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姑娘您瞧瞧,这金银镶珠钿头钗的花色多绝啊,正巧儿配您这姜黄衫子水红帔。”店家虽然笑得谄媚,但于一片珠光宝气的首饰中,竟会让人生出本该如此的理所当然来。

    一只素手轻巧地拂过那钿头钗,不住地赞叹:“好看,真好看。”

    店家忙着介绍另一件首饰:“姑娘您再瞧着银花树钗,淡雅飘逸,小的记得您有身月白色的襦裙,您穿上那么一身儿,再把这树钗一戴,赛天仙儿嘛可不是。”

    容听悦拿起树钗,连连点头:“好看,这个也好看。”

    “好的货色都给您留着呢,前儿个玉屏县主来,小的忙把这钗子镯子给藏起来,生怕您下次来挑不着好货色。”

    待容听悦挑选完,店家亲自将容听悦送出门,容听悦戴着新得来的钿头钗,心情相当舒畅,她细心交代店家:“若是有新的货色,你一定要为我留着。”

    店家拍胸脯保证:“容姑娘且放心,您跟小店的交情,那绝非常人所能比的。”

    容听悦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她身后跟着花钿和云鬓,两个小丫头嘴馋,容听悦便带她们去吃零嘴。

    “老板,三碗格食,两碟玉露团。”

    三人正在吃着,容听悦忽然停下,她眯眼往远处瞧,“那是阿誉吗?”

    只见不远处的巷口,容誉偷摸着左右看,小心地要往巷口里钻。

    云鬓伸长脖子:“是了,姑娘,是誉少爷,诶?誉少爷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干什么?还能干什么,吃喝嫖赌呗。

    容听悦蹙眉,那巷子是有名的赌坊妓馆汇聚之处,还是非正经经营的场所。

    想来是容誉把银钱糟践光了,想去那处捞些油水。上辈子,全家人由着容誉胡作非为,最后容誉被人陷害蹲了大狱,还是盛初尧打点前后,把人捞了出来。

    这辈子容听悦不打算与盛初尧有瓜葛,这样的话,容誉日后蹲大狱,便没人捞他出来了,容听悦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把阿誉的劣根性扼杀在源头上。

    容听悦这般想着,便站起来,对花钿和云鬓道:“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姑娘,你去哪儿?”花钿不放心地问。

    容听悦沉吟:“我得去保护我们家门楣。”

    “……”

    容听悦原本打算,若是容誉不跟她回家,她就搬出阿翁和阿爹,反正阿誉是个小怂包。

    她万万没想到,会见到如此场景——

    容誉被两个男人按在地上打。

    “阿誉!!”容听悦匆匆跑过去,她用力撞开一个男人,拖着容誉的肩膀把人往外拽,“你们是谁?为何打我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没钱还,那便肉偿。”被撞开的男人弹弹衣襟,他声音带着雌雄莫辩的清扬,精致的五官中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邪肆。

    肉偿?容听悦低头看,不过片刻功夫,容誉已经是鼻青脸肿的模样,她气不打一处来,她蹭的直起身子:“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他…”

    “悦儿。”容誉握住她的胳膊,打断了她。

    容听悦止住话头,此时自报家门,有些辱没门楣。

    “他欠多少?”容听悦偃旗息鼓,微蹙着眉。

    白袍男人比了个八的手势,容听悦觉得不值一提:“八十两,这好说…”

    “八百两!”白袍男人提高语调。

    容听悦反手给了容誉一巴掌:“你个败家玩意儿!”

    容誉吃痛,他捂住胸口:“痛…”

    “这样吧…”白袍男人缓缓走进,容誉对他有阴影,不自觉地后缩,容听悦挡在容誉身前,不满道:“你干什么?”

    “你这小娘子生的标致。”白袍男人挑起容听悦的下巴,一双吊眼却看向容誉:“既然她是你妹妹,你便将她抵给我如何?”

    容誉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抬手便推开白袍男人,气势汹汹道:“放你娘的屁!你真敢将老子打死?你动她一下试试!”

    明显为打手的大汉忙护住白袍男人:“百里!”

    百里老板眸色一冷,他嗤道:“没用的东西,自己都护不住,还想管别人。”

    大汉冲上去拎住容誉的领口,哐哐哐地把拳头招呼上去。

    容听悦急得大叫:“别打了,阿誉!我们还钱!我们会还的!”

    “悦儿…别过来,”容誉垂死挣扎着抵抗大汉:“回去,叫人来…”

    百里老板想起被推的屈辱,看准间隙,抬腿就往容誉身上踢过去。

    容听悦瞪大了眼睛,她下意识抬起胳膊,硬生生地把百里老板的腿给按了下去,“不许踢!”她杏目微瞪。

    百里老板的力气…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大。

    百里老板:“……”

    百里老板斜她一眼,推开她直冲容誉过去,容听悦来不及思索,往前一扑抱住了百里老板:“说了我们会还钱!”

