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楚音越想越得意。
如果他能长出尾巴, 那尾巴肯定都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颜楚音学着老大人们的样子,假装自己是个可靠的长辈正在哄沈昱这样一个“小辈”,智珠在握地说:“看见没有, 就算我们没有互换,我也能保住你。我以前说过, 一定会尽力维护好你清清白白的名声。怎么样,这话没骗你吧?”
沈昱这才终于追上了颜楚音的思路。
原来小侯爷的骄傲在于——
我说过要保护你, 而我真能做到。
“谢谢你。”沈昱再次道谢。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但每一个都掷地有声。
颜楚音拍了拍沈昱的胳膊, 认真地说:“所以我们不用害怕他们哦。”
沈昱原本想说,他没有怕。别人看他是太学四公子之首, 是谦谦君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 其实他肚子里也装着叛经离道。就算他没能认识颜楚音, 从未和颜楚音互换, 就算他这次真的落了算计, 他也不会怕。大不了就名声扫地。
做不了贤臣良相, 就做一个时人眼中的佞臣、奸臣!
被时人唾骂有什么可怕的?
自有功过付于后人评说!
但意识到颜楚音是在安慰自己, 这些话就不该说了。
沈昱垂下眼睑:“原本是有些怕的……多亏有你!”
“嗯嗯,相信我就对了!这世道, 就算妖魔鬼怪齐齐冒出来了,你我也能联手斩妖除魔!”颜楚音什么时候都不忘他的皇帝舅舅, “而且有我皇舅舅在,有了他的龙气护持, 怎么可能会有真妖真魔, 有的只是某些人的装神弄鬼。”
“你还记得施钺吗?”沈昱问。
“哦, 假死的那个!怎么了?”
“我怀疑这次的局就是施钺设的。”
施钺曾是沈昱的好友, 今年春天却在东留园里算计了沈昱。因着沈昱和颜楚音的第一次互换,那场算计直接落空。随后不久,施钺家中发生意外,他没能逃出来。但因着颜楚音收留了徐春生,从她口中得知施钺十有八/九是假死。
颜楚音若有所思:“我记得我们当时猜测……施钺可能是个外室子。就算他没有算计你,只要他想以清白无辜的身份回归家族,都得这么假死一回。”
当时颜楚音怎么说的来着?他说武勋都是不要脸的,施钺的亲爹不可能出自武勋。只有一些自诩名门望族的家族,看重规矩,同时也被规矩束缚,绝对不可能把一个外室子用外室子的身份接回来,才会费尽心思地安排一场假死。
“我怀疑施钺的亲爹是赵家人。”沈昱说。
这里要感谢一下婓鹤的堂姐,多亏了她!
据堂姐说,赵十一不是问梅社成员,但赵家嫡出的姑娘大多数都是。这也不是徇私,而是那种家族里养大的姑娘,一日日在书香琴音中熏着,确实才气逼人。赵十一这次是跟着赵家嫡出的两位姑娘来的。像这种和其他社团联合的聚会,门槛并没有特别高,非问梅社的姑娘想要跟着长长见识,都是可以的。
就连婓堂姐自己都带了一位非问梅社的表妹在身边呢!
但婓堂姐依然觉得赵十一出现得突兀。因为赵十一往常很少出现在这种场合。就她那个身世,可能别人并没有嘲笑她的意思,只因为她面生而多看她几眼,她便觉得那人是在嘲笑自己,然后兀自生一肚子闷气。所以她不爱出门。
后来有人捡到了荷包,起初大家没觉得这个荷包有问题,只是单纯想要找到失主而已。姑娘们笑笑闹闹的,这个说不是我的,那个说瞧着眼生,气氛一直很轻松。但在那个时候,赵十一好像就有些紧张了,一直拧着手里的帕子。
婓堂姐因此多注意了她几分,后来果然被她瞧出了端倪!
“赵十一明显知情。但我不认为她知道全局。应该是有人提前和她说过一两句,类似于想要觅得佳婿就去参加东留园的活动,注意荷包之类的。”沈昱分析说,“我猜赵家这段时间正在给赵十一议亲,但那门亲事不是她想要的。”
一方面,赵家在给她议亲,这个过程很艰难,结果也不如意。另一方面,荷包变成无主的,与沈昱私相授受的人也变成“无主”了。赵十一很难不心动。
但女子议亲是一件隐秘事,只要亲事没有真正敲定,外人很难知道详情。且赵十一作为内宅女子,她能接触到的人相当有限。这个局既然把赵十一拖进来了,那么设局的人只能是赵家人!且这个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赵十一。
沈昱在此局中隐隐触及了设局者的心理。
他猜测设局的人是施钺。
所以,施钺现在是赵家子。
“赵家子么?难怪啊难怪。”颜楚音摇摇头,对施钺的人品十分不屑一顾。
“我没有证据……这只是基于我对施钺的了解做出来的推断。”沈昱有理由怀疑,施钺在恨他,“想必被亲爹接回去以后,他如今的日子十分不好过吧!”
