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大概在打盹。
颜楚音对着卷子看了半天, 最后无可奈何地拿起了笔。
香莲社秉着以和为贵的处事理念,并没有刻意为难他们。卷子上有三十多道题,大都和沈昱有关。如果真是沈昱的崇拜者, 那基本上都是能做出来的。
曹胖子在中间,转头看左边, 颜楚音开始答题了。曹胖子脸上露出一副“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的表情。看看第一题吧!要求写一首诗与沈昱的《望古亭初晴后雨》相和。曹胖子只知道望古亭在郊外的山上,山脚下的烧鸡刘做得一手好烧鸡, 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望古亭初晴后雨》, 怎么与之和!
难不成新乐知道?新乐已经背全了沈昱的诗?
曹胖子再看右边, 婓鹤竟然也一脸严肃地开始答题了。一眼望去,看不清楚婓鹤究竟写了什么, 但能看到卷子上已经写了不少字, 而婓鹤还一脸认真地继续往下写。不是吧!婓小鸟你竟然也沦陷了?沈昱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药!
曹胖子低头看着自己一字未动的卷子。
对于沈昱这个人, 曹胖子也不能说完全不了解。就算之前从未和他相交, 但沈昱毕竟是一个活跃在所有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曹胖子被迫知道了他很多事迹——五岁开蒙, 七岁能诵, 十岁一篇《说学》惊天下, 等等等等。
因此,对于这张卷子上的题目, 若是仔细斟酌的话,他还是能答出那么几道题的。别管答得好不好, 至少不会交了空白卷子,显得他很不重视香莲社。
曹胖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忍辱负重地拿起笔。
随着字迹落在纸上, 他觉得自己堕落了。
答题的时间很充裕。一直到考核结束, 颜楚音都没能和沈昱交换身体。香莲社收走了卷子, 又给他们端了一盘糕点过来,叫他们坐在一旁喝喝茶,卷子很快就能批改完毕。正好汤子宁有空,得知新人想入社,卷子被他拿走看了。
看了两眼,汤子宁一张俊脸直接黑了。
就这?就这?
这些题又不刁钻,结果都答成了这副鬼样子,怎么可能是沈昱的崇拜者!
曹胖子哪顾及得了汤子宁的心情,不客气地拿起糕点吃了两口,叹息说:“这云片糕做得不好,太干了。其实外城也有好吃的地,他们这个没有买好。”
婓鹤问颜楚音:“你答得怎么样?”
颜楚音自信地说:“虽然有几道没答,但答出来的都还可以。”因着互穿,他和沈昱交换过不少信息。一般人能有他这般便利吗?他和沈昱本人交流过!
正说着话,汤子宁拿着三张卷子回来了。他这会儿已经把表情收拾好了,看不出心里的不高兴,彬彬有礼地说:“抱歉,你们没能通过香莲社的考核。”
“不可能!”颜楚音第一个跳出来。
“你只答对了十一道题。”而我们的要求是最少答对三十道题。
才十一道吗?其余的香莲社成员目瞪口呆。就这还想加入香莲社?
竟然有十一道?曹胖子和婓鹤目瞪口呆。
曹胖子欲哭无泪。十一道啊!足足十一道啊!新乐竟然如此了解沈昱!婓鹤若有所思。看来新乐对沈昱是认真的啊。既然如此,这香莲社非加不可了。
剩下两份卷子更不能看了,曹胖子只蒙对了三道题,剩下的都在胡诌。而婓鹤一道题都没有答。曹胖子抢过婓鹤的卷子看了起来,确实没有答题,虽然写了很多字,但婓鹤只是把沈昱十岁那年写的《说学》从头到尾默写了一遍。
婓鹤耸耸肩:“沈昱十岁,我也十岁。我爷爷、我大伯、我爹看了沈昱的《说学》,再看我在院子里捅蚂蚁窝,气得不行,拿着棍子非要我把这篇背下来不可。”幼时背的东西都记得牢,婓鹤就是想试试,没想到真能默写出来。
曹胖子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婓爹殷殷切切的劝学模样,吓得打了个激灵。
颜楚音有些不服气。十一题啊!四舍五入对了快一半,怎么还没够上入社标准?他正要说话,婓鹤抢话道:“我们、我们兄弟的基础确实是差了一点。诗呢,做得不好,哪里敢班门弄斧与沈昱相和啊!但我们的心都是真的啊!”
