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泉慢慢冷静下来,扶了霍如沁坐下,要瞧她受伤的脚,却见得密室大门打开,一个少年走了出来。

    浑身鲜红,看不清原来的衣服,脸面,甚至发色的血人。

    在他走出来的刹那,过于浓重的甜腥味从密室里冲出,让宇文泉和霍如沁都下意识的干呕,胃里翻江倒海。

    “东临……你……别过来!”宇文泉惊恐的看着少年向他走来,两股顿时发软,瘫坐在地。

    随着步伐走动,少年身上和刀上红彤彤的东西,一块一块,一丝一丝的往下掉,落在满地血泊里,溅起哗哗的血花。

    “你站住,你就在那儿!不要过来了!!别过来!!!”

    宇文泉脸色惨白的往后爬,就算知道少年不是来杀他的,但巨大的视觉冲击,让他也本能的尖叫起来。

    至于旁边的霍如沁,也是吓得浑身哆嗦,满地还是温热的血泡过脚板,恶寒还是从脚心往上窜。

    “我只是想坐坐。”东临驻足,走到椅子边坐下,说话间,灵巧的舌尖伸出来,舔了舔唇角溅上的血。

    吓得宇文泉和霍如沁又是一哆嗦。

    立马有奴仆进入密室收拾,却在进入片刻后,所有人都捂着嘴往外冲,脚还没出门,就瘫在门边呕吐。

    “主子,都成零件了……”奴仆们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惊恐的看向始作俑者东临,肠肠肚肚都要吐出来了。

    百闻不如一见,鬼,名不虚传。

    “你气消了?”宇文泉勉强找回理智,和霍如沁互相搀扶着,从血泊里站起来,问东临道。

    也不知道怎的,这少年突然找上门来,说要找批死囚,消气,宇文泉当然明白鬼所谓的消气,是以怎样的方式。

    故让人从牢里调了死囚来,把他们和少年扔进密室,尽管消去。

    但他还是没想到,人,能成为“零件”,坏掉的人,果然比恶人更可怕。

    “嗯,好受多了!”东临咧嘴笑了,天真的笑容,配上还沾着血的白牙,看得人心瘆得慌。

    ——天知道他那天听到金明微说蔷薇时,他有多开心。

    她终于想起来了,他们的蔷薇。

    然而他随即看到的,是金明微脸上的恐惧,那种在翻出儿时的记忆后,至今还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清晰的映入他眼帘。

    他听到她说“过都过去了”,看到她再次将记忆舍弃。

    她不要它了,也不要他了。

    三天而已,与她,是“而已”。

    于他,却是“所有”。

    “嘻嘻,我的满满,你不要我了,我还是要你的呀!”东临咯咯的笑了,语调也是俏皮的,却因压抑着某种炽热的兴奋,而显得愈发诡异。

    戾气啃噬着少年的褐瞳,将它们变成了厉鬼般,没有眼白的漆黑。

    宇文泉不经意间一对上,哗哗,裤裆就立马湿了。

    “您终于决定要杀金明微了么?”他竭力控制理智,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对啊,忍不住了……好想现在,现在就把她……”东临浑身颤抖起来,小脸泛起激动的潮红。

    “好!我立马吩咐下去,计划开始!有您的合作,这次任务肯定能成功!”宇文泉又是狂喜,又是恐惧,忙不迭道。

    ……

    送走东临,宇文泉才敢大口喘气,让新鲜空气填满肺腑,确认自己和活着。

    “阿泉,你和东临合作,是与虎谋皮,他不按常规出牌,你自己要留有后手啊。”霍如沁撑着发软的腿走过来,担忧道。

    “为了回应义父的期待,必须要赌一盘了。”宇文泉扶她坐下,看女子的目光有一霎的古怪,但只是瞬间,就变回了温柔,“后路,我当然准备好了。”

    “那就好。你放任柳十寸和霍如渊勾结,这头,你也得防着。霍如渊是我弟弟,我再清楚不过,他从小就是心机深沉的。”霍如沁没有发觉异样,温声劝道。

    宇文泉点点头:“当然,一件事总得有人去做,功劳最后在我兜里就行。霍如渊正在想方设法的摆脱锁金雀的线索,为此还和陶见贤做了交易……陶见贤都有告诉我的。”

    宇文泉很自信,诸葛观教他的道理是:愈是上位者,便愈只需要动嘴。

    要杀金氏,倒不一定要他自己出手。

    霍如沁放下心来,想到那天她去快绿馆,帮宇文泉和陶见贤达成合作,陶见贤把杀金氏的机会送到宇文泉手上,而宇文泉利用丞相义子的身份,帮陶见贤打开丹阳的城门。

    如今看来,陶见贤也是怀着同样的道理:帮助,或者促使霍如渊他们去杀金氏,最后把临门一脚,所谓收功的机会送到宇文泉手上。

    他们手都不用脏,金氏要寻仇,寻的也是霍如渊他们。

    皆大欢喜。

    “还需要我做什么么?”霍如沁终于泛起笑意,轻声问道。

    “你只需好好治好你的脚,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宇文泉语调愈温柔,蹲下身来脱了女子的鞋,为她敷药。

    “好,阿泉,我会等你踏足金陵宫之日,请一道王谕,风风光光的把我要过来。”霍如沁看着宇文泉的头顶,眸底深情融化。

    宣武二十四年,立秋这天,严神手被释,然后没过两天,就传出严神手病重,几近膏肓的消息。

    金明微带着东临站在严神手的院门前,看着路过的百姓都捂着鼻子走,不仅叹气:“人走茶凉,他好歹也在城里卖了几年膏药,如今来瞧的人都没有。”

    “听说浑身都烂了,怕自己被染上吧。”东临担忧的拉拉金明微衣袖,“姐姐,我们别进去了吧,万一是瘟疫,我们都会遭殃的。”

    “怎么可能是瘟疫。大抵是牢里动了私刑,伤口腐败罢了。”金明微安慰东临道,走在他前面,进入了房间。

    她带东临来是防着陶见贤,毕竟她都来见严神手了,如果陶见贤怕她从严神手口里听到什么,再派杀手灭口,她和东临还能配合一二。

    她上辈子就知道,东临有些功夫,虽然估计不高,但聊胜于无,至于阿团,被她丢在家里给金王氏打下手,搭花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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