因为自己不好过,所以更想看他人倒霉,整个局才会那么阴险狠毒。
施钺此人,本来身上已经有了功名。虽然家中只有寡母,看似家世单薄,但家世单薄有单薄的好处,日后走清流一道,说不得更容易成为上司的心腹。
结果现在呢?
就算都是赵家人,家族内部也分出了三六九等,有些人身份高,有些人身份低。施钺假死回了赵家,功名自然没了,也不可能回到太学,偏偏他在赵家的地位绝对不可能高到哪里去,甚至都不一定能管他亲爹叫爹,最有可能是摇身一变成了旁支来的少爷。家中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没一个瞧得起外室子。不知道他身份的,又视他为旁支来的落魄户,对他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尊敬……
他的处境说不得还不如赵十一!
赵十一背后好歹有一个顺国公府,还有一个宗室娘。大家不敢欺她太甚。
施钺有什么?
有些人自作自受了以后会反省,我当初大错特错了,所以现在合该受此大难。但有些人不会,他们反而会怪那些过得好的人,为什么只有我遭这个难?
施钺便是后者。
他已深陷泥沼,出此毒计就是想要把沈昱也拖入泥沼中。
不,让沈昱掉入泥沼哪够呢?沈昱应该比他还要惨才对!应该掉进更不堪的境地中,应该彻底折掉一身的傲骨,毁掉一身的清名,应该众叛亲离才行!
“同时,他算计我也是想要在家族中出头。”沈昱露出了和颜楚音如出一辙的嫌弃表情,“他们那种世家……是不是都有一些暗中的势力?施钺现在的身份,他想要正大光明地爬到高位已经不可能了,太学中多少人认得他那张脸!而且,只要他的嫡母和婚生子想维护自身利益,就不可能让他出头。但如果家族觉得他可堪重用,说不定会让他接手暗中势力?他这是拿我当踏脚石呢!”
“咱们既然已经猜到了他身处赵家,接下来的事情不就简单了吗?”颜楚音出主意说,“我们派人去查一查,看看赵家最近多了哪些人,主要是从他假死以后多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施钺!锁定目标后,想弄死他还不容易吗?
沈昱也是这么想的。施钺现在根本见不得光。只要把那块遮羞布摘了,他就得玩完!沈昱现在或许撼动不了整个赵家,但只专心对付施钺一个……呵。
不过,让沈昱把赵家放到一边不管,他不甘心。
算上这次,施钺已经算计他两回了。上次哪回,虽然实施者是施钺,但以施钺当时的心性,那个局肯定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弄出来的,赵家肯定插手了!
赵家……
沈昱忽然问:“你觉得顺国公府对赵十一有几分在意?”
虽然赵十一差点就把沈昱套了进去,但沈昱不怪赵十一。或者说,冤有头债有主,沈昱不怪一枚棋子,只怕下棋的那个人。也许赵十一有难处呢?一个女子如果当众认下她和某个男人有私情,她这辈子都会抬不起头。赵家那边到底给她安排了什么亲事?叫她想用这种方式去反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不惜?
“我不知道……毕竟是顺国公府的血脉,如果赵十一有了难处,我们告知顺国公府,他们肯定不会放着不管吧?”颜楚音猜测道,“听说顺国公很护短。”
顿了顿,颜楚音又说:“回头我仔细打听打听,咱们一步一步慢慢来。”
沈昱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就推翻了刚刚的想法:“算了。我本来想借赵十一让顺国公府和赵家对上,最好叫赵家狠狠地吃些亏。但是……算了。”
顺国公府不是普通的武勋。他们世代驻守边疆!
真把顺国公府拖进了局中,万一是顺国公府这边吃亏呢?
万一事情越闹越大……
万一边疆因此不稳呢?
沈昱不敢去冒这个险。
“哎,我懂。有些人太不要脸了,和他们对上,谁懂事谁吃亏。所以我从不跟六皇子懂事。赵家这么算计你,他们怎么就不顾朝堂稳定?”颜楚音说。
想了想,他又说:“赵十一这事……你确实不该插手。她本来就想过要赖着你,你还要插手,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递救命之恩吗?好方便她以身相许?”
颜楚音说着说着翻了好大一白眼,不知是在嫌弃沈昱,还是嫌弃赵十一。他道:“还是我来吧,她留在赵家确实不太好,回头我探探顺国公府的口风。”
沈昱:“……”
“我递救命之恩就不好,你递就可以?”沈昱问。
“这怎么能一样呢?”颜楚音理直气壮地说,“哼,想要对我以身相许,她得排队!前面不还有你吗!你仔细算算,我救了你几回?够不够以身相许的?”
有你挡着,我安全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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