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名门贵女们,最不缺的就是聚会,昨儿个张家一场游园,今儿个王家一场食宴,那可不就是闲得慌。

    “听闻沈灵郡主与严大人九月份就要成亲了。”

    “真不知严大人瞧上她哪点!”

    “这话你敢当着郡主面说吗?”

    “我有何不敢?”

    容听悦被两三个小姐围着夸赞她的璎珞项圈,“是吧?好看的。”容听悦去下项圈,笑着看她们把玩:“纯金的太重,我让工匠用金线缠的,这样轻巧些。”

    几个姑娘赞不绝口:“容家姐姐心思玲珑。”

    “你们若喜欢,回头我送你们。”容听悦大方表示。

    “那怎么好意思呢。”

    “自家姐妹,不客气。”

    前面那几个谈论严述的小姐回头,问:“容五妹妹,你可听说了?”

    容听悦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璎珞,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也丝毫不关心地问:“什么?”

    “说是昨日,严大人在灵安寺遇到一个女子,当即看傻眼了,给沈灵郡主气的不行,当下就要动手…”

    有人好奇插嘴:“被严大人拦住了?”

    容听悦还是不关心,打人当然不对,严述又不是盛初尧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当然会出手阻拦。

    “哪里,是被昌宁侯拦下的。”那姑娘回忆道:“听说那姑娘也是个郡主,是侯爷的青梅竹马来着。”

    容听悦抬头,看向说话的一群人。

    她慢吞吞地戴上自己的璎珞,纳闷问:“是裴缨吗?”

    “对对对,是叫这个的。”

    裴缨回来了?

    回来的挺是时候,刚好严述要娶别人。

    容听悦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裴缨这辈子与严述并无交际,说不定真能与咱们家盛延益成一对呢。

    几个女子又叽叽喳喳起来,“哎哎哎,是盛小侯爷一直惦记着那位郡主吗?”

    “听说貌美惊人。”

    “戴着面纱呢,没人瞧见。”

    “只戴着面纱,就让严大人为她出头啦?”

    “因为一个女子再遇上,这严大人与盛小侯爷什么仇什么怨啊。”

    “不过人家青梅竹马,郡主前脚回洛阳,后脚就去了灵安寺探望,约摸着感情甚笃呢。”

    容听悦在一片谈论声中,悄悄离开了。

    青梅竹马重逢的戏份,容听悦还没见过,她得去瞧瞧。

    蹑手蹑脚地避开小沙弥,容听悦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干嘛鬼鬼祟祟的?

    被发现了就说来找阿翁的。

    “五姑娘又来探望小侯爷吗?”路过的小沙弥双手合十微笑。

    容听悦面不改色道:“阿翁想与延益约个棋局,我来通传一声。”

    刚走到盛初尧暂住的院子门口,容听悦就听见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她微微侧身,悄悄扶住木门,往里面打量。

    盛初尧坐在石桌前,手中正做着什么。

    一娇俏倩影正对着他,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盛初尧懒懒地应着。

    这才对嘛,容听悦心想。

    青梅竹马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但她心头微微失落,想来也是,原本她与盛延益同为失意人,现下人家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她的月亮还不知在哪里。

    “姑娘,你找谁?”

    身后传来一轻言细语,这声音似三月微雨,暖意中夹杂着一丝清凉。

    容听悦回身,只见眼前是一个掩着面纱女子,她仅露出的秋水眸如湖面波光,甚叫人心神恍惚,虽说她仅穿着寻常布衣,但那瘦削挺直的腰背,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

    十月寒霜,清冷孤傲。

    上一世,变法失败,朝政大乱。

    新贵党大多入狱,严述也在其中,之后严述又掺杂进谋反之乱,被定下死罪。

    裴缨为证严述清白,奔波不停,四处求情,所受之辱非寻常女子所能忍,可她忍过来了。

    她抓住那渺茫的希望,她以为凭自己夫君多年来对朝廷的尽职尽忠,朝中总有人会帮忙。

    可惜,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她的夫君,在某个夜晚,被赐下毒酒,自此,世间唯剩她一人。

    容听悦脑海中浮现出裴缨击鼓鸣冤,为严述求情的惨烈场面。

    “姑娘认识我?”裴缨眉头微挑,悠悠问:“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容听悦赔礼:“冒犯姑娘了,我姓容,小字听悦,来找盛小侯爷。”

    “我叫裴缨。”裴缨言简意赅地介绍自己,又问:“你找阿尧作甚?”