汤子宁还没无语,曹胖子就先无语了。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呕呢!
“我们不像你们,可以在太学和沈昱朝夕相对(当然啦,因为我们都是国子监生)。”婓鹤开始诉苦,“沈昱平日里爱去的地方,我们也去不了(废话,那种诗会之类的,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爱去)。沈昱对我们来说太过遥远了(远得如同国子监门口的石狮子永远见不到太学门口的下马石)……我们只是读过少许沈昱写的文章,还是辛辛苦苦弄来的(我爹揍我真的很辛苦)……”
这话落在香莲社成员耳中,只有满腔的心酸!
一时间,大家竟然觉得这三人答题答得不好都是情有可原的了。他们条件不好、家境一般、更没什么人脉势力,可就算这样,他们还在努力追寻沈昱。
他们的心是诚的啊!
婓鹤上前一步抓住汤子宁的手:“难道我们学问做得差,就不配加入香莲社了吗?作为社长,你岂能如此狭隘!香莲社的意义不就在于让更多人知道沈昱的风采吗?我们卷子答得不好,才更应该收下我们啊!我们需要帮助啊!”
听到这话,汤子宁竟觉得有些道理。
婓鹤又说:“再说,我们兄弟仨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大家有文采的出文采的,没文采的可以出力嘛!只要收下我们,我们愿意每月为社团提供一点活动经费。我们……学问太差,见不到沈昱的面,唯有这样能离沈昱近一点了。”
“我……我们……”婓鹤哽咽了!他收回手,一只手抬起,用宽大的袖子挡住脸,另一只手垂落着,借着衣袖的遮挡,用力拧了大腿一把。他常在家里的女眷跟前演戏,这套都是他常玩的。嘴里说着没事没事,我只是太激动,被呛住了,却做出了一副用袖子擦眼泪的模样,待袖子放下时,眼眶果然是红的。
汤子宁大为感动。不仅汤子宁,其他香莲社成员也大为震撼。
当下就有人求情说:“社长,我觉得这位曹兄弟说得很有道理。”他们成立香莲社,当然是为了向沈昱看齐。若是沈昱,当他遇到一个学问不好但很有向学之心的人,肯定不会丢下这人不管。沈昱是真正的君子!他会帮助他们的!
汤子宁立马向婓鹤道歉:“你说得没错,确实是我狭隘了。”
他又转头向曹录和颜楚音道歉。曹录避开没敢受这个礼,他憋屈啊!颜楚音倒是淡定,鼓励汤子宁说:“别别别,哪用得着道歉。我明白你的心,保持住!”你这份心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夸我的时候记得别太肉麻啊,嘻嘻。
汤子宁越发感动。他们对沈昱的心果然是真的!
化名曹四、曹七和曹九的曹录、婓鹤和颜楚音就这样顺利加入了香莲社。坐上回内城的马车,曹录摸摸自己肚子上沉甸甸的肉,只觉得深深地疲惫了。
兄弟三人!只有我是清醒的。他道:“婓小鸟,你怎么还纵容新乐呢?”
婓鹤淡定地说:“你比我多对三道题,你更纵容新乐。”
“我那是蒙的!”
“我一道题都没答对,你对了整整三道题。”婓鹤道。
“都说了是蒙的!”
“蒙得真好,比我还多对了三道。”
“如果不是你……”
“你多对了三道。”
曹胖子:“……”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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