    容听悦环抱着百里老板的胸膛,觉得手下的触感…有些不对劲。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百里老板丢开了。

    眼看容誉直翻白眼,容听悦顾不得其他:“够了!我们是昌宁侯府的人!”

    百里老板和大汉一同住手,昌宁侯府…盛小侯爷…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丫头,你说什么?”百里老板回身,直接将容听悦拽到跟前。

    容誉啐了一口:“将你的脏手从她身上拿开!”

    百里老板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他危险眯眼,搂住容听悦的腰往怀里一带,似笑非笑地看着容誉:“我便是将她带走,你又能奈我何?”

    容誉气得不行,他被人按在墙上,忍不住破口大骂,招呼了百里的祖宗十八代。

    百里觉得奇怪,这小丫头被非礼了,却不挣不扎,他正在奇怪,忽然觉得腰上一紧,百里不由得怔住了。

    容听悦的双手正环着他的腰,“你的腰好细。”百里听见容听悦说,紧接着,女子胭脂的淡淡香气萦绕而来,容听悦声音放得很低:“是吧,百里…姑娘?”

    百里老板有一瞬的惊讶,容听悦低头瞥了眼她的胸部,脸颊微红:“对不住,我方才…摸出来了。”

    “……”

    百里老板冷着脸把她丢了出去。

    “我不会说出去的。”容听悦保证,她商量道:“您先放我和哥哥离开,事后我们定把银子送来。”

    百里老板继续冷着脸,实则心中把这对兄妹煎炸煮焖了个遍。

    容听悦摘下头上的钿头钗:“还不行的话,我用我的心爱之物作抵押,我这钗很贵的。”

    百里老板不耐烦道:“我要你这钗何用?”

    “你可以自己戴。”容听悦脱口而出,触及百里冰冷的目光,她迅速改口:“…也可以当了换钱。”

    百里哼道:“你这钗再昂贵,能值八百两?”

    “八百两我们会还的,这只当凭证。”容听悦道:“就算你扣着我们,我们也拿不出钱来,倒不如放我们离开,我言出必行,定会把八百两给你拿来。”

    百里老板歪头:“方才你说,你们是昌宁侯府的人?”

    容听悦眨了眨眼睛:“…你听错了。”

    百里突然笑了,她道:“你倒是明白以恶制恶。”

    “那我们能走了吗?”容听悦小心翼翼地问。

    “不能。”百里扬起下巴,颇有些不讲道理。

    容听悦央求:“姐姐。”

    百里:“!!!”

    容誉揉着伤口,皱眉看容听悦:“你瞎了?”

    对着一个男人叫姐姐?

    “那什么何必为难那什么。”容听悦赔笑。

    容听悦想,百里老板装扮的如此周全,想必也是不想给人识破女儿身。

    百里愤怒地看这丫头怂且大胆的模样,气得伸手掐住容听悦的脸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你最好把银子给我送来!”说完,她带着打手,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容誉不依不饶地要追上去:“你个登徒子!敢非礼我妹妹,看我不…”

    “阿誉,算了算了算了。”容听悦搀扶着容誉,一瘸一拐地往巷口走。

    容誉咬牙切齿道:“你个小色鬼,看人家长得好看就算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自重自爱明不明白?”

    “那我是为了谁?”容听悦不满:“就算你要玩,能不能找个正经地方?”

    容誉怒道:“你以为我愿意来这犄角旮旯吗?若非其他赌坊都被盛初尧包场了,我何至于来这地方!”

    容听悦疑惑:“盛小侯爷?他为何这样做?”

    “我哪里知道,他钱多的没地儿花了吧,哎呦,我的腿疼死了。”容誉泪光闪闪:“悦儿,哥哥好可怜噢。”

    “不痛,回去涂药就好了。”容听悦扶着容誉:“我说阿誉,你就长点记性吧。”

    “…哎哟,疼死了,长了长了,一定长。”

    赌坊二楼,一双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兄妹俩离开,悠悠收回了目光。

    “这丫头倒是机灵!也着实气人的很。”百里老板推门进来,嗓音不再刻意压着,听得出是位女子的嗓音。

    盛初尧嘲笑:“谁叫你自己不留心。”

    百里盏回忆起被人袭胸又搂腰的,心绪更加不平:“本想给容家哥儿一个教训,不料容家姑娘却跑了来。”

    盛初尧慢悠悠道:“经此一事,容誉怕是再也不敢去赌坊了。”

    “你废这么一翻功夫,又是包赌场,又是给人教训的,仅仅是为了让容家哥儿远离赌场?”百里盏扶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是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了。”

    盛初尧伸手:“给我。”

    百里盏纳闷儿:“什么?”

    “钿头钗。”盛初尧道:“反正你也不爱戴女子首饰,不如送给我。”

    百里盏把钿头钗扔过去,“八百两。”她悠悠道。

    盛初尧稳稳接住,“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是个好货色,你要留给裴缨?不过你的裴郡主风霜高洁,怕是不会喜欢这等俗物。”百里盏揶揄道。

    “多嘴。”盛初尧不欲解释,自顾自地把玩着精巧的钿头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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