脸上仍是没有什么笑模样,看着一帮纨绔问:“这么说,沈昱说得没错,果真是被场子里的人坑了?一个个的,长没长脑子,这样都能被坑?”
荣王外孙只觉得十分委屈。
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是受人追捧的,总会有人上赶着献殷勤。谁会防着那些想巴结他们的小人呢?反正听那小吏说了一堆,他们只记得这块场子是最好的,预定的人也要先到先得,于是等太学过来抢时,两边直接就吵起来了。
这会儿,蔡柏他们也反应过来了。主要是他们对国子监存在天然的偏见,见到国子监占了他们预定的场子,第一反应就觉得国子监故意的。除了故意不可能还有别的原因。而国子监那边想来也是这么认为的,两边的火气都很大。
忽然,公主外孙又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当时他们非说场子是他们预定的,还交过定金,我们就叫他把预定的条子拿出来。结果他拿不出来!”
苦子云解释说:“本来是有条子的。但不小心丢了。条子这东西又不是很重要。你们还不是没条子!”都是太学有身份的人,蹴鞠场更多的还是认人。
荣王孙子几人确实没有条子。因为他们出行都是由下人帮忙打点的。知道主人第二天想去蹴鞠场子玩,下人们头一天就来把事情安排好了。第二天主子们直接过来便是。不仅荣王孙子这样,其实就连颜楚音也是这样的。他去酒楼吃饭也好,去戏楼里听戏也好,都是下人提前安排好的,自己完全不用费心。
也是因为万事都是下人打点的,所以当小吏迎上来说,场子是先到先得的如何如何,他们才没有半点怀疑。因为他们自己心里完全没有这个概念。就算以前没少来蹴鞠场,有时候是他们晚来,但依然有最好的场子用,他们会觉得那有可能是下人帮忙排队了,或者是别人有眼力劲把最好的场子让出来了等。
两边都拿不出条子,又都觉得没条子是对方找的借口,战况进一步升级。
沈昱直接看向吕小吏他们,除了吕小吏,还有几个帮着劝架的小吏,四五个人都神色紧张地站在这里。沈昱问荣王孙子:“你们是听谁说先到先得的?”
荣王孙子朝这几个人看了一眼:“不是他们。”
“今日轮值的都在这里了。”吕小吏小声地说。
“今天侯在大门外面把我们迎进来的,不是你们的人吗?”公主外孙没好气地说,“我还打赏了他!你们应该都看到了吧?”赶紧的,把那人叫出来对峙!
吕小吏愣住了,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才说:“那不是你们自己的人吗?”
纨绔们:“???”
太学子:“!!!”
沈昱和颜楚音:“……”
吕小吏他们确实知道今日有纨绔们要来,早做了准备要招待的。结果先来了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自称是那帮纨绔的家奴,先于主子过来了解场地,回头会给主子们介绍的,无需他们招待了。那人一身气度瞧着吧,还真像那么回事。没过多久,果然见到这人领着一众纨绔进来了,虽然离得远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瞧着确实像是在主子们介绍场子。吕小吏他们就没过去凑热闹。
再后来,就听说太学来了,两边很快就吵起来了。
至此真相大白,这场闹局竟然是由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引发的。
颜楚音更生气了。这会儿是真生气,之前都是装的。
他直接从沈昱腰间抽出把扇子。天气热了,沈昱习惯带一把扇子在身上,之前为了帮颜楚音拎东西,他没怎么在意形象地随手把扇子别在了腰带里。
颜楚音举着沈昱的扇子走到那帮纨绔面前,用扇子一个个敲过去,全敲在胳膊上,力道还不轻。第一个敲的就是荣王孙子,啪的一下打下去,荣王孙子疼得龇牙咧嘴。接着要敲云王外孙,这人见颜楚音来真的,下意识躲了一下。
颜楚音更气了:“还敢躲?很光荣吗?一个个都多大年纪了?这么大的岁数难道都活到猪肚子里去了吗?!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喽啰就能把你们骗得团团转!气死我了!真是要气死我了!知不知道你们差点惹出了多大的祸事来?”
差点给我皇舅舅找了多大的麻烦!
啪的一声,又有一个纨绔挨了打。
颜楚音颇为恨铁不成钢:“平日里一个个吃喝玩乐不是很精明吗?今天这事真是叫我开了眼了……脑子呢!脑子呢!脑子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东西!”
太学那帮人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疼。蔡柏见这群纨绔被新乐侯教训得和鹌鹑似的,心里的气彻底消了,有心劝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骗子……”
颜楚音猛然回头,用扇子指着蔡柏说:“你们也是一样的。不过你们不归我管,我就不说什么了。”回头叫沈昱给蔡柏他们说说道理。一群在太学待了几年的学子,平日里四书五经没少读,今日这场差点打起来的架,要说荣王孙子等人没脑子被人骗,占了主要责任的七成,那蔡柏这些太学子也该占三成。
两边但凡有人放下了偏见,这场架都打不起来。
蔡柏下意识看向沈昱,试图求助沈昱。
等等……
沈昱在做什么!
事情好像奇怪起来了。
沈昱这是……他这是一脸宠溺地看着新乐侯?
一脸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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