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家举办游园,容听悦受邀前去。来人有很多,也都看出了兰家的意思,其中就有盛初尧,容听悦看到盛初尧后,本想过去打个招呼,但盛初尧状似随意地看她一眼,然后就挪开了眼神。

    容听悦:“……”

    兰佩爵过来与容听悦交谈,比起之前对兰佩爵稍显客气的态度,容听悦这次的举止显然放松了很多,两人随便聊着,竟走到了市集。

    说起之前的案子,兰佩爵看起来略显歉疚,“容姑娘入狱一事,在下没有帮的上忙,实在是心里有愧。”

    “没有。”容听悦摇了下头,微笑道:“事发突然,父亲和祖父都束手无策,更别说您了。”

    兰佩爵顿足,迁就着容听悦的步子,他微微侧脸,浅笑:“不,我是选择袖手旁观的,党派之争,我无意掺和。”

    容听悦抬眸,对他的坦然一笑了之:“大人很是坦诚。”

    “对你,我不会隐瞒。”兰佩爵悄悄挪开目光,和声道。

    容听悦略显局促地笑了笑,她看向街旁的摊贩,邀请道:“我想添置些首饰,大人帮我过过眼?”

    “好啊。”兰佩爵欣然同意。

    小摊上的首饰风格各异,容听悦扫视一圈,目光定格在了一个鎏金祥云嵌石榴石的步摇,她抬手拿起,欣赏道:“这个不错。”

    “这个很好。”与此同时,兰佩爵也挑出一支步步生莲的玉钗。

    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手中的首饰,微微尴尬。

    “我记得之前在容府听学时,容姑娘很喜欢雅致之物。”兰佩爵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玉钗。

    那不是为了迎合严述么?

    容听悦放下手中的步摇,抬手示意:“前面还有,我不着急买。”

    兰佩爵落后容听悦半步,他打量着容听悦,发现她确实跟他最初见她时,不一样了。

    兰佩爵第一次去容府听学时,容太翁已经授课月余了,那时他看见竹帘后面坐着一女子,那女子身着淡雅的藕粉色衣裙,清新雅致,举止娴静,明明是个小家碧玉的模样,但她偷瞄严述的模样,又有几分俏皮。

    她总是假装偶遇严述,察觉到严述不胜其烦后,她便不再靠近了。

    她看着严述,目光就像是…

    兰佩爵凝眸思索,她看严述的目光,跟方才看那支步摇的目光别无二致。

    步摇说不要就可以不要,严述说不喜欢就可以不再看。

    兰佩爵沉思片刻,笑着开口:“我最近得了本谭翁的诗集,你想看吗?”

    容听悦不明所以:“谭翁是谁?”

    “无咎最喜欢的诗人,你之前也常向无咎请教的。”

    “我忘了。”容听悦随和一笑。

    兰佩爵又跟她聊了几句诗词歌赋,渐渐的,淡淡的遗憾笼罩上他的心头。

    容听悦不通风月,她甚至连装都不愿装。

    兰佩爵正欲再问,容听悦无奈一笑,打断了他:“大人,再谈词赋就谈不下去了,如你所见,我文墨不通,你不必再试探。”

    兰佩爵凝视着容听悦。

    “大人对我坦诚,我自然也不会骗大人。”容听悦如实道:“之前听学时,为了讨严述关心,我确实做了些自己不喜欢的事。”

    “大人只是喜欢,我喜欢严述的姿态,对吗?”容听悦一针见血道。

    兰佩爵沉默了,对于容听悦的坦诚和略微的无情,他大概能理解,他和真正的容听悦,某些地方很像。

    清醒,坦诚,随遇而安。

    想到这里,他感到抱歉,和声道:“是我先入为主了。”他想起之前送容听悦的诗词歌赋,有些汗颜。

    容听悦看他无措,便安慰道:“大人不用难过,谁还没看走眼过了。”

    兰佩爵没忍住笑出声。

    容听悦随他一笑,二人又聊了会儿,相比较之前的无微不至,兰佩爵明显随性了很多。

    将容听悦送到山水楼后,兰佩爵便离开了。

    容听悦走进山水楼,看见了盛初尧,竹青正在招呼他,容听悦走过去,竹青唤了声:“姑娘来了。”

    盛初尧看了眼容听悦,矜持地颔首:“五姑娘。”

    五姑娘?

    容听悦行了个礼:“小侯爷。”

    盛初尧:“……”

    竹青识趣地退下,容听悦站在一旁,等盛初尧开口。

    盛初尧憋不住了,问:“你…有事?”

    “有事的是你吧。”容听悦拉开椅子,坐下去问:“不是在游园吗?怎么出来了?”

