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似乎是个阴天。
今夜暮霭沉沉, 黑暗无光,就连星星都缩在云层里,不见闪烁。
银盘遥遥挂在天际, 忽明忽暗,幽幽怨怨。
杂院里的家户都闭门吹灯,渐渐安静下来,沉入梦乡。
住在门口左手边的王矮子家中, 王矮子媳妇正随手把刚送来的剩油果儿扔在好几日没洗过的笸箩里, 随意往上面搭了一块瞧不出原本颜色的布巾子。
她坐了好半天,打了个哈欠,觉得实在太困,也懒得漱口洗脸, 直接掀了帘子准备上床歇下。
他们住的这一处其实一共有三间, 左右两间并中间明堂,他们两口子把最右边那间租出去, 只留一间明堂和卧房。
因着把房子租了出去,来回走动不便,房门的朝向也改了,通往租屋的那一处已经堵死,那边单独开了一扇外门。
从明堂到卧房当间挂了条布帘, 遮挡了外人的目光,勉强起了些作用。
王家媳妇简单脱下外袍,棉鞋一蹬,便翻身上了床,她打了个哈欠, 吹吸烛火, 合眼便陷入浅眠。
她似乎忘了, 房门还没拴上。
屋外,似只有冷风呼啸。
不多时,一个敏捷的身影从外墙翻入,来者先摸了摸内院的房门,见里面竟是松松垮垮,门闩晃荡在门板上,并未拴上,来者眼睛一亮,轻轻开了门,悄无声息便潜入进去。
他似乎在夜里行走惯了,便是这样漆黑一片也能行走自如,只略碰到两次桌角板凳,都没发出什么声响。
待到他来到卧房门口,静悄悄站了,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只听到里面的均匀的呼吸声。
来者情不自禁地勾起一个肆意的笑。
他掀开门帘,一个健步窜到床上,准确把手里准备好的布巾子塞入床上人的嘴中。
王矮子媳妇一下子就被惊醒了,她惊惧地想要大声呼唤,可嘴里那一团布堵塞了她所有的声音,让她只能发出猫儿一般的呜咽。
“呜呜,”她看着黑暗里的陌生男人,惊恐万分“呜呜呜。”
来者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小贱人,我看上你好久了,原我耐你不能,现在你还不是任我品尝?”
他一边说着,一边竟要去撕开王家媳妇的衣襟。
王家媳妇本就没穿外袍,此时里面不过一件中衣并一个肚兜,中衣的衣袋系得很松,一扯便四散开来,露出里面的肚兜。
即使在黑暗里,男人也能看出那肚兜是红颜色的。
他眼睛里迸发出渗人的贪婪,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轻轻一舔,内心深处的色欲怎么也抑制不住。
这一刻,什么差事、名声、身家都被他抛诸脑后,他心里只有眼前这个肖想了许多年的女人。
从见她第一面开始,他就想这么欺负她了。
他粗粗喘着气,甚至能想到女人在他身下痛苦地哭声。
美妙,多么美妙。
他刚要动作,就听到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门扉被嘭地洞开的声音。
“贼婆娘,怎么不知点灯等汉子。”
这声音传来的时候,堂屋里的烛火被点亮,一个低矮的仿佛孩童一般的身影掀开门帘直接进了里间。
一个回头,一个抬头,潜入屋中的钱德有同王矮子碰了个正着。
王矮子豁然睁大眼睛,他看着陌生的高大男人在他家床上,压着他媳妇,而他媳妇嘴里被塞着东西,眼泪在脸上纵横,满脸都是惊惧。
王矮子一下子便反应过来。
他顺手抄起放在门边的扁担,冲钱德有狠狠砸来:“畜生,你敢欺到我家!去死吧!”
……
次日清晨,沈怜雪跟女儿一起把摊位摆好,甚至吃过了早食,对面王家还没人出摊。
她略微顿了顿,心底里有些疑惑,但蜂拥而至的食客们却让她无暇旁顾,只得迅速忙碌起来。
大抵因昨日那一场闹剧,也可能是对面王家的煎饼摊没摆出来,今日排队的比往日人多,沈怜雪很是忙了一个半时辰,就已经把整齐摆在笸箩里的脆饼卖光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炉灶边温着的油果儿,见也少了不少,一时间有些吃惊。
“今日已经卖掉一百多份了?”
