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即将开始,你当早些过去安抚官眷,今日可不是属你探亲的日子。”隋定桓挪动步子,带着盛初尧和一行宫人往前走。
容贤妃行礼恭送圣驾:“臣妾遵命,陛下慢走。”
待圣驾离开,容听悦眉头微蹙,她扶住容贤妃,低声唤道:“大姐姐。”
“吓到了吧?”容贤妃握住容听悦的手,强颜欢笑地安抚:“陛下恩威难测,你莫要放在心上。”
容听悦现在明白容贤妃为何要早早地支走母亲了,谁家娘亲看到女儿受人颐指气使的模样不难过?
“大姐姐,陛下待你…向来如此吗?”容听悦问。
容贤妃垂眸一笑,不甚在意道:“君为臣纲,夫为妻纲,怎样都好。”
是么。
容听悦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只是拉着容贤妃的手,耷拉着眉眼。
“瞧你。”容贤妃抬手一刮她鼻尖,笑道:“倒是替我委屈上了。”
容贤妃要款待女眷,容听悦便去找自家父兄。
容集贤在同几位大人讨论政事,容听悦不便过去,容誉不知跑向哪里,容听悦只好随意坐在席上,听着几位官家小姐的闲谈。
“要我说啊,天渊城虽儿郎众多,但还是无咎哥哥当为良配。”李丞相家三小姐慢悠悠地晃着团扇,对身边的姑娘道。
容听悦饮了一口茶,心道,严无咎是裴缨的,姐妹你莫不是想太多。
想到这里,她好奇问旁边的女眷:“秦二妹妹,今日宴会,为何不见裴缨郡主啊?”
秦二姑娘眨巴着眼睛:“容五姐姐说谁?”
裴缨郡主如此有名,这秦二是八婆惯了的,她怎会不知?容听悦疑惑,她刚要重复一遍,就听秦二姑娘恍然大悟道:“容五姐姐是说清河郡主裴缨吗?”
容听悦下意识点头。
“她早年是极负盛名的,不过自十三岁时拜入医仙门下云游去了,姐姐为何提起她啊?”
云游去了?
十三岁?
不是,不是这样的。
裴缨明明自幼生活在宫中,与盛初尧是青梅竹马,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盛初尧是个单相思,裴缨在灯会还是庙会什么的与严述一见钟情,自此眼中便再无旁人。
容听悦故作镇定道:“哦,只是听闻裴缨郡主倾世之姿,一时好奇。”
“这个确实啊。”秦二姑娘晃着小脑袋,发间银饰发出清脆声响,她道:“裴缨郡主绝世容颜,未及笄便有不少登门求亲的,哦对了,听闻盛小侯爷对裴缨郡主用情极深,专门侯着她回来呢。”
秦二姑娘感慨:“也是嘛,盛小侯爷虽然混名在外,却无花名,想来是为了裴缨郡主吧。”
容听悦思索着起身,打算找个清净的地方整理整理思绪。
“诶,容五姐姐去哪儿?”秦二姑娘热络道:“过会子严大人要过这条道的,你不看吗?”
容听悦笑笑:“我帕子找不到了,想来是落在哪里了,我沿路找找。”
“哦,那是要找找,毕竟贴身的物件儿。”
容听悦缓缓思索,既然裴缨不在京城,那严述应该还未见过她…
可是为何呢?
容听悦百思不得其解,忽地,一阵男女对话的声音从竹林里传来,容听悦下意识猫腰去看。
她了个乖乖!
有一对男女正在竹林里你侬我侬,那情真意切的样子…堪堪的是要共赴巫山啊。
容听悦心道个好家伙,在皇宫内如此胆大包天,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她眯眼去看,看清男女之后,她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又了个乖乖!
那衣衫半褪的女子是她的未来嫂嫂啊,她苦命的哥哥,媳妇儿还未过门儿,头上就被扣了顶绿帽子。
她再眯眼去看那行为放浪的男子,呦!这不是她未来嫂嫂的陪嫁侍从吗?后来还跟他哥哥称兄道弟,一起花天酒地来着。
容听悦心神动荡,不行不行,无论如何,阿誉是不能娶这个女子的。
容听悦又看了几眼,确信是他们无疑,踮着脚尖提起裙摆,匆匆离开了。
艸济湖边,隋定桓的目光游离在湖面上,百无聊赖地往水里扔鱼食,“方才你为何替容贤妃解围?”他问。
来湖边的路上,隋定桓已经晾了盛初尧一路,这下终是忍不住了。
盛初尧暗笑,面上恭敬道:“回陛下,容贤妃为容家人,今日朝堂上,容大人才向陛下谏言,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以为陛下听不得劝谏,恐有损陛下名声。”
隋定桓索性把鱼食全倒进了湖里,湖中锦鲤一拥而上,待鱼食抢尽,又纷纷游散开来。
“容太尉余威尚在呢。”隋定桓冷笑一声,指尖敲打着栅栏,看着湖面道:“前有容集贤坐镇礼部,不出意外,等吴尚书致仕,这尚书一职,非容集贤莫属。后有容荣整日嘴皮子不停,给朕添堵,偏偏朕要仰仗他父亲巡视郡县,□□定国。现下翰林院还有个容大才子,朕便是纳闷儿了,这世间的芝兰玉树全出在了他容家不成?”