    “祖父与侯爷是棋友,我来此询问小侯爷是否得空。”容听悦回答。

    裴缨点了下头:“你得等一会儿,芳菲公主在同阿尧说话。”

    容听悦应了一声,安静片刻,她歪头问:“先前未见过郡主。”

    “我自幼身体不好,随师父云游各处,不在洛阳。”裴缨道。

    这时,芳菲走出来,“呦,裴缨姐姐,诶?还有容家姐姐。”她看见二人,打了个招呼。

    容听悦和裴缨一同行礼:“见过十公主。”

    “裴缨姐姐,我皇兄说,裴府经年未修,你可暂居宫中。”芳菲透过面纱看裴缨:“我说你总带着面纱做什么?”

    裴缨淡声道:“容貌有损,怕吓到公主。”

    “有损?”芳菲笑了,她打趣道:“你快得了吧,你刚回来就惹得阿尧和严述大打出手,说什么容貌有损呢。”

    裴缨解释:“公主误会了。”

    “好了好了,”芳菲摆摆手,不甚在意道:“我不过替皇兄传话罢了,你们的私人恩怨我没心思知道,不过你若是敢负了阿尧,我皇兄定不会饶了你…”

    “你又在乱说什么!”盛初尧敲了敲芳菲的后脑勺。

    芳菲瞪他一眼,“你就心里美吧,”她气呼呼地提着裙摆离开:“枉我皇兄记挂着你,你只一心一意为了她!”

    盛初尧看向容听悦:“你来了。”

    他上下打量着容听悦,有些失望道:“空手来的?”上次来还带着点心呢。

    容听悦:“……”

    盛初尧留意到裴缨探究的目光,他站到容听悦身侧,道:“我来介绍,这位是容尚书的千金。”

    他低头又对容听悦道:“阿悦,这位就是裴缨郡主,昨日刚回的洛阳。”

    容听悦笑道:“我与郡主方才已认识过了。”

    盛初尧思索片刻,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开口:“裴缨暂时无处可去,也…也住在灵安寺中,但与我相隔甚远,且她今日就要回宫住了。”

    容听悦心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觉得郡主离他太远,想要我替他把郡主留下?可我与郡主又没什么交情…这可如何是好?

    裴缨轻笑一声,问:“阿尧与容姑娘…交情很好?”

    容听悦斟酌着回答:“侯爷与我祖父是棋友。”

    “哦?那如是说,容姑娘莫不是要唤阿尧一声…小叔公?”裴缨调侃。

    容听悦愣了愣,点头道:“也…并非不可。”

    “不可什么啊不可。”盛初尧打断她二人,揉了揉眉心:“我父亲是容太翁的学生,按辈分我应称呼太翁为师公,裴缨,你不是还要置办货物的吗?”

    裴缨淡淡道:“我对城中商铺不甚熟悉,既然阿尧与容姑娘相熟,不妨替我央一央容姑娘,让她陪我去。”

    盛初尧沉默了,对待裴缨,他有些芥蒂。

    一来,容听悦之死,确实与他跟裴缨脱不开干系,二来,上辈子裴缨离开后不久,传信让他去北境,他全军覆没在北境,若说丝毫不怀疑裴缨,那是假话。

    昨日裴缨突然出现,盛初尧甚为吃惊,他更没想到,裴缨刚回来就惹了沈灵,沈灵又是严述的未婚妻。

    就连小侯爷也暗暗感慨,严述与裴缨这缘分,果然是前世今生。

    但当时严述的眼神…盛初尧细细思索起来,严述看到裴缨的眼神,有一瞬的呆滞,他为何呆滞?总觉得严述有古怪,盛初尧冥思苦想。

    “好啊,我陪你去。”容听悦应道。

    裴缨含笑:“有劳。”

    待盛初尧回神时,容听悦和裴缨早已不见身影。

    “诶,阿悦?”

    “哪儿去了!”

    容听悦陪裴缨置办了一些药材,裴缨人生地不熟,容听悦代她打理好前后,完事后,她发现裴缨不见了。

    她四处张望,终于在一处斗蛐蛐的摊位前,看到了裴缨。

    “郡主。”容听悦走过来。

    “我在南疆时也看过类似的玩法。”裴缨看着陶罐里的蟋蟀,饶有兴致道:“不过是蛊虫,蛊虫,你见过吗?”

    容听悦摇了下头:“听过,没见过。”

    裴缨瞥过地上蟋蟀的尸体,缓缓道:“放百虫于器皿之中,任其互相残杀,最终得胜的便称为蛊。”

    “可你以为,这蛊虫就是最后的赢家吗?”裴缨百无聊赖道:“赢家是蛊虫身后的人啊,他有了最厉害的蛊虫。”

    容听悦想,郡主这几年可能不是去学医了,她可能是去当神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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