这一个时辰还没过,差不多一百份就卖掉了。
沈如意点头,掰着手数了数:“卖了一百二十三份啦。”
沈怜雪擦了擦汗,心里盘算着下午多做几份脆饼,便又继续忙碌起来。
母女两个一直从五更忙到巳时初刻,摊位上便只剩下面糊和两三个鸡蛋,以及半筐鲜菜,而还有不少食客想要等煎饼。
沈怜雪以为经过昨日,来买煎饼的人会变少,所以油果儿便只准备了一百根,根本没有多备。
谁能想到,生意居然变好了。
她挨个给食客们道歉,承诺明日一定多多准备,这才算忙完。
她收拾好摊位,又跟女儿喝了水,就准备提前回去做准备。
“雪妹子,你知道昨夜的新闻没有。”
沈怜雪扭头就看到卫月娇靠在摊位边上,正在用围裙擦手。
她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领了女儿过去要了两碗水饭来吃。
卫月娇给端上来,跟她们母女坐在一张桌上,眼皮一抬,道:“昨夜里淡水巷遭了贼哦,你寻思为啥那王家的没来?遭贼的就是她家。”
沈怜雪很吃惊,却更关心旁的事:“这一片有贼?”
汴京的治安一直很好,巡检司分东西两司,里面的巡警多达千人,日夜在城中巡逻,毛贼们轻易不敢动手。
尤其是甜水巷跟淡水巷这一代距离东巡检司很近,疾步一刻可达,沈怜雪当时选择这里居住,巡检司是其中一个原因。
卫月娇却摇了摇头,她眼睛里充满了嘲讽,说出来的话,却并未特别带刺。
“我们这一片哪里有那么多毛贼,便是有,他们也不敢冲邻居下手,大多都是窜到郊外行动。再说,这还没要年节呢,贼偷不多的。”
卫月娇压低声音:“听闻昨日王家可热闹,王矮子晚间出去一趟,大抵是去耍钱,他一贯抠门,耍两把过了瘾就家去,轻易不会烂赌。结果他一到家,看到个野汉子压着他媳妇,就要欺辱。”
便是再讨厌王家媳妇,卫月娇都没有表现的特别兴高采烈,一个女人遭受这种事,只要是个有良心的人,都说不出难听话来。
沈怜雪一听这,握着碗的手微微一紧。
她低下头,把那一碗水饭都喝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卫月娇有些意外她的反应,转念回忆起她昨日那般癫疯,心里一下子有了不好的猜测。
卫月娇张了张嘴,剩下的话竟然都说不出口了。
但出乎卫月娇的意料,也出乎沈怜雪自己的意料,今日的她竟然没有发抖。
她努力喘着气,想把心里的浊气都呼出去,在这个过程里,她没有发抖、没有出汗,甚至心里只是有些恐慌,并未异常惧怕。
时间抚平了一切,苦难磨砺了意志,在一次又一次的波折里,她终究乘风破浪,跨过了最凶险的那片海。
沈怜雪竟然突兀地想:若是有机会,要带团团去看海。
她深吸口气,把思绪收回,抬头看向卫月娇。
“月娇姐,我无妨,”她道,“你说,我得知道发生了什么。”
卫月娇莫名松了口气。
她声音很低:“还好王矮子到家早,那贼人刚进家门,被王矮子用扁担打得满头血,正好王矮子家租客男人刚到家,帮着一起把那贼人绑了,直接扭着去了官府。”
上门行凶,自然要去衙门里公判。
昨夜里三更半夜的,大人们自然不会当值,不过肯定有通判守夜,先问清缘由,次日白天再进行审问。
卫月娇现在同她说,那便是已经听到大概。
这巷子里的事,根本不用过官府,许多风声就能传出,人人得知。
卫月娇道:“听闻那人是个栏头,也不是咱们这片街市的,也不知怎么瞧上了王矮子媳妇,竟然起了歹念,直接上门行凶。”
“不过,这也只是一面,也有人说那人是被昨日闹事的汉子花了钱请来,就为吓唬王矮子一家,让他们坑害他母亲。”
一家出了事,之前所的事都能联系起来。
沈怜雪安静听了,最终也没有评议,只是对卫月娇道:“月娇姐,纯姐儿不小了,你往常看护着点。”
卫月娇微微一顿,郑重点头:“我知道的,多谢你提醒。”
沈怜雪领了沈如意回家,简单用过点心便睡下,母女两个一觉醒来已是午时,穿好厚实衣裳便出了门。
刚行至巷口,就看到孙九娘匆匆而归。
她一看到沈怜雪眼睛就亮了,脸上那笑容怎么藏都藏不住,隔老远就喊:“雪妹子!”