隋定桓如此气闷,是因为早朝时,身为光禄大夫的容荣直言不讳地挑了隋定桓几处办事不妥的地方,隋定桓虽面上嘉奖容荣忠义可嘉,尽了当臣子的本分,实则心中抑郁不平,对容氏愈发不满。
盛初尧安抚隋定桓:“朝廷能臣众多,不止容家一门。”
隋定桓眉头紧蹙:“阿尧,你知道朕最恨结党营私,若是朝堂上拉帮结派成风,诚心诚意做事的又能有几人?”
“臣明白。”盛初尧俯身作揖:“臣会为陛下分忧。”
隋定桓突然想起:“听说严无咎是容老爷子的学生?”
盛初尧道:“来往不多,容太翁好佛道,常去灵安寺居住,严大人…不曾见他与谁人走的近。”
“可朕听说,容集贤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严述。”隋定桓想起听到的闲言碎语。
盛初尧嗤道:“陛下,严无咎眼光高得很,看不上一般女子的。”
隋定桓思索:“是方才容贤妃身旁那女子?倒称得上娇俏,听闻她对严无咎一往情深,女追男嘛,隔层纱。”
盛初尧:“…呃,可是严述眼高于顶,他只对裴…”盛初尧语塞,这辈子,严述与裴缨,根本还未见过。
既未见过,若容听悦一往情深,再加上容父撮合,严述未必不会同意…想到这里,盛初尧有些恍惚。
他话说一半,隋定桓询问:“他喜欢谁家姑娘?”
盛初尧垂首,“臣与他不熟。”
“阿尧,你定是怨朕当时把状元之位给了严述吧。”看盛初尧有些沮丧,隋定桓如是以为。
盛初尧颔首:“臣自知,才不如人。”
他只是客套一句,却听他的皇帝表哥欣慰道:“你知道便好,你的文章辞藻华丽,文风张扬,确实需要多磨砺。”
盛初尧:“……”
“说到成亲,阿尧,你已得功名,将要弱冠之年,可有心仪的女子?”隋定桓关切地问。
盛初尧:“啊?”
隋定桓叹气:“莫非你还念着阿缨?可阿缨已离京四载,纵使她日后归来,恐也有良人相伴了。”
盛初尧沉默了,半晌后才道:“我非念着她,只是…我无意成家,先帝和陛下待初尧恩情深重,初尧这辈子,只想好好为陛下办事。”
实在无心儿女情长。
隋定桓失笑,他拍拍盛初尧的肩膀,打趣:“你最近倒是迂腐了,莫非那日坠马把脑袋摔坏了?说话如此老成,不过听话了许多,少年人,别跟那些大人学,朕看了也不开心。”
“…是。”
“嗯…其实芳菲一直对你有意。”隋定桓观摩着盛初尧的脸色。
盛初尧十分抗拒:“陛下!臣对十公主只有兄妹之情。”
“可你们毕竟不是兄妹。”隋定桓和颜悦色道:“阿尧,你与朕本就情同手足,若你与芳菲在一起,我们更是亲上加亲了。”
盛初尧哭笑不得:“陛下,十公主才十三岁。”
“你等她两年又何妨?”
“……”
盛初尧生硬地转开话题:“陛下,其实,若你想压制容家,也不是不可。”
隋定桓无奈地笑了,他扬扬下巴,给盛初尧一个台阶:“你且说来听听。”
“据臣所知,礼部尚书有一长子,此子颇为不成器,陛下若想制衡容家,只需将他招致麾下。”盛初尧道。
隋定桓一想,这样一来,纵使容集贤和容誉在前朝有功,但有这不成器的在后,容家倒是不敢再恃宠而骄。
隋定桓龙颜大悦:“阿尧!属你懂朕。”
盛初尧微笑,抱拳道:“容家哥儿资质平平,臣愿代陛下将他招致麾下,好好管教。”
“也行,那朕便将那容…什么来着,交给你殿前司了。”
“臣遵命。”盛初尧心情颇好地勾起唇角。
送走皇帝,盛初尧哼着小曲儿往回走,宴会什么的,他就不去了,见着了严述烦,见到了有人对严述献殷勤,更烦。
路过竹园,只见一人低头颔首匆匆跑出来。
鹅黄纱帔绿萝裙,碧玉钿头金发冠。
盛初尧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容听悦路过他时,只是低头并且加快了脚步。
“你这是偷东西了?”
盛初尧忍不住出声,此时容听悦已略过他半步远,发髻侧面的流苏小幅度的一摇一晃,盛初尧在她未回身之际,抬手拨了一下,于是,流苏便如风拂过柳枝,潇潇洒洒地摇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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