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夏已经回了柳月楼,把顾彦轩一个人留在了齐卓炀眼前。

    齐卓炀看着风夏的背影,气得磨牙,却还是虚虚地扶着顾彦轩的身体,怕他酒醉头晕栽到路上。

    顾彦轩仰头看着齐卓炀,他的脸透着红。可他眼睛也红,唇瓣也红,还湿漉漉的,红里透着粉,是成年人的好看。

    “三殿下,你为什么会在这儿?”顾彦轩心里发虚,忍着身体的不适开口问。

    齐卓炀掐着他的胳膊,心里琢磨着到底怎么才能让顾彦轩长个记性,边思考着边随口应付他,说:“我路过,你怎么会在这儿?”

    顾彦轩听着齐卓炀的语气,自觉理亏,可是头又晕又疼,揉了揉额角,道:“我从城西巡防营回来,本来想回去休息。结果路上被人截了,非得拉着我进去喝酒,又逼我挑姑娘,又逼我挑小倌,还要看人跳舞,折腾到现在,好不容易才脱了身。”

    小倌,刚刚看到的那个就是顾彦轩挑中的?

    “谁啊?这么好的兴致。”齐卓炀故意问他。

    顾彦轩愣了愣,选择实话实说,“刑部侍郎姜才逸。”

    齐卓炀从鼻子里哼了声,顾彦轩老实交代的样子让他心里舒服了不少,可看着他被灌得迷迷瞪瞪的样子又实在怒火作祟,想说他两句,但看着这人满脸难受的表情,自己又开不了口,只能先把人带回家,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顾彦轩见齐卓炀靠了过来,以为他要收拾自己,连连后撤着摆手,嘴里忙道:“我就是好奇他为什么找我,不是故意放松警惕的……三殿下,你不能打我……”

    他退这几步,正巧退到了齐卓炀虚揽着他的手上。

    齐卓炀借着劲,一把抓住了顾彦轩的手,道:“想什么呢,谁要打你。”之后便不由分说地牵着他往他拴马的地方走,又怕他难受,因此步子迈的并不大。

    顾彦轩喝醉酒四肢无力,只想找个地方靠一靠,齐卓炀把他的手攥得很紧,他心里又根本不想挣扎,也就放弃了思考,任由齐卓炀拽着自己往前走。

    齐卓炀的手指冰冰凉凉的,握起来很舒服。

    顾彦轩迷迷糊糊地走着,忽然感觉齐卓炀往后瞥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齐卓炀面上的神色就变了,手上忽然发力,猛地圈起顾彦轩便往旁边的巷子里闪,另一只原本空着的手也抬起来,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整个人紧紧地箍在了怀里。

    顾彦轩酒意作祟,脑子本来就转得慢,又被拽得发懵,还没来得及扑腾,就听到齐卓炀在他耳边极轻极快地说了句:“别出声,仔细听。”

    齐卓炀方才余光一扫,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从柳月楼走出来,此刻正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走。所幸他反应够快,两个人才及时躲了进来,没被他们察觉。

    顾彦轩也真的老实下来,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只过了几秒,便有微弱的谈话声钻入他们的耳朵。

    “……你这消息可真?”是个男人的声音,“他就这么沉不住气?平日里装出一副清高耿介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下手比谁都狠。”

    “可他这又是为了什么,千里迢迢派自己亲儿子过去灭口,”另一个男人开口,“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他们父子俩怕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我真的奇怪了很久,白马庵那事儿没头没尾,只腾出来个侍郎的位置,也没对西夷的贸易造成什么真的影响……他吃饱了撑的,白折腾这么一出干什么?”

    两人走近了,声音越来越响。

    “但都没有如今这个法子热闹,”还是第一个男人在说话,“本来这只是咱们上和自己的事情,但牵扯了使臣进去,便闹成了邦交问题。我估计,如今不仅是西夷,月刹、泉戎、东狄,怕是都已经有所耳闻。”

    “你说的对,”第二个男人怔了片刻方才答话,“只是偶尔想起白家兄弟那俩人,心里总有点唏嘘……白远从前最爱柳月楼那个叫玉棋的小倌,如今他人没了,玉棋还不是转头就换了别的恩,我看笑的比从前更欢。”

    “他们哪有什么真心,都是逢场作戏的事情,放松点,别把这事放心上……”

    那两个人逐渐走远,声音越来越轻,直到齐卓炀和顾彦轩完全听不见。

    建邑的晚风吹了吹,只剩蝉鸣。

    顾彦轩的耳畔响起齐卓炀的声音,脖颈上一股温热的气息,吹得他心里发痒,“他们走了,我放你下来,能不能站稳?”

    齐卓炀在他身后说话,胸腔震得顾彦轩身子发麻,他只觉得腿软的更厉害,赶忙连连点头。齐卓炀松了手,顾彦轩双腿着地,还是踉跄了几步,齐卓炀便又伸手去扶他。

    这一扶就没松手。齐卓炀牵着顾彦轩的手走出巷子,确认了四周无人后,才朝着他刚刚拴马的地方走过去。

    “刚才那两个人是谁?”顾彦轩靠在墙上看着齐卓炀解开缰绳,皱着眉发问。他知道白时敏被杀后,白家人都被流放去了关州。可是他只听懂了白家兄弟被灭口的一半,至于刚刚说话的人是谁,他一无所知。

    齐卓炀轻声答:“两个说话的人,第一个是姚英,第二个是姚杰,都是姚仁飞的儿子。”

    “那他们说的那位清高耿介的人,应该就是宋耘天了吧……”顾彦轩铆足了劲回忆着建邑权臣的模样和风评,“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他一个人符合这个特征。”

    齐卓炀点了点头,说:“应该就是他,看样子他把宋洛派到关州去了。按照他们两个的意思,宋洛把白家那两个小子给杀了……这事儿我回去就调查。”

    又牵着马往前走了几步,问:“你还能上马吗?需不需要我扶你?”

