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听悦下意识开口:“盛延益。”

    “容姑娘是不客气,直呼在下之名。”盛初尧歪头瞧着树下的容听悦,看起来并没有生气:“怎么?还怪我把你推下水?那是你自己没站稳,还造谣我呢。”

    容听悦就是叫惯了,她摇头:“没有,你怎么在树上?”

    盛初尧收回胳膊,层层叠叠的红绸将他挡住,“有烦心事,来问问佛祖。”他道。

    容听悦举起红绸,“这是你的?”

    “嗯。”盛初尧懒懒地应了一声。

    容听悦若有所思地问:“你在烦什么?”

    盛初尧沉默了,红绸挡住他整个人,顺便挡住了他的情绪。

    容听悦后知后觉到,以他们二人此时的关系,她是没有资格问盛初尧的,察觉到自己的唐突,容听悦忙岔开话题:“我把绸带给你扔上去?”

    树枝轻晃,红绸窸窣,一个蓝色的身影从树上跃然而下,稳稳地落到容听悦身前。

    盛初尧接过容听悦手中的红绸,轻轻往树上一抛,红绸隐没在一片晃动的红海中。

    “好了。”盛初尧拍拍手,他眯眼瞧着悠悠晃晃的红绸。

    一红绸,有人愿,有人愁,有人忧。

    满树红绸,似是汇聚了世间万般阴晴圆缺,悲欢离合。

    容听悦的思绪飘散在写满字迹的红绸中,等回过神时,盛初尧早就没了人影。

    就该如此,容听悦想。

    这辈子,她和盛初尧不过是点头之交。

    容太翁一旦来到灵安寺,那定是要呆上几日的,他本意是让容听悦也在此呆上几日,但容听悦静不下来,好说歹说,容太翁才让随从护送她回府。

    次日醒来,几个丫头来为她梳洗,胭脂说:“姑娘,老爷昨日深夜回府,那时您已经睡下了,老爷不让我们吵醒您。”

    容听悦眼睛一亮:“阿爹回来了,我这就去请安。”

    打理完毕,容听悦来到前厅,但并没有看到父亲,她转了一圈,只在祠堂看见了跪着的亲哥容誉。

    容听悦对此见怪不怪,上辈子,哪怕成了家,容誉也是天天挨罚挨跪。

    “阿誉。”容听悦迈进祠堂。

    容誉正睡得迷糊,闻言立马直起身子:“阿爹!我跪着呢,我知道错了,以后定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你要是想重新做人,不如重新投胎。”容听悦拍了拍他的肩膀。

    “死丫头!”容誉瞪她一眼:“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父亲呢。”

    容听悦微微一笑:“你怎么又跪祠堂了。”

    “还不是你个死丫头!”容誉没好气道:“你为了严述要死要活的,阿爹怪我没看好你!”

    容听悦道:“阿爹是怪你出去鬼混吧。”

    容誉跪直身子,伸了个懒腰:“跪了一晚上了,可真是累死我了。”

    容听悦贴心地给他按着肩膀:“阿誉,你也老大不小了,让阿爹和阿翁省些心吧。”

    容誉哼道:“你有资格说我吗?玩乐之于我,如同严述之于你,等你何时放下严述了,便再来劝我吧。”

    容听悦道:“我现在就放下了。”

    “省省吧,”容誉又打了个哈欠:“阿爹都为了你去严府提亲去了,你还说…”

    容听悦一惊,手上没个分寸,差点把容誉按厥过去,“你说什么!”

    “哎呦姑奶奶,我说你…你当按豆腐呢。”容誉吃痛,他龇牙咧嘴地揉着后颈:“你故意的吧你。”

    容听悦抓住他的胳膊:“你说阿爹去严府提亲了?何时的事?他给谁提亲?”

    “自然是给你,不然是我吗?”容誉奇怪道。

    倒是希望给你…

    容听悦立刻站起来:“阿爹走多久了?”

    “半炷香吧,方才你来,我还当他折回来了。”容誉道:“恭喜你喽,终于得愿以偿了,将来嫁进严府,别忘了多帮衬帮衬你哥哥我。”

    容听悦一巴掌糊在容誉脑后:“我帮衬你?你有点出息吧!”说完,她提起裙摆,匆忙地跑了出去。

    容誉捂着后脑勺陷入了茫然,敢情他在这个家地位最低呗。

    “快!快去阻止我爹爹!”容听悦风风火火地往门外走。

    花钿忙跟上:“姑娘!等等奴婢啊,你去哪儿?”

    容府与严府的关系…略微巧妙。

    上辈子,在严述听学期间,容听悦便对他上了心,碍于辈分,容父对此不甚满意,可是容听悦一意孤行,容父只好去严府提亲。

    礼部尚书为了跟状元郎攀扯亲戚,给人家降了一辈,想招人家为儿婿,这实乃朝中笑柄。

    容听悦断然不愿父亲再遭此羞辱。

    此时再备车马已是来不及,且此事不宜声张。

    容听悦记得一条小道,是她上辈子跟众多姑娘观摩状元郎时偶然发现的,抄近道的话,或许能赶上阿爹。

    花钿紧跟在容听悦身边,疑惑问:“姑娘,我们去哪儿啊?”