    “游园无聊死了,谁家作的东?没一点品味!”盛初尧盯着茶杯里浮起的一片茶叶,仿佛要用目光把那片茶叶瞪入茶杯底。

    “无聊你还去?”容听悦拿起一根筷子,将那片茶叶戳进了杯底。

    “容誉拽我去的。”盛初尧这才掀起眼皮,看向容听悦。

    相看无言。

    盛初尧是心中有事,容听悦是察觉到了他心中有事。

    容听悦仔细一想,她跟盛初尧,这辈子似乎没有来往必要,可不知怎么的,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现在。

    良久,盛初尧才轻声开口:“为何要杀沈骏山?”

    “因为他多次对容家不利。”容听悦平静道,她并非做的滴水不漏,被人发现也是正常。

    “还有呢?”

    “他对我出言不逊。”

    “…还有呢?”

    容听悦顿了下,反问:“还有什么?”

    盛初尧攥紧了茶杯,他一边起身打算离开,一边垂首低声道:“离严述那群人远一点,离朝堂远一点,离…”

    离我也远一点。

    顿了下,他又道:“兰佩爵很好,他已向陛下递了折子,打算年后出外任官两年,朝堂之中暗流涌动,他是个看得清局势的。”

    言下之意,他为良配。

    “是吗?”容听悦看着他的背影,淡淡道:“可惜你是男人。”

    盛初尧没明白,他侧身询问似的看着容听悦。

    容听悦:“你这么夸他,若是个女人,倒是可以嫁给他。”

    “……”盛初尧嘟囔:“胡说。”

    “我不用你安排。”容听悦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拿着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盛初尧含糊不清道:“总之我的话你听进去。”

    “盛初尧,你在害怕什么?”容听悦的声音不大却清晰。

    盛初尧心中一紧,容听悦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他:“我说的理由,方才是骗你的。”

    盛初尧:“……”

    “我为何要杀沈骏山,你不明白吗?”容听悦停在盛初尧身侧,轻声道:“你知道的,你只是不敢承认。”

    “我就是为了你。”容听悦的视线只能看到盛初尧的下巴,她不得不微微抬头,看着盛初尧故作冷静。

    “我见不得你受伤,看不得有人为难你,我的理智告诉我别去管你,但我的身体总是在违背。”

    容听悦道:“我告诉你这些,并非是在向索取什么,你好像很怕我对你好,但你完全不必在意,我对我在意的人或东西,向来是力所能及,在所不惜的,我给的出去的东西,就从没打算收回来。”

    就像她曾喜欢严述,但不在意严述喜不喜欢她。

    就像她对盛初尧很好,也从没要盛初尧的回报。

    “我确实在意你,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容听悦缓缓收回了眼神:“日子还得过,你说的话我记住了,你自己也要小心。”

    盛初尧抑制不住地颤抖,容听悦已经先行转身了。

    “阿悦…”盛初尧突然转身,拉住了容听悦的小臂,将人拥进了怀里。

    容听悦深呼吸一口气,心想,他要是敢开口留我,我就敢把一切都说出来。

    “你对我来说…也不一样,要照顾好自己。”盛初尧几乎是一抱即放,说完就迈出了大门。

    容听悦还没反应过来,她呆呆地对着空气,诧异地想,分道扬镳之前至于抱吗?

    盛初尧回到侯府,陆长风已经回来,盛初尧瞥了眼他腰间的荷包,随口道:“荷包不错。”

    陆长风晃了晃屁股,得意道:“我上次送花钿一个银镯子,她投桃报李,亲手绣的荷包!”

    盛初尧敷衍道:“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侯爷,你说什么呢!”陆长风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脸。

    盛初尧停了下,他认真看了眼陆长风,道:“长风,若你想离开,我随时放你走。”

    “我不走啊。”陆长风莫名其妙道:“我要一直跟着你的。”

    盛初尧笑了笑,挑眉问:“是吗?那我跟花钿掉水里,你救谁?”

    陆长风不假思索道:“救侯爷!”

    盛初尧满意地点点头:“没白养你,不过…为何?”

    “我们还没成亲呢,男女授受不亲。”陆长风认真地回答。

    盛初尧:“……”

    陆长风又道:“而且她老家是水边的,水性比我都好。”

    盛初尧:“……”

    又没那么满意了。

    盛初尧不满地敲了他一下:“只知道儿女情长,我吩咐你的事呢?正事!正事呢?”

    “噢,已经安排好了,刘千张动用关系,把柳度身上还带有一个秘密的消息放了出去,若是不出意外,柳度的坟墓已经被严述他们盯上了。”陆长风道。

    盛初尧眸色深沉,不放心地交代:“记得盯死,绝对不能出意外。”

    “是,我亲自盯梢!”

    盛初尧抿了下嘴,沉声道:“我倒要看看严述是个什么千年老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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