沈怜雪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度牒的事。
她快走两步,低声说:“可是有消息了?”
孙九娘点点头,她也不左右张望,只是很自然地弯腰抱起沈如意,领着母女两个往家去:“我正想试试你那个什么菜汤,正好买了菜,去我家过午。”
她如此说着,三人便上了楼,直接进了孙九娘家。
孙九娘怪模怪样锁好房门,然后才从怀里取出一个灰布口袋。
这口袋瞧着脏兮兮的,很不打眼,上面还破了两个洞,里面依稀能听到铜钱清脆响声。
但孙九娘却打开布袋,从里面数出两张交子。
“雪妹子,度牒卖掉了,你猜卖了多少?”孙九娘满脸都是喜气。
沈怜雪跟沈如意大抵知道如今价格,可看着那崭新的交子,母女两个还是激动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沈怜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抖了,这次不是害怕,只有兴奋。
“多少?”她听到自己问。
甚至沈如意都跟着屏住呼吸,似乎她能知道这两张薄薄的纸意味着什么。
孙九娘摸了摸沈如意的头,转身对沈怜雪道:“一百二十贯。”
她顿了顿,咧开嘴笑了。
“一张,”她又重复一遍,“一百二十贯一张。”
————
随着限制度牒买卖的政令被撤销,度牒的价格迅速回升,几乎以一天一个价的姿态,直接会升至降价之前。
她们二十贯钱买入的度牒,现在转手可以赚一百贯,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孙九娘从来不贪心,她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这中间巨大的差价已经让人眼红,若是再等高价高卖,说不得会得罪不少人。
所以她甚至都没叫人在汴京售卖,而是费了番功夫,去了左近的五里堡找行老给过的手。
不过她自己盈利颇丰,便也没同沈怜雪说这些,只道:“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这度牒是出自咱们,我也没等高价,这个价格我觉得已经很好。”
沈怜雪忙点头,她心里欢喜,说话声音也比平日略高一些,语气里都透着喜气。
“这是自然,已经是白赚,辛苦大姐了。”
孙九娘却道:“哪里说是辛苦,我自己也要赚大钱哩,要没你这消息,我哪里能赚这许多。”
她如此说着,拍了拍沈怜雪的肩膀:“雪妹子,你其实是个很厉害的人,你手艺好,做什么都好吃,也聪慧,能从人的只字片语里分析出不一样的东西,这一点,许多封侯拜相的大官怕都做不到。”
沈怜雪被她这么一夸,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这消息本就是女儿午夜梦魇得来,她却生生受了这夸奖,心里自是不得劲儿。
但沈如意却特别捧场:“就是,九婶婶说得对,我娘就是很厉害。”
孙九娘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给她拿油酥泡螺吃:“这是今日新买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沈如意便乖巧谢过,拿出一个开始小口吃起来。
沈怜雪这才道:“我哪里值当大姐这么夸,说起来,还是大姐厉害,认识那许多人,办事又如此雷厉风行,合该日子过得顺遂体面。”
沈怜雪这话说得真情实感:“若是我能像大姐这般,日子顺遂,孩子伶俐,我也便知足了。”
孙九娘原同她打交道,她的话总是很少,说来说去,都是感谢或者应答,今日这般,倒是难得听她一句心里话。