    “截住我阿爹。”容听悦头也不回地说。

    “啊?”花钿更疑惑了:“可姑娘不是一心嫁给严大人的吗?”

    容听悦胡乱搪塞道:“我有自知之明。”

    花钿不满了:“姑娘配得上任何人!”

    “属你嘴甜。”容听悦随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道:“回来给你买肉酥吃。”

    “嘻,谢谢姑娘,姑娘最好了!”

    二人等在豆腐巷巷口,容听悦看着那辆熟悉的马车悠哉悠哉地靠近,她毫不犹豫地冲出去,声音坚定有力:“慢着!”

    本就不疾不徐的马车缓缓停住,车夫莫名其妙地看着容听悦。

    花钿愣在原地,姑娘为何拦住昌宁侯府的马车?

    马车里传来某人的质问:“发生了何事?”

    “回侯爷的话,是…容家姑娘。”

    容听悦这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拦容府的马车,但她下意识拦住了昌宁侯府的车。只怪她上辈子坐惯了昌宁侯府的马车,一时看这辆马车顺眼,竟下意识地以为父亲会坐在里面。

    车帷被掀起,盛初尧不明所以地看向容听悦。

    容听悦左右张望,心想不会来晚了,阿爹已经过去了吧。

    “容姑娘,你干什么?”盛初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盛延…”

    改掉改掉。

    这称呼也是叫惯了的。

    “盛小侯爷,你见我爹了吗?”容听悦不指望地问。

    盛初尧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云淡风轻道:“容尚书啊,我们刚在澧水街口碰上,我为晚辈,当他先过,我就让了他的马车。”

    “……”

    容听悦急忙回身,果然,遥遥看见自家马车正在行驰。

    我父的节操啊!

    盛初尧打量着她晦暗不明的神色,好奇问:“怎么了?”

    容听悦稍显急切:“我得赶上我爹。”

    “这好办。”盛初尧轻松跳下马车,紧跟着,一个随从也跳下来。

    容听悦瞥了眼这随从,心道这不是我们家花钿的心上人陆长风,也不知道后来娶了花钿没有。

    “借你了。”盛初尧扬扬下巴。

    容听悦也不客气:“多谢。”说完,她回身招呼花钿:“快来呀。”

    花钿迈着小碎步过来,匆匆给盛初尧和陆长风行完礼,随容听悦上车。

    容听悦交代车夫:“快一点,一定要快一点,赶上容府的马车。”

    等马车跑远,陆长风不明所以道:“侯爷为何不送容姑娘过去?”

    盛初尧道:“你懂什么?男未婚女未嫁,同乘一匹像什么话。”

    陆长风挠挠头,道:“侯爷最近对容家姑娘蛮上心的。”

    盛初尧轻叹一声,眼神里的少年意满褪下,只剩星点寥落,不再说一句话。

    陆长风觉得,以侯爷的刻薄为人,没出言解释,着实奇怪得很。

    静默片刻,盛初尧沉吟开口:“她是个憨的。”

    陆长风嘴角抽了抽:“侯爷,这话您最好别给容家姑娘听见。”

    容府的马车缓缓停在裴府前,门口站着一个清俊如竹的年轻人,看到马车停下,他彬彬有礼向前,微微俯身作揖,端肃开口:“容大人,有失远迎。”

    “哈哈哈哈哈,无咎啊,怎生这般客套。”车帷被掀开,一个美髯公从车上下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严述。

    严述打量着满车豪礼,心中对容集贤的来意已经了然,仍旧问道:“不知容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容集贤心中微叹,硬着头皮开口:“无咎啊,这事说来是我恬不知耻了,小女…”

    “阿爹!”容听悦在街角下车,匆匆跑过来。

    容集贤愣了愣,看着飞奔过来的身影,他率先蹙眉:“悦儿,你这…成何体统。”

    为父还没提亲呢,你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阿爹,大事不好了,阿誉…哥哥晕过去了。”容听悦胸口微微起伏,她拽住容集贤的胳膊,焦急道:“你快回去。”

    容集贤愣了:“阿誉…他不是在祠堂吗?你确定他是晕过去了,不是睡过去了?”

    容听悦泫然欲泣:“哥哥真的…看起来快不行了。”

    容集贤立刻转身:“无咎啊,咱们改日再叙,我先回去了。”

    待看向一旁的严述,容听悦匆匆行礼:“侄女见过严小叔。”

    “……”严述疑惑。

    这容家丫头转性了?

    容集贤愣了:“悦儿…”

    容听悦看随从要把自家马车上的厚礼往下般,忙道:“别搬了,少爷不行了还搬?走走走,快回府。”

    容集贤跟女儿匆忙上车,严述注视着离开的马车,目光有丝复杂与不解。

    倏地,严述察觉到一道凉凉的目光,他缓缓转身,看向街角,只看到了昌宁侯府的马车在调转马头,随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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