    顾彦轩脑子发晕,听得云里雾里,抬头看了眼高高的马鞍和脚蹬,叹了口气,道:“我觉得上不去了。”扭过头来看齐卓炀,满眼求助的神情。

    齐卓炀被他这醉模样气得牙根痒痒,托着人上马时,手也不老实,在腰上背上乱摸。

    终于把人在马上放稳,齐卓炀轻轻一个翻身,便坐到了他身后,两手牵起缰绳,倒像是把人直接圈在了怀里。

    马蹄一颠,顾彦轩的身子便往他身上倒,齐卓炀两臂夹着把人扶稳,也不让人去抓马鞍,在顾彦轩耳边低语:“坐不稳就往后靠,我能拽得住你。”

    顾彦轩是真的又醉又困,方才在地上站着,他还能勉强维持着清醒,如今马一跑起来,他那一点残存的精力就被颠到了九霄云外。齐卓炀又四面八方地搂着他,他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只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嗯”。

    深更半夜,路上本来就没几个人。偶尔有人经过,也只会觉得是两个青年一同骑着匹骏马,除了这俩人贴的着实有点近,倒不会有什么其他异样的感觉。

    可齐卓炀感受到了不对,顾彦轩几乎已经完全靠在了他怀里。这姿势太放松了,绝对不是清醒的顾彦轩会做出的事情。他手上缰绳松了松,在顾彦轩耳边轻轻道,“顾彦轩,睡着了?”

    顾彦轩没理他。

    齐卓炀勒紧缰绳,马停了下来。他松开一只手,把顾彦轩身体的重量完全转移到另一条手臂上,侧首去看他的脸。

    少年面若冠玉,长睫微垂,嘴唇微微张着,一呼一吸间带着点酒气。

    齐卓炀心里失笑,这人到底有多困,坐在马上都能直接睡过去。看样子卫桦勇倒真没说谎,要不是姜才逸截了他,顾彦轩应该真的是打算直接回家睡觉的。

    小醉鬼,醉成这样,要是真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他右手去拽缰绳,一使劲,马又轻叩着石板地向前走,一声一声像是敲在齐卓炀心口上,混着他的心跳,在胸口里乱撞。

    齐卓炀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熟睡的顾彦轩,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在他的发顶轻轻落下了一个吻。想了想,又在他耳边低声说:“顾彦轩,再有下次,我可不打算忍着了,你得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

    顾彦轩的呼吸均匀而绵长,胸口一起一伏,睡得无知无觉。齐卓炀把他搂得更紧了些,认认真真地把人抱在了怀里。

    齐卓炀拽着缰绳将马停在府邸门前时,罗东和罗西正一左一右地守着大门。罗北早已经给他们通过风报过信,如今看见自家主子骑在马上,怀里还抱着个人,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主子怀里的小主子居然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就连主子把他从马鞍上打横抱起,脚蹬上轻点一下落在地上,都没能把人惊醒。

    齐卓炀的手臂轻轻往上抬了抬,替顾彦轩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这下他整个人都窝在了自己怀里,脸朝着里面,正对着他胸口的方向。

    看着顾彦轩的睡脸,齐卓炀觉得他的心都要化了,根本不想让其他人也看到这一幕。齐卓炀抱着熟睡的顾彦轩往自己的卧房走,手上小心翼翼,脚步也放得极轻。

    罗北早就打开了齐卓炀卧房的门,正在一旁候着,齐卓炀抬脚刚跨进门槛,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便已经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了。

    这帮小子,倒真是贴心,齐卓炀心底失笑。

    齐卓炀把顾彦轩放在榻上,低头看着他。顾彦轩睡了这片刻,酒意全散了出来,脸上更是红,额角还冒着细密的汗珠。

    齐卓炀怕顾彦轩热伤风,拆了发髻后,又轻轻解开了他衣襟上的扣子,小心翼翼地托着后背,把人从外衣里剥了出来,留了身贴身的短衫。又回头去寻了块干净帕子,在脸盆里打湿,把露在外面的脸和脖子擦干净。收拾满意了,这才扯过被子,准备盖在他身上。

    他也不是没见过顾彦轩睡觉的样子,但觉得今天晚上的顾彦轩格外好看。

    他手指顺着顾彦轩的头发,轻轻揉了揉他的额角和脑袋。又把顾彦轩柔软的手掌放在自己手心里,指腹摩挲着他腕子上的那道淤痕,心里抽着疼。

    齐卓炀想起谢音大老远弄回来的那副用来拴顾彦轩的手铐,觉得自己还是太便宜雩城那个县令了。铐子那么沉,居然在这么细的腕子上带了六年。

    齐卓炀半坐在床边,牵着顾彦轩的手,就着月光去看他的睡脸,胸口软得一塌糊涂。

    忽然脑子里那根弦拨动了一下,不能再看下去了,否则要出事。

    齐卓炀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把卧房的门关好。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洗了很长时间,这才稍微冷静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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