昨日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大抵是因为这般刺激,才让沈怜雪彻底转变。
这些命中不该有的波折,虽让人心痛,却也让人成长。
时也命也。
孙九娘笑笑,放在她肩膀的手往下压了压,似乎是在提示她自己话语里的坚定。
“雪妹子,你的这一手厨艺,当真极为了得,明明都是一样侍弄膳食,可你做出来的食物就是别有一番风味,让人流连忘返。”
“你做的煎饼,我每每吃了都觉得香,几日不吃,还怪想的。”
沈怜雪抿嘴笑了。
她昨日就已经想明白,她的手艺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是她养活女儿,让母女两个幸福生活的根基。
所以她从来不怕苦,不怕累,起早贪黑,不停歇地摊煎饼,就为了多赚些钱,为了把自己的沈氏煎饼招牌打出去。
只要生意稳定,她就可以给女儿买冬衣,可以换厚被褥,可以修好房顶,不再担心阴雨落雪,她甚至可以把边上的隔间租下,两人就不用在逼仄的小租房里缩手缩脚生活。
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人的心才会安稳。
孙九娘认真看着她,见她那双早就如同耄耋老者的沉寂如同深潭的眼眸,不知在什么时候,重新荡起波浪。
那波浪并不汹涌,甚至不能称得上为波浪,但却犹如深夜的繁星一般,渐渐可以照亮漆黑的夜。
沈怜雪在慢慢改变着,她跟小团团,走在往最平坦的大路上走。
孙九娘看着她笑,笑声清朗,暖意融融。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沈怜雪母女看着她,也跟着笑了。
沈如意扑过去抱住她的腿:“九婶婶,今天真的要吃菜汤吗?我饿了。”
孙九娘一拍额头:“吃!我菜都买好了,就等你们来。”
两大一小三个女人围坐再孙九娘家的小茶桌边,桌上放了个小茶炉,上面放着个很深的铜锅。
沈怜雪看着那铜锅,眨了眨眼睛:“团团,回头咱们也买一个,吃菜汤肯定很得宜。”
沈如意也看了看那铜锅,心思不由转到《菜谱》上,那上面关于火锅的那一章,画了个很奇怪的锅子。
若是能做出来,以母亲的手艺,她们的火锅生意,是不是也能开起来?
沈如意这心思刚一起,那边铜锅里的水便已经烧开,沈怜雪告诉孙九娘往里面放什么,又加了香料调味,然后便把锅盖盖上,她自己则开始用麻酱调蘸料。
这个吃法很新鲜,也很有趣,孙九娘感叹道:“你真是会侍弄吃的。”
沈怜雪笑笑,先给她调了一碗加了很多韭菜花和腐乳汁的,又给沈如意和自己调只加腐乳汁的,一边还对孙九娘道:“我记得大姐喜欢吃韭菜花,这个应该是五柳酱料铺买的,味道很正。”
她对吃很在乎,侍弄吃食也认真,别看要吃菜汤,桌上盘碗不少,却摆放极为整齐,一点都不显凌乱。
孙九娘看她有条不紊往锅中加菜蛋豆腐等,待汤锅烧开,一股浓郁的鲜香味便铺面而来。
“打底的是香菇和猴头菇,所以味道会很鲜,时间越久,煮出来的味道越好,加了别的食材也会有菌汤的香气。”
她边说,边夹了一块刚从刘二娘家买的羊肉片。
刘二娘家的羊肉片是专门为炙烤腌制的,肉片较厚,还放了不少香料,这样可以去除羊肉的膻味,增添一种别的风味。
沈怜雪吃过不少次刘二娘家的炙烤,偶尔也会买她家的羊肉回家煮汤做菜,频繁品尝之后,她大抵能分辨出一些香料来。
就比如孜然。
自然必是从北方传来,如今在汴京并不很兴盛,价格也比其他香料要昂贵,所用店铺并不多。
但能掌握孜然去膻的秘方,也大胆采用了这样一味香料,说明刘二娘勇敢又有魄力。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沈怜雪若有所思品着羊肉,还问孙九娘:“大姐觉得这羊肉如何?”
孙九娘并非老饕,她对吃食也没那么多讲究,在她看来,好吃,能吃饱就足够了,平日里从来不费心侍弄。
跟沈怜雪不同,她是个实打实的粗人。
但粗人也有粗人的敏感,就比如这羊肉,她就能说道说道:“若这羊肉只在二婶婶家里炙烤,是最美味不过的,火候和薄厚,便是味道都刚好。”
她顿了顿,有些迟疑地同沈怜雪沟通:“但若做成这菜汤,就觉得有些太厚实了点,而且香料味道也太重了,跟麻酱蘸料有些冲撞。”
她说的居然都对了。
沈怜雪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即便不仔细雕琢吃用的人,对吃进口中的食物也有天然的分辨。
好吃和难吃是如此简单,只要用些心,就能品味出来。
沈怜雪点点头:“正是如此。”
她道:“若是用精湛的刀工把羊肉片长晶莹薄片,不用腌料,只选用羔羊身上最嫩的部分,这样烫煮出来的羊肉味道肯定是最好的。”
而且麻酱味道本来就很重,即便不经过腌制,羊肉的膻味也会被麻酱掩盖,最终在嘴里形成鲜甜合一的美味来。
沈怜雪边吃边想,表情分外严肃,孙九娘就感叹:“你也太认真了,不过认真才是好事。”
娘三个吃吃喝喝,小半个时辰才结束午时,待到酒足饭饱,盘碗狼藉时,沈怜雪才道:“大姐,我还有个事。”
孙九娘道:“你说。”
沈怜雪道:“大姐,我如今租住的那一间边上,是不是有个小隔间?只是因着房顶塌了一半,还漏雨,所以就从我这边砌死,只闲置不用。”
孙九娘一听就明白了,她笑说:“你想租?”
沈怜雪点头,她道:“如今我要营生,家里要放食材锅碗,还要提前准备薄饼炸酱,总在屋里,便弄得乌烟瘴气,团团也无处可待。”
孙九娘道:“租给你便是,那小破隔间本来就是当时想两间一起并租,只可惜后来屋顶塌了,只能闲置。”
沈怜雪道:“我自己出钱,把屋顶修了便是,只是我这不认识泥瓦匠,还得大姐帮着联系。”
孙九娘非常爽快:“没问题,我给你找个老手,一两日就能修好,加了这一间,房租的话……”
她低头算了算,在抬头时就道:“两间一共给你算一百文一日,一个月三贯,如何?”
因着两家关系好,孙九娘直接给了最低价,再说,光凭那度牒的消息,孙九娘都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她可是相当知足。
沈怜雪这点房租,至于她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孙九娘大方,沈怜雪便也爽快:“好,多谢大姐,就这么定了。”
两人捧起桃子酒,碰了碰杯:“说定了。”
次日上午,王氏夫妇依旧没有出摊,关于他们的流言已经传满巷子,说什么的都有。
沈怜雪大抵听了,左不过说那贼人就是被那闹事汉子请来,上门吓唬人,因着最终没出大事,王氏夫妇也同意拿钱免告,似乎已经平息。
不过,这煎饼摊两人可再不敢开了。
沈怜雪心里对王氏夫妻没什么更多的感触,她曾经愤怒过,但时隔多日,留下的只有淡漠。
只要她能坚持自己的味道,坚持自己的原则,她就不愁没有食客上门。
这一日,加上新做出来的脆饼,沈怜雪的煎饼重新卖到两百五十张。
下午,一个中年汉子推着独轮车上门,他个子不高,人黑瘦黑瘦的,看着沈怜雪直接道:“九妹叫我来的,你家要修房顶?”
沈怜雪倒是不怕他,点头道:“是,还要通门。”
那汉子进门瞧了一眼,仔细评估了一番,然后掰着指头又算了一盏茶的工夫,才道:“就我给你把门框也修好,隔间连带这屋的房顶、窗楞都重新修一遍,还能给你重新糊一遍窗纸,冬日能暖和一些。”
沈怜雪点头:“好。”
泥瓦匠便开了一贯钱的价,道:“你若着急,两日准修好,不耽误你生意。”
一贯钱听起来挺多,但瓦片、泥沙、窗楞木料都是他来出,沈怜雪也简略算了,觉得价格还是很合适的。
“行,师傅看着办。”
她爽快,那泥瓦匠也爽快:“得嘞,我这就干,早干早暖和。”
于是,沈怜雪家便叮叮咚咚起来。
沈怜雪跟沈如意看着这间租住了两年的破旧租屋,正在师傅的巧手里翻新,母女两个心中一时都有些心潮澎湃。
沈如意扬着头道:“娘,咱们要住新房子了。”
沈怜雪看着她笑:“嗯,新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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